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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仲平看著打完針精神好些的老母親，走到一邊收拾好東西，一邊又背起藥箱往外走的趙醫生旁邊，掏錢遞給他。
趙醫生沒有馬上接，而是再次囑咐說不能給老人家吃辣，也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李仲平一直跟著趙醫生走到院子裡，李老頭在屋裡喊：“仲平，送送你傳新哥。”
快到大門口時，趙傳新才開口，有些嚴肅地對李仲平說，老太太確實是感冒了，但是除了這個之外，他聽著內臟似乎還有些不對勁，但憑他不能確定，得去大醫院查一查。
李仲平猛地止住了腳步，嘴唇抖了一下，眼睛裡的光先強後弱，暗淡下去之後又追問趙傳新，不會有大問題吧。
趙傳新說不好說，又問他老太太最近有沒有生氣，也有一種可能是氣攻心，心攻內臟，哪個環節堵塞了，總之還是做個檢查放心。
李仲平心裡有數了，一直把趙醫生送到門口，又目送他離開直到在拐彎處消失不見。
回到屋子裡，李仲平拿出一包藥，先餵給李老頭吃了，又問她還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李老頭的聲音裡都是歡快，說好多了，約摸著吃完這頓藥，睡上一覺，再來一碗熱乎的麵條，就完全好了。
2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仲平給大哥李伯安打了個電話，把趙醫生說的話大致講了講。他的意思是大哥有空就回來一趟，他們兄弟倆帶老太太去市醫院做個檢查。
李伯安說話的調調很好聽，但內容不中聽，他說哪個人年齡大了不生毛病，怎麼他們家老太太就特殊了，生病了檢查出來也是病，沒生病檢查出來還是沒病，浪費那個時間精力和錢沒啥意思。
李仲平被他大哥說的搭不上話，但他肚子裡卻攢了好些氣，這話說的真是沒良心。
先不說老太太也是大哥的親媽，再則說老太太最偏心的就是他這個長子了，結果到事兒上了，他倒一點兒不上心，對自己親媽都這樣，還指望他是個什麼好人。怪不得之前顧香老是說李伯平兩口子都不是東西。
當初李仲平還傻傻地維護自己這個大哥呢，看來還是顧香看得清楚。
李仲平想給妹妹李季蘭打個電話，想了想他這個妹子從小就自私自利，屬靶子的，只知道往裡給自己摟東西，想讓她出錢出力給老太太做檢查，更是不可能。
李仲平嘆了一口氣，他這該死的良心和孝順，倒把他一個人架這裡了，不去給老太太做個檢查，總覺得心裡不安。
3
李仲平只顧低著頭走路，沒注意迎面撞上了個人。
他抬頭一看，對面的人瞪著眼睛看他，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說：“仲平大兄弟這是想哪個小寡婦入迷了，差點兒把你嫂子我撞倒。”
是槐喜！
李仲平心想他哪裡有心思想小寡婦，轉念一想，他媽也是個寡婦，但年齡不小了，又轉念一想，阿呸，什麼玩意兒，自己的腦子怕是被搶打了，胡亂扯著想什麼呢。
於是臉上堆了笑，說：“凡仁嫂子這是幹什麼去呢，這麼急匆匆的，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你。”
“得得得，不跟你計較，不過你能不能就叫我嫂子就行了，不要把俺家那口子的名字給我安前頭，也不知道誰給取的名字，凡仁，凡仁，我倒跟著成了煩人嫂子。”槐喜雖然嘴上這麼說，臉上倒沒有顯出不開心。
她也看出李仲平有心事，就沒再囉嗦，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李仲平扭頭看她，這個圓胖女人也是個挑事兒精，可不就是挺煩人。
4
回到家，顧香已經做好了午飯，她抬眼看一眼李仲平，問他怎麼去這麼久，李仲平只嗯了一聲，好似回答了，又好似什麼都沒回答，顧香也沒放心上。
吃飯的時候，李仲平想跟顧香提提老太太的事兒，卻看到她臉上愁容密佈，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心事。
這人啊！怎麼日子過得就這麼不如意不順心呢，不是這樣的事兒就是那樣的事兒，出門在外惦念家裡，回到家裡又各種煩心事。
李仲平這頓飯味同嚼蠟，吃得嘴裡沒味兒，但心裡確實五味雜陳。
再看兩個扒飯的孩子，小汶出奇得乖，只是一邊吃一邊扭頭看姐姐。
小泯又顯出了剛回來他見到的那副冷靜和成熟，這讓李仲平心裡不禁打了個激靈，難道他出去這一上午，自個家裡也發生了什麼事兒不成。
小泯先放下的碗，沒說一句話就進了自己房間，小汶扭頭看了姐姐一會兒，又往嘴裡扒拉幾口飯，也說不吃了，他要出去玩兒。
在家裡跟在外面不一樣，幾乎隨便去哪家都有孩子，小汶跑出去也不用擔心跑丟，顧香只囑咐他別跟人打架，不要拿尖銳的東西。
5
李仲平抬眼看看顧香，她一小口一小口往嘴裡扒拉，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裡。擔心地問：“香，你有什麼事兒嗎，我看你不大對勁。”
顧香的眼淚突然撲嗒撲嗒掉下來從眼角經過臉頰再到下巴直接滾落到碗裡，這可把李仲平嚇壞了。
他趕忙放下手裡的碗，站起來扶著顧香的肩膀問她出什麼事兒了。
顧香把小泯跟鳳羽比跟她親的情形描述了下，還說從鳳羽店裡回來之後，小泯問她還走不走了，走的話帶不帶她，她當時支支吾吾沒回答。小泯就非常生氣，又對她徹底不理了，直到今天，她也沒應上小泯一個媽。
李仲平伸手幫顧香抹掉眼淚，可他自己心裡的眼淚就像噴泉一樣止不住。
小泯以前跟他很親的，他還以此為驕傲跟顧香說過，女兒跟爸爸親還真是的，小泯跟顧香就沒跟他親，但自從這次回來，小泯也沒喊過他爸爸，甚至還沒怎麼正眼看過他。
女兒恨他，不，是恨他們這對父母。
此刻，李仲平的心裡不僅是流淚了，還在流血，那是真心疼啊。
父母愛子女跟子女愛父母真的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這不僅讓他又想到了自己躺在床上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