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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默然，周縣丞的觀點他不敢苟同。
“那你同你爹說，焉知李賀不是因為讀書苦的累的才英年早逝，瞧你爹如何反駁？”
“他是想要你活著，還是要你讀書讀死了？”
周衍不回答，他佯裝輕鬆地轉移話題。
“啊，你看看你，我不過就是說說而已，我爹也定是說說而已，你看看我這個毛筆，我昨日裡試了試，可好用了，彈性也好，我挺喜歡的。”
金玉也不再抓著不放，這是別人的家事，周衍和他父親之間的事，他問一兩句也就罷了，可不會一直追著不放、刨根問底，那樣就不是關心周衍了，而是插手他的生活，討他煩了。
金玉再怎麼覺得和周衍關係好，是好友，也不會過多插手他的事。
須知物極必反。
金玉順著他的手看去，那毛筆確實不錯，應是狼毫吧，“你這是狼毫吧，看著彈性這麼好，不過咱們初學，宜用兼毫為上佳。”
就連孫正溪給他的那支湖筆都不能初學用，那是紫毫，千羊一筆，一筆千金，他自個兒也捨不得。
周衍點頭，“那是自然，等我小有所成再用吧！”
狼毫彈性好，質感卻硬，初學者不易控制。
***
丙等學堂裡讀書聲響起，袁夫子就聽著朗朗讀書聲進了門。
金玉早就讀的不耐煩了，他記憶力提升之後真是如有神助，哪怕僅僅是+5也大有作用。
就好比方這他最不熟的《千字文》，從前他背的還好，只是少有卡殼，停頓個八秒十秒的思慮，如今卻是讀了兩三遍就流利背出了。
金玉並不訝異，他不會覺得都是金球給他+5記憶的功勞，他本就非常人，兩世為人，本就記憶力不錯，如今也不能全賴了金球。
靠人不如靠己，求人不如求己。
他隱秘地抬頭一瞧，臺上那男子赫然不是林夫子，是拜師那日站在林夫子一旁身著藏青色袍子的人。
袁夫子溜達了兩次，就抬手叫停。
金玉他們乖乖放下手中的書，聽袁夫子吩咐。
“你們以後叫我袁夫子就好，諸位既能進丙班，也是有天賦的，這三百千誦讀得如何了？”
金玉他們面面相覷，這是何意？袁夫子是在問大家，沒有指明問誰，那就是皆可回答之意了？
金玉垂眸，他自覺三百千誦讀流利，為何不抓住機會？
金玉舉手，“袁夫子，學生已誦讀流利，無有卡殼。”
眾人都齊齊看向這個第一人也，看看是哪家的少爺公子，又或是哪裡的英才少年，這樣自信驕矜？
金玉笑意深深，昂首挺胸，頰邊的酒窩浮現，看起來驕矜又俊秀。
有認識金玉的便不覺奇怪了，平靜地收回視線，繼續默讀三百千。
既是縣令家那位握玉而生的少爺，這樣驕矜自信也是必然的，誰叫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呢？
袁夫子說不定還要提問考教的，他們不同於縣令公子握玉而生，是天之驕子，也沒有傅榕那樣的神童天賦。
若是不努力，回頭袁夫子提問，答不上來，豈不是貽笑大方，回頭死對頭知曉了，還不得笑他愚笨。
袁夫子目光平靜，笑著道：“那就你先來吧，從‘孔懷兄弟，同氣連枝’開始。”
金玉落落大方，平穩地背到了“都邑華夏，東西二京。”
袁夫子叫了停，聲音充滿笑意，“看來你不是濫竽充數啊，是夫子管中窺豹了。”
袁夫子確實輕看於金玉，金玉昨日的表現他瞧的真真切切，不是沒有天賦，是少於努力，心思少放在了讀書上，今日他如此表現，袁夫子以為只是想大出風頭，不成想還真背出了。
袁夫子也不由感嘆，自己什麼時候也學會了輕視他人，先入為主地想旁人如何呢？
金玉只笑笑，不說話，袁夫子如何想那是他的事，反正他也不會在丙班多長時間？
他想要的是林夫子這個天子門生、進士出身的大儒的教導，他要到甲班，就不必在這裡停留太久。
看過山上的風景之後誰還會留意山腳下的風景呢？即使你爬上山之前就覺得便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山上，山上的風景也不如山腳下好看。
但真實好看的又豈是風景？更不是山上的風景。
而是自己費的心思和付出的精力。
袁夫子又給他們講解，金玉耐著性子跟著袁夫子的進度學習。
只是他如今真的用了心思，加上記憶力的加持，便學習進度已然領先袁夫子許多，他又不是真正的五歲孩童，那樣的理解對真正的孩童來說抽象，對他來說很簡單。
到了晌午，趁著清風和周衍一起去外面馬車裡提膳食的時候，金玉就去追著剛剛走出的袁夫子。
“袁夫子請留步！”
袁夫子詫異轉過身，低頭看著急促喘著氣的金玉。
金玉看著他，“袁夫子此事重大，需避人耳目，請袁夫子帶學生到隱秘之地詳談。”
袁夫子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帶金玉去了淮陰學堂的後面。
金玉道：“還有同窗等學生用膳，學生就長話短說了。
昨日學生入學，夫子也在場，夫子可是覺得學生只能算是平凡，背誦三百千雖勉強能背出，卻不免停頓？”
袁夫子道：“並非如此，夫子絕沒有看低你之……”
金玉打斷，“夫子，學生想去甲班，並非是學生覺得夫子教的不好，也並非學生心氣兒高，不願留在丙班。”
袁夫子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而是學生認為學生的天賦夠得上甲班，那日平凡表現只是我未曾對讀書上心；
學生說啟蒙也只是在故鄉時鄰家兄長好為人師，給學生讀了幾句，學生也囫圇跟著唸了幾句，那日我聽榕哥背三百千，都是我平常只讀過的，沒有認真背誦過，也不曾瞭解其意義。”
袁夫子驚訝，不曾啟蒙？僅僅是鄰家兄長讀念幾句？
金玉不管袁夫子表情，只繼續講話，“後來學生想了想，並非是我的能力就是丙等，而是我不曾用心待讀書，今日我不曾分神，集中精力誦讀三百千，加上夫子您所講解的釋意，我發覺我之天賦也；
您不過才講到前面學生卻差不多整本都能理解了。
學生不是那等浪費光陰之輩，不願浪費虛度讀書時光，更不願致使自己的天賦付之東流。
林夫子也一直是學生所向往的良師賢師。”
袁夫子靜默，他知自己的學識，卻沒有林夫子那樣博學，也不曾獲取過林夫子那樣的進士功名。
金玉瞧見袁夫子眼裡的羞愧和傷懷，不由得急急解釋。
“並非是夫子您不好，人人都有自己嚮往和喜愛的事物。
就好比您今日講那《三字經》，‘首孝悌，次見聞。’您偏向於講孝悌，卻只淺淺講了見聞，學生看那釋意，便更注重見聞。
‘見聞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於見聞。’張載此言便是闡述見聞的重要性，學生深以為然。
人人心中有見聞，有對見聞的理解。
人人心中有良師，便有對良師的看法。
就像學生，傾慕於林夫子的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