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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會結束後，謝億歡便和鍾曉璐分開了，她看到鍾曉璐進了張教授的辦公室，她想叫住她，但現在是中午十一點，不會發生什麼的。
下樓後，她迅速撥通了陸煜清的電話，陸煜清聲音很低，應該是在上課。他讓謝億歡等一下，偷偷從教室的後門溜出去給她回話。
“億歡，你能給我打電話我真開心，我本來準備中午去藝術學院找你。”陸煜清掩飾不住興奮。
“找我幹嘛？”謝億歡覺得自己的猜想就要被證實。
“你第一次主動給我來電話，不是想我了嗎，你若想我，我便第一時間去見你。”陸煜清聲音滿含委屈。
謝億歡心有些亂，沒有心思安慰小男生的情緒：“宋泊簡今日在我們學院講座，你知道嗎？”
“宋泊簡是誰？”
好吧，不是他。謝億歡立馬又想到錢姿，她會在兒子不求她的時候默默幫助自己嗎？謝億歡腦海裡閃現錢姿威嚴和諂媚的兩副面孔，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排除最有可能兩個人後。她的思緒回到了上個週三的下午。那是令她極其恐懼的事，她寧可放棄這次的參展資格都不能讓那樣的事在自己身上發生。突然她又想到了鍾曉璐。
現在日頭高照，按理說，鍾曉璐應該要來約自己吃中飯了。
謝億歡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她迅速掉頭往學院走去，然後撥打鐘曉璐的電話。
第一個電話，沒人接。第二個，也沒人接。
直到第三個電話，鍾曉璐才接起。
“你要幹嘛！”電話那頭的聲音顫抖，似乎在極力掩飾著什麼。
“曉璐，去不去吃飯？”謝億歡輕聲說，她想聽到電話那端是否有別的聲音。
“不去！”鍾曉璐沒來由地憤怒，“你自己去吧。”
謝億歡猶疑：“曉璐，你在幹嘛...”
話音未落，那頭掛了電話。謝億歡還是決定去樓上找鍾曉璐，張教授的辦公室門緊閉，謝億歡有些焦急，輕輕敲門慢慢變成了大力捶門。謝億歡粗魯的舉動引來路過人們的側目，宋泊簡正拿著一摞資料經過。他不解地看著眼前這個焦慮的女學生，“你是謝億歡？”
謝億歡回頭：“師兄好！”
“你找張教授？”
“是的，您知道他去哪了嗎？我很著急。”
“他走了，你很著急，為何不打電話給他。”
“他是一個人走的？”
“是。”
謝億歡鬆了口氣，笑笑：“其實也不是很急。宋師兄，謝謝你選擇我的作品。”
宋泊簡一臉猶疑，突然嘴角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當真不知？”
謝億歡的眼神一點也不遊離，她定定地看向宋泊簡的眼睛，讓人不得不相信她天真而無辜，“大概是因為宋師兄抬愛。”
宋泊簡顯然是被這副容顏迷惑，竟然開始解釋起來：“你的作品頗具自由色彩，絲毫沒有那些排名靠前的同學的匠氣，我的確很是欣賞，只是說我抬愛，我恐怕還受不起。自然有貴人抬愛你的。”
他說話說一半，謝億歡稍稍有些氣。
“貴人是誰？”
“啊？”宋泊簡不想她能問得如此理直氣壯，換了常人總得避諱著些，即使真不知道也得悄悄去打聽的。
“是誰在抬愛，我總得問清楚，不然那‘貴人’要我還情，我還不起怎麼辦？”
宋泊簡頓時換了副眼光看眼前這學生，她巧笑倩兮的模樣底下不知道有一顆多麼深不可測的心，能勞煩那位親自發話的，果真不是凡人。
“我想這貴人必定不是雷鋒，你遲早知道他。”他不與她糾纏作勢要走，謝億歡趕緊跟上，奉上笑容：“好師兄，您只消告訴我，張教授插手名單的權利大不大？”
宋泊簡腳步不停，只說：“那貴人權力遠比他大。”
這下，謝億歡的心牢牢地放在心窩子裡了。
雖然，她沒有明確這“貴人”是誰，好訊息是與這“衣冠禽獸”無關。
她一個人吃了中飯，獨自坐在籃球場上看幾個肌肉健碩的男大隨意拍著籃球，正午的陽光曬的不輕，將他們頭上的汗珠一顆顆照出了鑽石的閃耀，謝億歡在心裡默默地品評。品評的當然不是球技，而是他們上臂的肱二頭肌和頎長小腿的三頭肌。謝億歡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她一點也不覺得羞恥，面對那樣矮小且肉乎乎的男朋友，她的確需要找一些美好而健壯的男性肉體來平衡一下。
陸煜清果然來找謝億歡了，謝億歡不得不將眼神收回，與陸煜清漫步在林蔭大道上。中午的確很熱，陸煜清準備了好幾種溼紙巾為謝億歡擦掉額角的汗，然後跑著去小超市買幾瓶謝億歡最愛喝的飲料。看著那個小短腿為自己前前後後忙碌著，謝億歡腦海裡突然閃現四個字：廉價的愛。
若是不知道他的叔叔是陸徵，這種不出百元便可以得來的便利，的確可以用廉價二字一以概之。可現在早已不是那時，他本有能力給他買LV香奈兒甚至愛馬仕，他還有能力將她的作品從眾多優秀的作品中摘出，成為能與大師同臺展覽的指定名額。可他此刻將她安置在陰涼的籃球場邊，自己冒著太陽狂跑3個街區，只為給她買那瓶巴黎水。
這早已不再廉價，這是用心的愛。
能與豪門家無憂無慮的傻兒子共享富貴，還要什麼腳踏車呢？謝億歡反覆說服自己，試圖讓自己愛上陸煜清。她一口飲下這味道古怪的貴价水，看著眼前的男孩通紅而滿足的臉蛋，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陸煜清。”
“嗯？”陸煜清自然地接過她手上一切閒置的東西。他揹著女包，拿著謝億歡喝過的水，似乎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你愛我嗎？”
陸煜清拿手背觸碰她的額頭：“你燒糊塗了，我不愛你給你做這些？我又不是傻子。”
“也許你只是喜歡我。”話剛說出，謝億歡便後悔了，讓一個富家公子哥懷疑他對自己的愛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我清楚地知道，我愛你！”陸煜清掰正她的臉認真的說。
“謝億歡，你見過一個男人，明知道那個女人不喜歡他，還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嗎？”
謝億歡怔住，她本不想將話題引入深處。
“謝億歡，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傻傻的，不經事。可我還沒傻到，弄不清楚女人喜不喜歡我。”
“我，我沒有...”
“謝億歡，我不知道你為何答應做我女朋友的，也許你和我前一個女朋友一樣，圖我點什麼，可是即便這樣，我也願意，你圖我什麼，你拿去就好了，我很高興我身上還有你想要的東西。”陸煜清笑了，有些悲愴，又有些壯烈，就好像自己是一個即將赴死的義士，將那種幼稚的義無反顧當成頗有深意的自我犧牲。
“煜清，我...我不知道你家裡的情況，真的...”謝億歡知道自己解釋很無力，她也知道一點點解釋就能成為陸煜清在這段感情裡垂死掙扎的救命稻草。
“這不重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這才重要。”陸煜清摸摸她的臉，想要吻她，卻最終放棄。
陸煜清的表白沖淡了作品入圍展覽名單的歡欣，謝億歡耷拉著臉回到宿舍，遇上了正準備出門的鐘曉璐。鍾曉璐換了件衣服，她的脖子上似乎多了一處不明顯的傷痕，遇到謝億歡，她沒有解釋什麼，只是向她祝賀：“你有三幅入圍了。恭喜！”
“宋師兄說讓大家繼續往他郵箱投稿，入不入圍的不能說明什麼。”謝億歡心不在焉。
“你說，我有機會嗎？”鍾曉璐看向她的眼睛。
“每個人都有機會。”謝億歡朝她笑笑。
“億歡，我們是不是學校裡最好的朋友？”鍾曉璐拉住她的手臂，語氣突然軟了很多。
“曉璐，為何說這些？”謝億歡不解。
謝億歡從不拉幫結派，大多數時候她寧願自己待著，看言情小說或是畫幅畫都不錯。她與蔣薇成為朋友之前，看到班上的女生們打得火熱，連廁所也要手拉手一起去，很不理解，也有好事者前來邀約，她笑著拒絕，然後將一泡尿憋過課間，上課後實在忍不住便舉手報告老師。蔣薇笑她傻，她便抱怨，那條通往廁所的走廊太長，和不熟的人沒話找話比憋尿還痛苦。還好蔣薇和她很像，有一片自己的世界，兩人互不打擾，唯有在交會時，碰撞出的火花，讓謝億歡感受到女生友誼的美好之處。上了大學，從前的小家子氣和故作清高的勁兒少了不少，因為一副好皮囊，有不少女生伸出友誼的橄欖枝，可無一不被謝億歡看似高人一等的作風嚇退，生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唯有同寢室那個傻姑娘，被謝億歡拒絕過一次、兩次，那就約第三次，謝億歡不愛去圖書館，常常輾轉於各大餐館的前臺、美妝品牌前臺和補課機構前臺，她便毫無怨言地為還在工作的謝億歡送飯，或是在藝術史課堂上幫謝億歡簽到。
謝億歡後來問她，她只說：“覺得你安靜又好看。”可謝億歡不明白，有哪個女生樂意自己做個襯托別人的綠葉呢。蔣薇絕不是，她身材較好，更有一雙勾人的丹鳳眼，雖說不是傳統意義的美女，但卻是頂有韻味的那一類。而鍾曉璐平平淡淡，好像被塗上了灰色，是人群裡找不出來的那一個。有一次鍾曉璐告訴她，家裡還有個妹妹，比她漂亮很多，父母的愛自然而然地流向了她，連作為姐姐的她也不得不說服自己無怨無悔地愛著妹妹。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妹妹的美是具有攻擊性的，常常刺得她生疼，而謝億歡的美則是柔和的、不顯山不露水的，讓她熟悉且安全。
“億歡，若是有別的辦法入圍畫展，你會告訴我嗎？”鍾曉璐打斷了謝億歡的思緒，似乎祈求著什麼。
謝億歡心說，今天一個陸煜清、一個鐘曉璐，怎麼都是來逼我表決心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誰的關係才獲得入圍資格的，怎麼幫曉璐。
“我懂了。”見億歡猶豫，鍾曉璐鬆開了抓住她的手。
謝億歡不傻，陸煜清是院長之子這件事，她誰都沒說，在鍾曉璐眼裡，她只是突發戀愛腦，和一個不太匹配的年下男談起了戀愛。
謝億歡看著鍾曉璐委屈的樣子，心裡萬般不忍，她們學藝術的，有背景的家裡幫忙辦畫展，聯絡工作，尚有機會從事本專業，混跡於上流社會，一幅畫買上七位數；沒背景的，大多數考個教師資格證，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進學校當個美術老師，若是資質差點，也只能回老家的學校，或是自己開個繪畫工作室。當然還有一個途徑，便是在學校就找好長期飯票，畢業便嫁人，開啟完全不同的人生。
隔壁寢室的徐鼕鼕便是如此，誰不知道她男朋友是銀行一級網點行長，大三便在女生宿舍樓下襬滿了蠟燭氣球，徐鼕鼕在所有人傾羨的眼光中接過了三克拉的鑽石戒指，點頭說我願意。這男人三十多歲卻願意為徐鼕鼕玩小男生那一套，從那時起，徐鼕鼕中等偏上的成績一落千丈，成了倒數幾名，她毫不在意，放言道：“本來準備畢業後結婚做家庭主婦的。”背後議論的人不少，大多都是說做家庭主婦的女人最終只能落得個丈夫拋棄一無所有的下場。唱衰者嘴臉很是醜陋，甚至鬧到了輔導員那裡，輔導員只得將徐鼕鼕叫進辦公室，引經據典教育一番，據說徐鼕鼕用一句話便懟得那個畫著粗眼線、睫毛忽閃的三十多歲女輔導員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她說：“馨姐，您頭上彆著的miumiu髮卡，我早您半年就有了，怕您介意所以一直沒帶。”
輔導員馨姐翻了個白眼：“想帶就帶，我有什麼好介意的。”
她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因為我那個是真的，而你這個，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