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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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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徵總愛將頭放在她的左邊的肋骨上,他忍受著她的呼吸和心跳,有時候情況真的很複雜,她試圖將呼吸和心跳的頻率調得一致,最終都因人體迴圈的不可抗力失敗。她的手不停的撫摸他的胡茬,似乎在尋找一種確切的東西。

“抱歉,我該剃鬍子了。”陸徵笑道。

“這個長度正好。”謝億歡用中指摩擦他的胡茬,而食指挪到他的下唇上。

很顯然,他將她的話理解錯了。他整個人撐起來,將她的腿放在自已的肩膀上。

過了一會,她覺得自已的呼吸和心跳都很快,近乎達到了一樣的頻率,這時她捏著他的下巴,胡茬深深的扎入她的指尖,有些痛,但是正好。從之前那次開始,他便染上了射之前說一句話的習慣。有時候是“不要走”,有時候是“你在哪”,有時候是“我要你懂我”,總之是一些謝億歡無法回答的問題。她默默地看著他,將這些話統統理解成“我愛你”。這一次,在他說話之前,她問他:“有沒有聽過燒倉房。”

啊,燒倉房。她最終沒有追究,反而吻他,似乎在為自已的胡思亂想彌補著什麼。她就好像他通往世界其他地方的票據,為他建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他那時是處在她從沒去過的地方,做著她想象力之外的事,他隨手一揮就有可以買下整座城市的金錢流動,他存在在任何地方,唯獨不在她身上。謝億歡望著天花板,再次感受到憤怒的虛無。她突然讀懂了什麼,他的危機,存在在他身上的可怕的秘密,所有的殘缺不全,難道不正是她尋找的二流貨色嗎,最終她閉上了眼,徹底安靜下來了。

那天陸徵談起他母親,似乎要開啟一次漫長的回憶,那時父親的生意擴張了不少,甚至出了省,母親在家裡照顧孩子也顯得幹勁十足,父親常常覺得她冒進得不像個女人,打麻將要麼輸掉,要麼就輸掉。父親本是小富即安的,母親帶孩子間隙總是不忘看看新聞什麼的,對新頒佈的國家政策很敏感,有一天等孩子們都睡了,她讓他把錢投到房地產行業。最終父親只得妥協,他妥協是為了證明女人的短視,可結果讓他有些承接不住,就在舉家陷入巨大的喜悅中時,只有陸徵看到了某個支撐這個家的核心因素正在消失,母親依然不覺,她只知道守在電視機前等待著七點,她的眼睛越來越差,父親回來的越來越晚,他記得他出國前,母親總是神神叨叨,她幻想自已是個男人,可以做生意、應酬、籤合同的那種男人,像父親的那種男人,有人說,越愛一個人,就越想成為他。起先,母親說好和他一起去的,可到臨走時,母親站在檢票的入口處,將登機牌撕得粉碎,她眼裡煥發出的竟然是希望,陸徵永遠也忘不了,她說:“我得在這裡,最後一次,就當給我最後一次機會,下次我們母子見面的時候,一切都會變的。”還沒等陸徵發問,母親便匆匆離開,彷彿她的目的地絕不是一種閒適安逸的富足生活。

“後來呢。”謝億歡聽的入迷。

“後來我便再也沒見過她,直到她死去。”陸徵變得虛無,彷彿不存在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

她最終同意離職了,前提是她要繼續租用那間房子——那是她最初的落腳地,似乎在不停地證明著一種不復存在的東西。陸徵問,要不要買下它?謝億歡搖頭。一下子她擁有了很多,金錢和權利總是相輔相成的,當你擁有了其中一樣,另一樣或多或少地並行而來。謝億歡就像一個將手伸出高速行駛的車的人,這兩樣東西瘋狂地衝著她來,只要稍稍用力,就會發現自已什麼也沒有剩下。她就在這空曠而富足的空間裡,活著。沒有討人厭的同事,沒有喋喋不休的父母,甚至沒有樓下態度冷淡的24小時便利店收銀員...有的只是女傭、廚師和司機,她們訓練有素,總是一副什麼都為你著想的樣子,但她還是忍不住發脾氣。闊太太和富家小姐的習氣很容易染上,謝億歡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思考,人生中只剩下等待。除了等待,就是在網上瘋狂的搜尋陸徵的名字,攫取資訊然後將碎片化的東西拼湊起來,這是很費時間的一件事,就在低頭抬頭的間隙,朝陽立刻轉換成了夕陽,中途只有幾次李唯一敲門,被她厭惡地趕走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該睡覺,什麼時候該起床,一切都亂套了,可網路只她唯一的視窗,等待的視窗。她開始搜尋鍾允美的動態,搜尋所有新興女明星的動態,企圖找到那背後的推手,這世上的每一件事都有陸徵出沒的痕跡,他的一念之間便可以掀起一次風浪。

鍾允美最近參加了一個女星雲集的真人秀節目,這節目本是為初出茅廬的小白花或是過氣女明星準備的,若是照以前,鍾允美絕不屑在小螢幕上賣笑的。而現在,她只有誇張的表情和出格的言語能夠將鏡頭多留在她臉上幾秒,然而每一次出鏡她都精心打扮,身體總有一部分裸露在外。其他人對她愛搭不理,而她卻過分熱情。反觀另一名年紀稍大的女星,嫁入豪門後屢屢傳出老公出軌等訊息,可在節目裡將自已打扮的嚴嚴實實,雲淡風輕,卻收穫大量追捧讚美之詞。很快網路上出現了一堆黑鍾允美的帖子,批她“用力過猛”,“失去了金主就徹底沒戲了”,“沒有實力”這樣的話層出不窮。謝億歡嘴角不禁上揚——他果真拋棄她了,但她很快為這種得意而羞恥。這個世界上,誰又不是小丑呢,不在這裡譁眾取寵,就在別處忍辱負重,誰比誰高貴呢。

謝億歡終於決定走出房門,她來到李唯一的房門前——她住在樓梯下方隔出來的房間,也許裡面小的像哈利波特小時候住的地方,謝億歡從來沒在意過。

李唯一很快開了門,她慌亂地穿上工作服,問是不是自已有哪裡沒有做到位。謝億歡知道自已這些天對她有些苛刻,她並不道歉,只是笑笑,問可不可以進來。李唯一有些窘迫,說這家裡每一處都是她的,沒有哪裡不可以去。

這的確是很逼仄的空間,寬度正好夠放一個一米二左右的床,一開啟門就可以看到,床的上面有幾個嶄新的書架被釘在牆上,書擺的很整齊。門的背後是一個寬度正好的書桌,書桌很亂,似乎剛剛被用過。若是沒有關門,人根本無法從床挪動到書桌。

“真想不到啊。”謝億歡由衷感嘆。

“什麼?”

“這樣豪華的房子竟有一個這樣小的空間。”連洗衣機的空間都比這裡大。謝億歡瞬間湧出同情心,“我之前也住著小房子呢,租的房。”

“您有陸先生,自然應該享受大房間。”李唯一笑著,似乎沒有一點點不平衡。

“你真這麼覺得嗎?”謝億歡笑道,“你沒有覺得我是個賤女人,除了皮囊什麼都沒有,只知道在大房子裡面發脾氣,成天等著別人的老公。”

“沒沒...我怎麼敢,”李唯一惶恐,“您長的好看,就該住大房子...”

謝億歡根本沒聽她辯解,坐在那床上,隨意拿一本書,“《正常人》?講的什麼?”

“就是普通的言情小說罷了。”李唯一笑道。

謝億歡隨意翻了幾頁,看不下去,“看些有內涵的吧,言情小說只會害了你,再說,這書文筆很一般嘛!”

“是是是,我是閒著沒事瞎看。”

謝億歡又拿了幾本看了看,除了封面很好看的小說外,就是一些講攝影的書,還有一本格外顯眼,是一本雜誌,《回聲》。

她記得是上高中時那些故作高深的文藝女同學們總愛捧著的那本,她還從來沒看過。她向她借書,李唯一又開始慌亂,最後她似乎很勉強地將書借給了她。謝億歡知道自已很有可能看不下去,然後放在床頭,知道自已都不知道書最後去了哪裡。然而,大不了買本新的給她好了。

走之前,李唯一問她,有沒有考慮過出門找朋友聊聊。

她立刻給蔣微去了電話,可她手機關著機——許是還在飛機上。她又翻了翻通訊錄、簡訊息之類的,發現又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簡訊:“聽說你離職了,我幫你把東西都收拾好了,什麼時候來拿啊?”

兩天前。

她想起來了,在決定辭職後,她立刻將原同事的電話刪掉了。而這個短訊息,穩穩當當地以未讀的方式躺在垃圾資訊條目裡面。原來手機都預設她不想與他們有任何聯絡。

然而,去見一面又如何。

她回:“不好意思,我手機壞掉了,聯絡方式丟了,請問您是?”

對方立刻打了電話過來:“億歡,是我,趙菁姐!”

想也是她。她的熱情倒是一點沒減。謝億歡隨意與她寒暄兩句,不料她卻更熱情了,謝億歡心想,她這樣人就是這樣,你越冷著她,她越覺得你有什麼強大的底牌,未知依然讓人懼怕,讓人忍不住想要巴結奉承。謝億歡突然覺得這短短的職場生涯足以讓她把人性的幽微之處體會了一遍,以權利和金錢馬首是瞻的人們,她現在深深地鄙視他們,她不再共情於一層層受壓迫和壓迫別人的金字塔,她不需要朝人低頭、更不需要擰巴陪笑,她似乎站在了城市的另一個空間,有足夠的時間來點評勞碌的人們,她開始有些後怕,若是這一切都是虛幻,她不曾遇到陸徵,她無法從蠶食自已生命的工作中逃離出來,將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她坐著賓利上下來,司機為她開門,不出所料趙菁等在美術館門口,館外的宣傳牌還是阿特斯普桑的古典主義展,她參與布展的那一個,不知怎麼她有些遺憾,就好像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被要求永遠坐在嬰兒推車上。她才剛剛從這份工作中獲得一點成就感。有不少年輕男女胸前掛著沉重的單反往裡走去。

“算起來好久沒見。”趙菁將她迎入館內。

“沒有布新的展廳嗎?”謝億歡問。

“是啊,阿特斯普桑先生比想象中的更受歡迎呢,起初有幾個kol來了幾次,被我們別出心裁的布展方式吸引了,好像在網路上引起了轟動,宋總便和阿特斯普桑先生商量,將展期延長了兩週。”趙菁說,“對了,你是不是參與了這次布展?你們組那個朱姐上次還跟我問你,說你現在上道了,怎麼不來了?我說啊,你一定是有更好的去處了。”

“哪有?賦閒在家。”謝億歡笑笑。

“別凡爾賽啊。”趙菁帶她去到她原來的辦公室,一個白色的大盒子放在她原來的工位上,裡面裝著她的東西,整整齊齊的。

“謝謝趙菁姐。”謝億歡說,朱姐不知什麼時候湊上來,她像先前一樣做派誇張,紅得流油的嘴唇和從眼尾部翹起的一根短粗的眼線。她一把摟過謝億歡的胳膊,掐得她生疼:“謝億歡,這麼好的工作說不要就不要了?”

“朱姐,我做不來這個。”謝億歡說。

“呵,你這麼說,白瞎我帶你這麼久了,我是看你堅持了這麼久都沒打退堂鼓才真的教你的,我可不是誰都教的,結果還是...打水飄咯。“朱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連眼線都透露出鄙夷的意味。

“讓您費心了。”謝億歡說,“我還是想做回我的專業。”

“你最好是。”朱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別白白荒廢日子!”

謝億歡看著朱姐離去寬大的屁股,心裡一樣哼了一聲:“這樣胖的女人,恐怕永遠也體會不到遊手好閒的滋味,她以為她的生活是自已選擇的,其實她是被逼無奈。她早就聽說過,朱姐生完孩子就離婚了,隨便請了個月嫂坐了月子,一個人將孩子拉扯到3歲,發現坐吃山空,只好出來做點體力活,可那時候她還年輕,不甘心只做做清掃的工作,不知道怎麼竟然做到了今天這個位置,許是一段心酸史,她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謝億歡知道自已永遠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來來來!大家注意力到我這裡!”朱姐拍了拍手,又長又細的紅色水鑽美甲不停刺痛著謝億歡的眼,“我們得歡送一下謝億歡,我們應該祝她事業有成...還是祝她早點嫁人呢!”

下面個女聲“朱姐,歡送就歡送,幹嘛咒別人結婚呢!”接著大夥兒笑出了刺耳的聲音。

趙菁看著謝億歡的臉色越來越差,連忙找藉口將她帶了出來。

謝億歡不願多說,司機就在門口等她,她只覺得這地方是個巨大的漩渦,裝著她最敏感的神經,她像是逃離一種詛咒般往外走去,卻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她的虛弱。然而,有一個人叫住她,手裡拿著紅色的卡片。

花字燙金印著:Happy wed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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