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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金湯力和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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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億歡覺得自已身處於一個等級森嚴的體系之內,她身處的磁場吸引著一切相信甚至崇拜這套體系的人們,即使他們還不夠格進入這套體系,他們透過一切外顯的資訊來做出判斷,將每個人按照等級排序,然後決定如何行動,趙菁就是這類人。然而這套體系在不相信它的人面前不堪一擊,他們選擇跳脫出來,然後堅守自已的體系,多數情況下,他們自視甚高,固執已見,但往往會自食“惡果”,遭受不太公正的打壓,朱姐就是這類人。至於眼前這個人,謝億歡不知道她屬於哪類,也許她處在邊界,可以自由選擇以怎樣的方式進進出出,謝億歡的心猛地一沉,滿眼都是“wedding”最後那個字母勾出的愛心形狀。

“恭喜!恭喜”謝億歡接過喜帖,“新郎是誰?”

陳抒幫她開啟卡片,她身穿秀禾嬌俏地站在男人身邊,俏皮地捏著對方的臉,力度剛好,不至於將他的臉捏的變形,影響觀感。

“林薛啊,他畢業了嗎就結婚!”謝億歡笑道。

“一畢業就結婚。”陳抒說,“好久不見,一起坐坐?”

趙菁一直跟著,陳抒很自然的摟著謝億歡的肩膀,歪頭看她:“趙菁姐,我們閨蜜悄悄話,給我們留點空間唄。”趙菁一臉不可思議:這兩人在單位幾乎沒有過交集,怎麼突然成了閨蜜?

擺脫了趙菁,陳抒很快放開謝億歡,甚至離得比先前更遠了,而謝億歡也覺得剛剛被她碰過的面板,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後來想,是什麼讓她和陳抒有這樣“接觸過敏”的反應?也許原因在林薛,這是一種前女友和未婚妻的恰當地尷尬,她們都曾遊離在同一個男人的唇邊,都曾透過同一個男人的肩膀看向天花板,感受過虛空和孤寂。原來男人的身體可以成為一個通道,他提供同一種感受,將兩個女人拉得過分靠近,她們偶爾會想起對方,她的尷尬,她的痛楚和她的傷痕。很多時候她們認錯了這種感受,以為這是必須的競爭和敵對,時過境遷後,她才知道她們曾處於同一種困境,曾在同一個戰壕裡倖存下來。

陳抒點了一杯金湯力,謝億歡面前則是苦艾酒。時間變得緩慢而清透,像是用倍速播放著泉水叮咚的風景片,她們默契地等待太陽落山,這時間於兩人的意義並不一樣。

“恭喜。”謝億歡飲下最後一口酒。

“你知道我在這裡,不是為了聽你說這個。”陳抒說,“其實我有些後悔,何必讓你來看我笑話。”

“林薛不好嗎?”謝億歡說。

“林薛那樣的男孩,總讓我想到彼得潘,而我是溫迪,我從小就渴望有人能飛進我的窗戶將我帶往完全光怪陸離的世界,林薛是那個人。我遠遠的看著他,他那樣單純,卻又有很多尚未發現之地,他一直遠離我,然而卻越來越有吸引力,總有一天我會剝開他的心,看看我未曾發現的神秘的世界。”陳抒又叫了一杯酒。

“現在你做到了,為何一副借酒消愁的樣子。”謝億歡說。

“你和他分手不久,我便發現,那種神秘只是存在我的幻想之中,他的心是個空殼,一眼便能將他望到底,他淺薄、無情、卻總是沾沾自喜,你離開了,他就自詡深情,他揚言要將你記一輩子,他要補償你...而我則是他與現實妥協的結果,他為他的人生哀嘆,為即將娶我的人生哀嘆,你知道嗎,他跟我說,男人總會有一夜情的,女人卻應該恪守婦道,讓男人向外擴張,然後實現他自已...”陳抒說。

“那你還是選擇嫁給他。”

“有一句話這樣說,跟誰結婚最終都是跟自已結婚,跟誰相處都是跟自已相處,當你將周圍的人看做成一面鏡子,你會發現自已遠比鏡子醜陋。”陳抒說,“比林薛醜陋的,是我自已。”

“你可以選擇。”

“對,我選擇了接受一個空心男人,我選擇接受他的冒犯,他的一夜情,他人生失敗的原因。其實,我是自作自受。”陳抒說。

“我以為你是新新女性,況且你有家庭為你撐腰,為何會這樣消極?”

“若是我放棄了他,不出一年便會有別的女人出現,比我更年輕更漂亮。而我卻只能找到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離婚男。”說完她們都笑了,白淨的服務生送來一杯藍色的酒,告訴她們,這是隔壁桌某位男士送給謝億歡的。

謝億歡朝隔壁桌看了一眼,一位身著西裝的男人朝這邊做了個敬酒的姿勢,看不太清,只知道很清秀。

“呵,人模狗樣的!”陳抒笑道。她在服務生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服務生點頭退下。

“億歡,來做我伴娘怎麼樣?”陳抒似乎有些醉了,臉上佈滿緋紅,她起身坐到謝億歡那邊,眼睛卻一直盯著隔壁座那位。

“你認真的?”

“那當然,最好是開著你的賓利來。”陳抒說完,歪頭靠在謝億歡的肩上,謝億歡聞到一股酒漬玫瑰的味道,她真的醉了。

“其實林薛並沒有那麼不堪,他只是幼稚又自大,他需要教育。”謝億歡說。

“何苦何苦!人生短短几十年,享樂還來不及,為何要花在最無意義的事情身上?”她站起來,歪歪扭扭蹬著高跟鞋,“你的賓利先生有沒有催你回家?”

“唔,是該回家了,你真的醉了。”謝億歡扶住她,“我送你。”

“不、不用!我遇到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先拜拜了!”說完她便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舞池裡。謝億歡愣了一會,正巧剛剛那個服務生經過,她攔住他:“剛剛和我在一起的那位小姐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讓我給那位先生上這裡最烈的酒,她請!”

謝億歡關掉了手機通訊錄裡點開的林薛電話號碼,徑直走出了酒吧,司機依舊等在門外。

盒子裡有幾塊餅乾,選擇拿起巧克力夾心還是蔓越莓腰果碎那一款,看似無關緊要,你不知道在手伸向那塊裹滿透明糖粒的餅乾時,你的身體和心靈在那一刻被一覽無餘。在某種程度上,陳抒是自由的,她在陰暗的角落對自已坦蕩,她的心早早地被無形的圍牆包繞,無論她遊學國外還是事業有成。她只能沉默地癲狂著,她說要做個非典型賢妻良母,做下午三點的女人。

回家路上,謝億歡接到了蔣薇的電話,她的聲音低沉而虛弱,像是剛剛生完一場大病。而她只是輕描淡寫,“我差點失戀了。”

趙聞笙總是出現又消失,他總是突然出現在她的航班上,然後早早預定好到達地最昂貴的酒店。酒店往往有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巨大落地窗,還有懸浮在半空中的恆溫泳池,蔣薇將自已完全埋進泳池中,城市變成了它原本該有的樣子,繁茂的棕櫚樹和胡椒樹、優雅的餐廳鋼琴曲、陽光明媚的印度洋快艇,最後落入柔軟的懷抱。然而他不在的時候,城市被摺疊了,狹窄逼仄的出租屋、菜場凌亂無序的爛葉子菜,廉價的雪紡連衣裙還有每次只擠三滴的貴婦精華水。她越發慌亂,她討厭這樣脆弱貧窮的自已。在某一個無眠之夜,她翻到了一個女孩子的微博,趙聞笙在照片的一角,他穿著白色Polo衫,遠比和自已在一起要休閒地多,她當然認認真真地看過照片裡的每一個人,一個和她自已差不多的男人,頭髮燙成小卷,染成了黃色,坐在他身邊的是一個面目古板的女人,她一身呆板的棕色西裝,連高跟鞋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流行的款式。這照片的配文是:“第一次來男朋友家,碰到了未來的公公婆婆,他們真的很nice!”

被摺疊起來的城市似乎又壓縮了一些,只能獲取有限資源的人還要被另一種巨大的力量不斷傾軋著,這深植於人心之中,讓你在忍受階級的同時還得不斷地自我的審判。趙聞笙和蔣薇在一起時,從未提過戀愛和婚姻,他送鑽石和珍珠,他坦蕩的牽著她的手進出奢侈品店和高階會所。那時,蔣薇往往快樂的像是籠罩著一層霧,她在心裡早已替他撇清了一切關係。愛,便是全部。而照片裡,他低著頭,只看到嘴角微微翹起,很滿足的模樣。蔣薇甚至更願意相信照片是捕風捉影的虛幻,存在自已腦海的男人才是真實且圓滿的。

對於男人來說,擁有一個和自已兒子差不多大的女人,的確圓滿,蔣薇冷笑著,一邊替他辯解,一邊又厭惡他的靈魂。很快,她將厭惡轉移到自已身上,她發覺自已變成了一具空殼,漂浮在空中,試圖將這個立體又豐富的城市壓縮成一個二維空間,這樣醜惡的慾望和愚蠢的飢餓將會越變越小,直到再次忽視它。

痛苦之餘,她控制不住地想一個問題:他還會出現嗎?

幾天後的一箇中午,蔣薇剛剛在阿姆斯特丹落地,她和幾個同事邁著統一的步伐成為了趕路人眼中的不可多得的風景線,然而城市裡浪漫而豐富的運河、精緻小巧的手工店鋪,影影錯錯暖陽粗穿過青蔥為紅磚和簡約玻璃的牆面投出一副畫作。這些都不能讓她神往,她依然在意起飛前她收到的那條簡訊。

“我好想你。”

這幾個以往能撥動她心絃的字,此刻擁有了一個巨大的背景,他在那白色Polo杉下的低頭一笑。

她未加思考,只回了一個字。

“滾。”

鮮花集市最適合她這樣的人逗留,用泛黃的舊報紙包著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們,連天花板都掛著一串串的橘紅色的花簇,乍一眼看上去像是懸掛在屋頂的聖女果,綠葉與花之間透露著少許天光,足以將整個市集照亮,忽明忽暗間隨意地雜亂的花和草竟然顯出了幾分猶豫的淚光來。然而她只買了幾個樣式不同的鬱金香冰箱貼,準備送人用。

她食之無味,去也閒逛到將近午夜才回酒店,然而,趙聞笙等在門口。

“我以為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面了。”蔣薇說。

“只要你想,我們隨時可以見面。”趙聞笙說。

“我們沒有理由再見面了。”蔣薇開啟門,走了進去。趙聞笙想要進去,卻被蔣薇攔在門外。

“你是認真的?”趙聞笙第一次露出了挑釁的神色。

“趙先生,我雖然不是什麼好女人,可我也知道不該對自已醜惡的慾望妥協。我的人生中有太多比您重要的事了,我可不成為有錢人為尋找存在感而肆意燒燬耳朵倉房,即便真的沒有人愛我,在乎我,至少我自已在乎。”

“天真!”趙聞笙玩味地笑了笑,推開她的手走進了她的房間,“你以為你此刻的倔強能改變什麼嗎?你會後悔的。”

“請你出去!”

“像你這樣的女人,總有一天會屈服於現實,不得與一個你能找到範圍內綜合條件更好的男人結婚,當然我不能說的這麼絕對,你們有可能的確是因愛情而靠近,但結婚後,你會發現,愛情所剩無幾,它會在你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前消失殆盡。你美麗的容顏,修長的雙腿,明亮而天真的眼睛,還有翹彈而柔軟的胸部,都在因為丈夫和孩子家務的操勞中消失殆盡,你不僅要寬容搗蛋的孩子,還要教育心智如同孩子的裝傻的丈夫,那時候你快要死了,卻不能死,因為你辛苦了這麼多年構建的一切不能就這樣坍塌,在某個夜晚,你剛剛清理完丈夫弄髒的馬桶,輔導完即將小升初的孩子的作業,買好第二天要去公公婆婆家拜訪的禮物,坐下來,發現全家人除了你都已經進入夢鄉,那時的你想不想回到現在,重新做一次選擇呢?”趙聞笙始終嘲諷地笑著。

“這也許是你妻子的生活,但絕不是我的。”蔣薇說。

“我喜歡你天真的樣子,但我要告訴你,我的妻子的生活的確辛苦,但她的生活是你無法企及的。”

“如果你想炫耀你的妻子,那我只能請你出去了!”蔣薇別過頭去,她的雙肩在夜色中隱隱聳動,趙聞笙微微一笑,他知道他就要勝利了。

“薇薇,我不止一次地告訴過你,我愛你!我愛你!如果你怪我,你覺得我是道德敗壞的人,我只能說,這都是你的錯,為何你要出現在我面前,讓我一遍一遍地愛上你,你對我說出那樣的話,我那時想,我再也不要見你了,可只過了一天,我就後悔了,買了最近地航班飛來看你,我不願我們因為誤會而錯過,我要你親口說,讓我滾!”趙聞笙站在她的身後,蔣薇能夠感受到他的胸廓的起伏,呼吸的粗重。然而他沒有碰她分毫。

“好,我現在說,你滾吧。”蔣薇轉過身來,抬頭看著他。

啪嗒!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蔣薇左臉上。她抖了一下,嘴唇被熟悉的味道包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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