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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蒼燭抱著他腰的手箍得更緊，頭深埋在他頸窩拼命汲取他的氣味，迫切想與他融合獲得些安全感，身軀無法遏制地顫抖，心裡是一陣陣後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一時疏忽沒注意看，如果自己晚一秒跳下去，顧霧渡會變成什麼樣子，自己漫長的餘生又將怎樣度過。
顧霧渡沒動，任由他掐著，蓬勃有力的心跳帶動自己早已枯竭的軀體，煥發起對生的渴望，只覺得他在抖，不知為何地在抖。
冷硬的軀殼妄想要生，而主導它的畢竟還是已然支離破碎的靈魂。
就像繭蛹束縛著蝴蝶，在未破繭之前，它只能是蛹。
怎麼…怎麼還是死不了啊…如果自己再早一點跳就好了，那就沒有人救得了我了…
顧霧渡眼中的只有失望，不禁惋嘆，它果然更愛他。
如果江蒼燭沒有跟著跳下來，那朵玫瑰絕對不會出現，它只會在顧霧渡流血快死的時候變幻成彼岸花的形式為他哀嚎悲鳴，但在此之前它只會是袖手旁觀。
而現在，它救了他，違背主人的意願擅自救了他，它只是想再給主人一次選擇的機會，莫要讓彼此抱憾終生罷。
心底自嘲，就差一點兒…就差一點點…
手抓緊他手腕不放，單手費力地脫身上的大衣套住他上半身，受委屈的小鳥般瑟縮在他懷裡，大衣蓋過低垂著的頭，隱約看到幾根銀髮。
圍觀群眾裡不乏聰明人，識相地讓出一條道來，人慣會見風使舵，知道這倆人都不好惹，默默退後。
江蒼燭焦慮得亂成一團亂麻想殺人，硬按下安撫他，“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回家回家好不好？”
衣服被揪住一角，江蒼燭眼神亮起來，比起夙昔發病的緘默，這個小動作已是最佳，給了他飄渺的希望。
空氣淑湫，鈴聲撕開希冀的紙，顧霧渡在他懷裡瑟索，鬆開抓他衣服的手，儼然是在送離，無助地蜷縮成團護著自己，關上了那扇鬆動的牢門。
拗怒良久，終是到了期，哄了幾年好不容易有鬆動好轉的跡象，又被鈴聲鎖上，掃了一眼又是叫他去工作的，驀然突覺衝冠眥裂。
對面剛看到接通頁面，迫不及待地直入主題，語氣像是命令，語速也很快，“江先生，這邊出了點狀況，請儘快趕到”
聽到這種語氣，平和交流解決問題的想法丟到九霄之外，緊繃幾年的繩子遽然斷了，崩潰似的吼道：
“你們有病是嗎？！你們那邊出什麼事關我屁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叫叫叫！什麼事就知道打電話！你們那邊的人沒人了？！都死絕沒？！”
“隔幾天就叫，隔幾天就叫！我他媽隸屬你那？！我在警局的職務都辭了！我現在是華國一名合法公民，我一沒犯法二沒犯罪，你有什麼資格指派我？！”
對面的人聽的一愣一愣的，這是前幾次接電話那個？這人精分了？！怎麼上司教的辦法不管用了？
“我因為你們失去過一次我的愛人，失去了我的孩子。因為你們，他生了病，你們還要我怎樣？！還要我們怎樣？！”
“我們上輩子欠你的嗎？！我們活該欠你的嗎！滾啊！！！！！！！”
旋即將手機扔出去，“啪嗒”，一滴淚水落在顧霧渡露出來的額頭上。
灼得他心慌意亂，沉默的思想被一把火燒盡，腦子裡一片空白，本能地去哄他。
顧霧渡摟他脖子挺身去抹，輕吻眼睫，嘴裡喃喃，“不能哭的不能哭的，我的阿燭應該是快快樂樂的不能哭的”
哪知江蒼燭聽了這話，忍了幾年的淚決堤般湧出，哭得更急了，眼淚越親越多，他著急了，揪著脖子去抹。
“對不起對不起，嚇到阿渡了對不對？對不起…”
“回家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回家”
手機隨著這聲滾在地上一路摩擦滑行。
最終停在南淮腳邊，撿起碎得四分五裂的手機，小心裝到口袋裡。
望著兩位踏上直升飛機的瘦削背影搖頭，他們這前半生太苦、太苦了，究竟是怎麼樣的甜才能對得起他們這半生的苦和血淚。
抱著從看到他們動作時就一臉懵圈，現下仍未沒反應過來的陸離上車。
那些被搶了活兒看了場戲的人盯著這一堆爛攤子頭疼，一件件揀擇重要、緊迫地解決。
一進門，江蒼燭冷著臉抱他直接赤腳上樓，起得晚還在桌上慢里斯條吃飯的幾個人被突如其來的冷空氣搞得很懵，手中動作在空中截止，暗自忖量自己最近有沒有犯了什麼愆尤。
“砰”
門嵌進門框，江蒼燭單腿分開雙膝，鉗住他雙手，身體俯下去吻他，迫切需要以此按捺住那來勢兇猛的後怕。
吻得顧霧渡根本招架不住，事態發展開始不受控制，“唔…不要不行啊…孩子孩子…”瘋了瘋了…
推拒的動作被不留情面地鎮壓，顧霧渡知道光比力氣，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個支力點再想辦法讓他冷靜下來，手在床頭櫃亂摸，卻沒曾想摸到一個針管狀物，昨天出任務拿出的麻醉劑被自己隨手扔到床頭櫃的記憶在此緊急情況下陡然喚醒，幾乎是在下一秒，他就已將針筒插進失控的人頸肉。
江蒼燭意識瞬間消失，軀體一沉壓在顧霧渡身上，“嗯”，雙手並用費力撥開他沉重的身軀，很有技巧地扔張被子蓋住，讓他別因此著涼生病，移到床沿沉思許久。
“小熊管家”
“小先生，我在”
“撥打秦觀電話”
“滴——”
電話那頭很快出現人聲，“幹嘛！”
秦觀被打攪了好事異常暴躁，氣息紊亂得收不住，粗重地喘著氣。
“江蒼燭有點事，我可能需要保胎”
摸了摸微鼓的肚皮，剝顆糖吃，集中精力對抗腹部源源不竭傳來的疼痛。
“知道了”
對面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響，電話在下一刻結束通話。
“小熊管家提醒您，門口有來客”
“開門”
顧霧渡起身下樓迎接他倆，小心靠著扶手小步小步挪下來，昂首對上四隻眼睛，微怔。
秦觀、慕夏眼裡的顧霧渡：靠著扶手，左手扶著細腰，散亂的衣領下玉肌佈滿紅痕，小腹撐得襯衫微緊，小步小步往下挪，雙腿打顫發軟。
“上來”
一樓除了他們三個，沒有其他人。
兩人對了個眼神，眼中的含義不言而喻，慕夏挑了挑眉，吹了個流氓哨，緊隨其後。
外科醫生秦觀自然是去處理江蒼燭那邊，而產科醫生慕夏則是跟著顧霧渡走進遙寒隔壁房間，裡面擺滿了各種先進醫療器械，慕夏眼神發亮，東摸摸西碰碰。
眼珠子巴不得長在上邊兒，但好在他還是有醫德捍在身上的，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看著它們，比看秦觀還粘乎兒。
一套檢查下來，慕夏神情儼然，“因為情緒波動太大，且動作略微激烈，導致胎像不穩，有先兆流產的跡象”
額前銀髮遮住他半張臉，無法判斷他心情如何，“知道了”
“你情緒不穩定和低落都會導致你和寶寶發育不好的，而且你身體狀況本來就不怎麼樣，應該多臥床休息，儘量別出去了”
“嗯”
慕夏也不好再說，說多也是無益，上次那個叫什麼元朗的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挨個敲每個人的房間，江蒼燭明確叮囑過早上不能敲，且在知道顧霧渡有重度抑鬱症前提下還是要犯賤。
結果就導致他抑鬱症復發，胎像不穩，兩個多月的孩子差點流掉。
當時說了幾十遍，他也不聽，其實也不能說他不聽，而是他做不到，到了他這個程度已經很難治癒了，還活著沒死對江蒼燭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顧霧渡的感受…似乎也不重要了，他死了，江蒼燭他們恐怕也得瘋，那還不如兩個就這樣苟延殘喘地活下去，相互還有個羈絆，拴著對方。
秦觀匆匆趕過來，對上顧霧渡目光，“他沒事，就是你給他打的劑量太大，要睡一會兒”
秦觀沒敢說的是，這麻醉劑再打偏點，藥量再重點，江蒼燭根本就用不著救，直接原地昇天。
“你也休息會吧，等你醒的時候就能看見他了”
輕輕頷首，示意他們可以離開或在一樓隨意，簡單收拾下衣服走回臥室抱著昏迷的人入睡。
秦觀勾著慕夏脖子上了車，止不住地搖頭嘆息。
這倆人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是福還是禍，作為朋友只能說，祝他們好運吧。
江蒼燭醒時，顧霧渡還窩在他懷裡，知道他沒睡，親吻髮間柔聲道歉，“對不起”
正要主動道歉好掌握主動權的顧霧渡：？！
“嗯”
事實上，除了2022年他因為一杯奶茶和他耍小孩子脾氣鬧僵主動道歉外，江蒼燭就再也沒有讓他道過歉，無論是發小脾氣也好，生氣也好，都是江蒼燭主動道歉哄他，這次也不例外。
“我們…我們收養那個孩子吧，我想給他一個家”
江蒼燭眼神頓時亮了，握住他的手說，“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