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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安的訊息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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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自從邊境衝突那天起,克寧頓城到處都是人,軍方人員、遊客以及至今都聚集在街頭的民眾,他們的生活已經不止一次受到影響,但他們對這些抗議仍然無法阻止來自各地的人湧入。”收音機裡的男子說話時伴隨著風聲,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提高了音量,“四天前就已經有人開始南下,他們拒絕了所有采訪,現在進出的人群擠作一團,道路幾乎都被車輛塞滿。軍用車輛進不來,居民的車也出不去,而且今天早上,在和平紀念大道上就發生了兩起車禍,幸好沒有人員傷亡。

“和平紀念大道在當地老百姓心中一直象徵著西斯曼與普丹的友誼,這是唯一一條直通西斯曼境內的道路。而在這樣一個敏感時刻,這裡卻在一天內發生了兩起車禍,許多當地民眾議論紛紛,認為這是開戰的預兆。而外來觀光客則對此感到十分興奮。”

碧翠絲真心不懂那些看熱鬧的人心裡都在想些什麼,聽到這裡,她內心瞬間閃過這個念頭,但她更多的是為那些原本居住在克寧頓城的居民感到難過。主持人說完後,她又朝出口望去,確保沒有人進來。

此時三號學生休息室裡只有她一個人,這是一間狹小卻堆滿雜物的半圓形房間,有著光滑的木頭牆壁,地上鋪著乾淨得像是新鋪設的共和藍地毯,地毯上方是兩扇劍刃形狀的窗戶,它們各自掛著半透明的薄荷色窗簾。正對著碧翠絲的那一扇窗戶可以看到通往溫室內空無一人的走廊,另一扇位於她的左邊,可以看見後操場,那裡要活躍得多,有一隊人在操場上來回奔跑。休息室中間則是三張柔軟的土色沙發——她正坐在其中一張——它們圍繞著中間的矮木桌,桌上擺放著碧翠絲的魔法史課本和借來的收音機。

通常在假日的時候,她應該會像其他人一樣繼續沉浸在夢境中,直到中午才起床,但這次她不允許自已賴床,因為這是她唯一一個可以認真聽新聞卻又不會被大家說胡思亂想的時候。起床後就不會再想睡了,她當時不斷這樣告訴自已,於是強迫自已離開舒適的窩。那時窗外還是一片鈷藍色,走廊和宿舍大廳空無一人,黑暗還未褪去。當她來到淋浴間時,地板上連一滴水都沒有,那時她還打算好好享受一個人的清晨時光,可以慢慢洗澡,邊洗邊思考事情,還可以偷偷唱歌。緊接著,一位女孩提著籃子從淋浴間走出來,她滿臉雀斑,橘紅色頭髮上還有水珠,穿著印有聖普瑞斯校徽以及校隊制服圖案的運動服。兩人在走廊相遇,尷尬地對視了幾秒鐘,估計都在想是否該打招呼,但最終各自轉身去做自已的事情。等她梳洗完畢回到寢室時,大家都還在睡覺,她花了不少時間才讓克蘿伊勉強睜開眼睛聽她說話,並將放在櫃子裡的收音機借來此處。

翻開課本之前,她再次看向門口,彷彿她即將閱讀的是一本擁有幾千年歷史的古籍,或者是一種讀了就會觸犯法律的禁書。當她翻開課本並聞到書本的味道時,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幅街道插圖,章節標題寫著太陽城的興衰史。太陽城是一座離普丹不知多遠的城市,可以說是世界的另一邊,它位於安魯巴達和楊州的交界處,在古代直至現在都是座重要的貿易城市。普丹人在帝國時代控制這座城市近百年,對該地區進行了大量建設,引入了普丹的封建制度,甚至將其設為他們第三王國的首都。然而這一切輝煌因安徒斯轄地的叛亂而終結。當時的安徒斯人為了解除普丹人的痕跡,先是將他們最為痛恨的貴族逐一絞死,然後瓜分了他們的積累的財富,運回自已的國庫,同時摧毀了許多標誌性建築並重建,他們甚至更改了地名,現在估計也只有普丹人會稱這座城市為太陽城,而非國際通用的名稱艾特堡。

這一頁充滿了當時畫家對太陽城繁榮時期的想象插圖,有宮廷內部的場景也有街頭畫面,那時城市的每個角落都能看到普丹帝國的藍底金太陽旗,而在港口,幾乎每個人都能看到那座象徵太陽神索拉斯的石像,據說它至少有三四十層樓高。插畫中,索拉斯石像是一位身材壯碩的年輕男子,袒露著上半身,左手朝著不遠處的小島伸展,至今仍有眾多學者認為原來那個島上也應該有雕像與之呼應。神像右手則握著一顆球,對於這顆球,許多人認為那是太陽,但也有人認為那是地球。插圖右邊則是現今的照片,以相同的角度拍攝,原來的雕像現在只剩下腳踝部分,城市的許多地方也早已現代化,猶如一片鋼鐵森林。

收音機的聲音仍在持續播報,這時碧翠絲合上了課本,換成了四年級的魔法史,翻開後書中充滿了各種泛藍的單色照片,從科學家在各個領域的貢獻與突破,再到奈哈哲大陸爆發的革命浪潮及不斷的內戰,其中她最熟悉的是發生在18世紀西斯曼的藍營叛亂,這可以說是西斯曼近代史上唯一的一次內戰。魔法政府從原來的首都遷移到了東境的北洋城——也就是碧翠絲的家鄉。戰爭持續了多年,只知道最後,勝利的黑營處決了當時所有支援藍營的人,徹底清除了異已分子,穩固了自已的政權。直到現在,黑營都掌控著整個西斯曼,任何政黨一旦出現,就會被以叛國罪處理。碧翠絲在瞭解這段歷史後曾多次好奇當初父母全家搬到普丹的原因是什麼,難道就是為了逃離這個政府嗎?她問過其他人這個問題,如果政府如此獨裁,他會選擇逃跑嗎?

“我有錢的話,我會逃到既不太熱也不太冷的地方。”特洛伊當時笑著說。

“為啥逃?我又沒做錯什麼事。”佳頌則是這樣回答。

“反正他們都是騙子,政客不管到哪裡都是政客。”艾米西婭則抱怨著說,然後繼續做老師臨時交給她的工作。

她往後翻閱,跟隨更多的照片以及她自已畫的許多小插圖,有的是小狗,有的是熊,還有森林和同學的肖像畫,不過有些畫到一半就被塗掉了,可能是因為當時的她覺得自已畫得太爛了。接著她快速翻過了很多頁,然後看到了屍體的照片,這讓她的翻閱戛然而止。這裡是關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內容,那場伴隨著毀滅、瘟疫和屠殺的歷史。在她出生時,戰爭結束才不過七年,而二十六年後的今天,據說許多國家都還沒有從戰爭的陰影中走出來,有時收音機還會播出那些反思戰爭的節目,他們會請來當年的老兵和普通百姓,講述他們當時的情況,有些人講到還會落淚。但每次節目結束後,下一個節目往往都與政治有關,內容大多聚焦於近日升溫的國際局勢,似乎人們並沒有把這些教訓當回事。

她繼續觀看,這一章節有許多被戰爭摧毀的城市照片,還有一些非常著名的歷史照片,比如比爾·威廉斯總統在1963年發表的演說,認為安徒斯不應該置身事外,每一位安徒斯人都肩負著結束戰爭帶來和平的使命。此外,還有來自戰場前線許多士兵們的合影,她看到一名士兵站在廢墟中,他的右手握著西斯曼的白底黑十字旗,儘管旗子破爛不堪,卻依然驕傲地隨風飄揚。她還看到一位士兵手持衝鋒槍,躲在一處由瓦礫和墜落戰機殘骸搭建的掩體中,神情嚴肅地注視遠方。接下來她看見兩名士兵手持步槍,低身穿過一條巷道,周圍只有戰鬥過後瀰漫的硝煙作為掩護,照片下方標註著陶瑞德革命軍在馬莫斯市的戰役。最後一張照片讓她感到不適——五名行刑隊員舉槍指著一位疑似叛國的男子,這大概是他生前的最後一張照片。他們會槍斃普丹境內的多曼人嗎?碧翠絲看到這張照片時不禁心想,但與此同時,她的腦海中也浮現出了特洛伊的笑聲,彷彿在嘲笑她的想法是多麼荒誕不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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