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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手臂吃力抬起，又瞬間垂落，顧三郎嘆口氣：“姑娘，何必逞強？你只管讓我喂著，喂完我便走…”
秋婉婷抬抬眼，看他好久，方才微笑點頭應下：
“嗯！”
“謝…謝謝公子…”
聽她“公子”稱呼，顧三郎搖頭苦笑。
邊吹湯藥送向秋婉婷口中，邊說著：“我算哪門子“公子”，一個不被人瞧得起的花子罷了，這“公子”稱呼姑娘以後可是莫要再喚，你只管喚咱顧三郎才是好的…”
秋婉婷沒有說話，只是微笑點頭算是應下。
顧三郎知道她需要多休息，待喂她喝完湯藥後便起身向她告辭：“姑娘，你好好休息，顧某就先回去了…”
秋婉婷歉意點頭：“婉婷有恙在身，怕是無法起身恭送顧大哥，還請原諒則個…”
顧三郎擺擺手：“哪的話，姑娘只管休息，咱這就走了…”
“欸！”秋婉婷微笑回應，目送顧三郎離去。
“哐當…”
外門響動，那道腳步聲逐漸微弱。
秋婉婷曉得，顧三郎確實離開了，她挪身子躺下，拉棉被裹住嬌軀，一雙眼瞼沉重，緩緩閉合。
“咯吱、咯吱…”
鞋履踩踏積雪的輕微響動，驚醒剛剛閉目的秋婉婷，她抬頭瞧了眼油紙窗，先是皺眉，隨即又舒展，眼神裡流露出一抹複雜情緒。
裹裹棉被，秋婉婷重新閉合眼瞼。
少頃…
棉被中躲藏的嬌娥，嘴角處彎彎掛起一抹月牙兒。
秋家外，大雪紛飛飄絮。
窗臺下，顧三郎蜷縮蹲坐。
回頭望一眼身後紙窗，顧三郎垂首看向雪地，借紙窗滲透出的暖光，呆呆望著壘疊地面的潔白雪花。
雪花反射銀芒，映入顧三郎眼簾，與其眸中精光融合閃耀，這一刻，他心中執念叢生…
“錢…”
“契約…”
……
大雪飄灑，北風呼嘯…
吹，窗板“吱嘎”搖曳，驚，夢中佳人甦醒。
出過一身香汗的秋婉婷，緩緩睜開眼瞼，臉上蒼白中浮現紅潤，昭示她此刻身體狀態稍有好轉。
瞥一眼輕微搖曳的窗板，秋婉婷稍稍抬了下臂膀，感覺身體輕鬆許多，她支撐著身子半坐起身。
抬手輕捋額前散亂長髮於耳後，佳眸緩移，掃一圈暖光映滿的房間，當見木櫃上擺放的藥碗，秋婉婷目光停留。
半刻不到，她扭頭看向紙窗。
聽窗外寒風呼嘯，她貼靠紙窗，伸手推了推窗板，想從細縫瞧瞧顧三郎是否還在外面。
奈何窗戶是一體的，縱有一縷縫隙，也瞧不得外面景象。
秋婉婷抿抿唇，聽著外面寒風，她一咬牙支撐身子下榻，披上棉袍拿起油燈向屋外走去。
少頃…
“吱嘎—”
雙環板門先開二指縫隙，見外面沒人，她方才敞開門板一扇，舉油燈邁出門檻。
寒風拂吹嬌弱。
她裹裹棉袍側目向窗臺下望去。
那裡有一道蜷縮身影倚靠著青磚牆，瞧他全身覆蓋雪白，秋婉婷內心觸動深刻。
抬望一眼不似停歇的大雪，她不做猶豫，徑直向顧三郎走去。
“咯吱、咯吱…”
“顧大哥、顧大哥…”
“嗯？”
倚靠牆邊蜷縮沉睡的顧三郎，感覺有人推搡自己，瞬間從寒夢中驚醒…
轉頭間…
見那恢復紅潤，且帶複雜情緒的嬌美面容，顧三郎咧嘴一笑：“秋姑娘，你能起榻了…”
秋婉婷抿唇點頭，複雜輕語：“顧大哥，外面冷，進屋裡說話吧…”
“欸！”顧三郎咧嘴一笑，邊起身邊拍打身上積雪。
秋婉婷見此，未舉油燈的纖白玉手伸向顧三郎棉衣，幫他輕輕拂去積雪。
“顧大哥，進屋吧…”秋婉婷輕語一聲，便率先轉身向門口走去。
“欸！這就來…”顧三郎跺跺凍麻的腳掌，隨其腳步跟上。
當來到門口處，顧三郎欲抬腳跨過門檻，卻是又緩緩放下。
秋婉婷察覺身後腳步停滯，疑惑轉回身子，見顧三郎佇立門外衝她咧嘴樂笑，她問著：“顧大哥，怎得不進來？”
顧三郎搖搖頭，微笑說：“想來快要天明，我就不進去了，若待會出門被鄰里看見，怕是要說你閒話…”
說著，顧三郎瞥了眼昨晚自己酣睡的地方，對秋婉婷解釋道：“昨晚咱睡於姑娘窗下之事，還望姑娘莫要誤會，只是咱覺得你病的厲害，怕你夜裡病情加重，所以就想著在外面等一等，沒曾想竟是睡著了…”
“另外，咱也是怕你沒辦法起來插門，被什麼宵小之輩趁機闖入家中，所以就想著留下幫你看著點…”
靜靜聆聽他解釋，秋婉婷心中滋味不知以何言表，抿抿唇低頭又抬起，萬千感謝到頭來話此一句：“謝…謝謝你，顧大哥！”
顧三郎擺擺手，說著：“哪個需要你謝，你只管把門插好，回去好生休息著，等晚些時候咱再過來看你…”
“欸！”秋婉婷展露一抹甜甜笑容，點頭應著。
顧三郎抬頭看看天色，見東方隱現藍白，衝秋婉婷拱了拱手：“天馬上就要亮了，咱還得回去給主家幹活，就不打擾姑娘了，告辭…”
望他轉身離去，秋婉婷揮手相送：“顧大哥慢走…”
“不用送！”顧三郎回頭客氣著，見人家並沒有出門相送，只是佇立門邊揮手，他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對秋婉婷擺擺手道：“回去吧，外面冷…”
秋婉婷並未回應，仍是佇立門邊，嘴角含笑的目送顧三郎遠去，直至他身影消失，方才回屋關了門板。
待顧三郎哆嗦著回到沈府馬廄院，一進院門，便遇上起來餵馬的張老漢。
張老漢看看攏袖哆嗦的顧三郎，又看看泛白的天色，揹負雙手顫巍著迎上幾步，笑道：“三啊，昨晚喝酒去了？咋沒喊爺呢？”
顧三郎翻個白眼，晃晃袖子裡的銅錢，對張老漢說著：“我這點身價，能喝個粑粑…”
張老漢笑呵呵的點著頭，說：“鍋巴也挺好吃的，沒給爺帶倆？”
顧三郎眼睛一瞪，說著：“嘿！我說老賊，你吃餅子的時候，咋沒想著給咱留一口呢？這會子，好意思跟咱要鍋巴？”
“啥？你說啥？咱年紀大了，聽不見……”張老漢手掌貼靠耳邊，側著腦袋喊道。
顧三郎白眼上翻，雙手遮擋嘴邊當擴音筒，對著張老漢耳朵呼喊：“我說，你…忒不是個東西…”
“欸！還沒吃東西，一會去吃的…”張老漢笑呵呵的點頭說著。
顧三郎嘴角抽搐，腦袋一甩、雙手往棉袖深處攏一攏，理都不理張老漢，大步走向小屋…
待臨進門時，顧三郎腳步一頓，又屁顛屁顛的攏著袖子跑回張老漢身邊，湊著笑臉在他耳邊說著：“爺，借咱二錢銀子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