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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三郎接過遞來的燒雞，瞥了眼攤面邊角羅列的油紙，對小販說著：“小哥，給我張油紙包著唄，這冷的天，沒油紙一會不得涼了…”
半隻燒雞，小販不太情願給油紙，但也沒有拒絕，隨手從攤上抽了張，遞給顧三郎：
“拿去自己包吧…”
“欸，多謝…”顧三郎美滋滋的接過油紙，將燒雞包裹住，就這般雙手捧著離開了小攤。
街邊，一處屋簷臺階下。
顧三郎小心翼翼的開啟油紙，手上仿若觸碰珍寶般輕柔，望展露一角的焦黃色澤，他使勁吞嚥口口水。
“咕嚕—”
深深嗅一口油香，顧三郎迫不及待的捧起燒雞送向口中。
然，當燒雞靠近嘴邊時，他突然停頓，隨後將燒雞緩緩拿開，目光緩慢垂低，就這般雙手捧著它、看著它！
“也不知—”
“秋姑娘平時，吃不吃的上肉…”
悉悉索索。
顧三郎將半隻燒雞重新用油紙包裹，起身快步向著城西而去。
漫天飛雪灑落，覆蓋身後足跡。
他就這般穿梭街道，與路過的三兩行人匆匆擦身而過，直至天色只剩微弱光亮，他來到那扇熟悉的鐵環門前。
望眼前鏽跡鐵環，他抬抬手又放下，從懷裡取出那半隻包裹油紙的燒雞摸了摸，感覺油紙上傳來的溫熱，他笑了笑。
“還熱乎著…”
言罷。
他抬手抓住鐵環，輕輕碰撞門板。
“邦、邦、邦…”
門敲三下，顧三郎放開鐵環，臉上帶笑的佇立在門外靜靜等候。
少頃…
“咳咳…”
“誰？”
仍是那輕輕柔柔又帶怯怯的聲音，只是聽起來似乎有幾分虛弱，並帶有幾聲輕微咳嗽。
另外，門內聲音雖然低矮，但傳入耳中卻是清晰，憑感覺，顧三郎知曉她應該就在門邊。
“秋姑娘—”
“是我，那個蓬頭垢面的花子…”
門內寂靜少許，緩緩開啟一角，一抹暖光自門縫映照顧三郎臉上，只是頃刻，門板便重新閉合。
“哐當！”
顧三郎：“………”
滿懷熱情換一個閉門羹，讓顧三郎心裡升起一股小小的挫敗感。
正當他思索著自己哪裡得罪秋婉婷時，門裡傳來一道虛弱且含怯意的聲音：“你、你到底是誰，你來我家做什麼…”
顧三郎怔了怔，但很快便反應過來。
他摸了摸自己臉頰，嘴角帶起一抹無奈笑容，隔著門板與秋婉婷解釋道：“秋姑娘，真是我，我只是洗漱了一番，不信你開條細縫看看我棉衣，這棉衣可是你送我的，你該認得…”
門內陷入寂靜。
唯有輕微的咳嗽聲，傳遞著姑娘還未離去的資訊。
“咳咳…”
聽門內時斷時續的咳嗽，顧三郎臉上顯露一絲焦急：“姑娘，你可是病了？有沒有大礙？”
門裡沒有回答。
顧三郎左右踱步，低頭看看手中半隻燒雞，拍拍門說著：“姑娘，我不進去，我這買的燒雞，我給你放門口，你待會開門拿進去可好…”
門裡依然沒有動靜。
顧三郎看看鏽跡鐵環，又看看手中燒雞，緩緩蹲下身子，將半隻燒雞放在刻畫道道裂痕的門檻旁。
油紙觸碰雪地，傳遞溫熱，周圍積雪軟塌，以燒雞為中心凹陷半指深淺坑。
待起身，他輕輕拍打下鐵環，低聲喊著：“姑娘，燒雞就放門口了，等我走後你記得拿進去…”
言罷。
顧三郎退離門邊幾步，深望一眼門板，攏著袖子心事重重的轉過身去，待腳步抬起，他身後的門板悄然開啟一條細縫。
“吱嘎—”
顧三郎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門板只開了三指寬，但他透過裡面的暖光，仍是可以看到一抹倩影。
他知道那是秋婉婷在打量他，他把手從袖裡掏出來，伸展雙臂在原地轉了個圈，以便讓她看清自己穿的棉衣全貌。
一圈過後，顧三郎雙手攏袖，咧著大白牙衝門內笑著呼喊：
“姑娘—”
“可看清？我真是那個花子…”
門內依舊沒有答覆。
顧三郎神情稍顯落寞，臉上笑容帶上幾分牽強，待他欲轉身離去時，那久不敞開的門板卻是緩緩開啟。
“吱嘎—”
屋裡的暖色光輝，隨著門板敞開而照亮大片雪地，門裡的倩影也隨光亮逐漸顯露身形。
稍有散亂的秀髮，蒼白無血的臉蛋，無不昭示著女子的病態。
“咳咳—”
“對不起，公子！你變化太多，婉婷一時沒能把你認出來！”秋婉婷纖手輕握成拳遮擋唇邊，邊咳嗽邊虛弱的說著。
瞧她咳嗽不停，顧三郎本能的想上前攙扶她回屋，只是腳步剛抬便又緩緩落下，隔著幾步遠與她說著：“姑娘，認不認得出在下都不打緊，姑娘身子才是緊要的…”
稍頓…
顧三郎仔細瞅了瞅秋婉婷面容，不等她開口，率先關切詢問著：“姑娘，咱昨兒個見你還是好好的，怎得今兒個就這般憔悴了呢？”
“不礙事的，只是小小的風寒，休息幾日也就完好…”秋婉婷牽強一笑，邊說著邊蹲身拿起地上的燒雞，遞向顧三郎：“這吃食公子且拿回去吧，以後不必為我破費…”
顧三郎搖搖頭，沒有去接：“姑娘且將東西留下，我現在有錢，這半隻燒雞算不上破費…”
“這…”秋婉婷似是想推脫，只是長久的站立使她頭暈目眩，話未說完便眼前一黑向雪地倒去。
“秋姑娘—”
顧三郎驚愕瞪目，飛一般衝過去將她攙扶，望懷中昏迷過去的秋婉婷，急聲呼喚：“秋姑娘、秋姑娘…”
久不見她迴音，顧三郎伸手摸了下她額頭：“好燙…”
顧三郎雙手將她抱起，徑直闖進其閨房，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並拉棉被給她遮蓋至脖頸。
隨後他左右環顧，尋找屋裡是否有草藥之類，閨房沒有，他便又來到曾經自己睡過的外屋。
外屋物品一目瞭然，並沒有任何草藥之類的東西，這下顧三郎算是明白，為何她病的如此嚴重，怕是如自己當初一般拖延的。
當目光掃向外屋窗臺時，顧三郎微微一怔，窗臺上放著油燈，顯然是秋婉婷剛才還在織布。
“何苦如此拼命…”
顧三郎沉嘆一聲，回到裡屋瞧了眼榻上臉色蒼白的秋婉婷。
摸摸袖裡的銅錢，顧三郎不做猶豫直接向外走去，當帶過門板，他徑直奔向遠處尋找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