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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
吳伯忠喉嚨滾動，吞嚥口水。
回頭瞧瞧情緒稍有穩定的吳勇，又瞧瞧李氏懷中的嬰兒，深深嘆口氣，與顧三郎客氣說：“壯士若非山匪，那還煩請收了刀，聽老漢細細講說…”
顧三郎瞥眼吳勇幾人，以及裡屋聞聲探頭的村民，他稍作沉吟，將刀收到身後，瞧著吳伯忠淡淡說：
“說吧…”
吳伯忠沒急著訴說，而是沉嘆一聲，伸手指向火堆邀請說：“壯士！天冷，且到火堆旁坐著說吧…”
顧三郎沒有拒絕，瞥一眼大鍋下的火堆，一言不發的走了過去。
吳伯忠緊隨其後。
屋外飛雪飄夜茫，屋裡哀聲訴滄濁。
鐵鍋下了架，空留一堆柴木燃燒熊熊火，釋放暖暖溫。
顧三郎與吳伯忠圍坐火堆，聽他講述事情的前因後果。
隨著時間流逝、事情拖出…
顧三郎眼神越發複雜…
他瞥一眼圍坐另一方火堆的眾人，又瞥一眼吳伯忠身旁李氏懷中抱著的嬰兒，深深嘆口氣說：“怪不得自打進門，咱就沒見到一位年輕女子，原來都去山匪那以身換糧食了…”
吳伯忠點點頭，聲音沉悶的說：“是啊！慶幸的是，她們每次去個三五天也就回來了，不過也有回不來的，都被那群畜牲給糟蹋死了…”
話此…
吳伯忠聲音稍頓，瞥了眼身旁李氏懷裡的嬰兒，呼口白茫濁氣說：“這個娃兒，是老漢兒媳春花與山匪生的，大勇看著憋氣，所以才想著害他，他心裡…也苦啊…”
顧三郎凝凝眉，說：“有此心理咱也能理解，但你們要食他，可就太過了…”
吳伯忠還沒開口，原本坐在對面發呆的吳勇率先開了口，聲音無力的說：“夏日裡旱災，冬日裡雪災，時不時的還鬧匪災，家家沒有糧食，若不吃他這“賊種”，就得吃我們自己了…”
顧三郎沉默少許，轉頭疑惑問：“那你們為什麼不搬走…”
吳伯忠瞧他一眼，又瞧瞧這破牆土屋，眸中閃爍濃濃不捨，低頭說：
“生活幾代人的地方，豈是說舍就能捨的，況且外面也不好過，到處是匪盜，走哪不一樣…”
“不過也有些走的，走了差不多一半多…”
“也有回來的…”
“像吳林！一家出去，回來一個，其他人都在半路被山匪給殺了…”
說著，吳伯忠伸手指向旁邊火堆坐著的一名青年。
顧三郎隨他手指方向瞥了眼便收回，凝眉說：“這裡離縣城不遠，你們可去試過安家或者找活計？”
吳伯忠沉沉點了點頭，說：“怎得沒試，安家就不要想了，哪有那銀錢…”
“至於說找活計…”
“不說縣裡本土人都找不上，就說運氣好找上了，那些掌櫃看你不是縣城裡人，也是死命的壓月錢，甚至扣著不給…”
“到頭來白白做工…”
顧三郎沉默了，沉默了許久。
待從思緒中回神，他掃過屋裡所有人，看著他們乾瘦的身軀，沉沉嘆口氣…
注視吳伯忠說：“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咱不勸你們什麼，也不阻止你們什麼，但咱想與你們做場交易…”
“交易？”吳伯忠愣愣抬頭，疑惑的看著他。
顧三郎臉上強擠一絲笑容，從懷裡掏出所剩的一錢多碎銀遞向吳伯忠，說：“咱就這麼多銀錢，雖然幫不上大忙，可也夠你們換些糧食吃幾日的…”
屋裡人聽到銀錢，皆轉頭看向顧三郎。
吳伯忠瞧瞧他手中碎銀和銅錢，猶豫著沒有接，而是迎上他目光說：“壯士，老漢也想與你做這筆交易，可、可咱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顧三郎瞥眼李氏懷中的嬰兒，與吳伯忠鄭重嚴肅的說：“咱不要你們什麼，咱只希望你能答應咱，讓這娃兒他娘見他一面，之後的事，咱絕不插手…”
吳伯忠一愣，問：“就這麼簡單？沒有其它要求？”
“就這麼簡單，沒有其它要求。”顧三郎肯定的點點頭，隨後稍頓，繼續說：“不過你得答應咱，只要他母親沒見到他，你們就不能傷害他，否則，咱可就要做迴心狠手辣之人了…”
吳伯忠沒急著回答…
他目光掃向吳勇，又掃向其他村民，瞧他們餓的皮包骨頭，心裡已是做出決定。
一咬牙接過顧三郎手中碎銀，信誓旦旦的保證著：“壯士放心，既然達成交易，那咱老漢就不會食言，在這娃兒的孃親沒回來前，咱“旮瘩村”所有人，絕不傷害他…”
顧三郎頷首：“如此甚好！”
說著…
他瞧了眼屋外…
外面天顯藍白，竟是在不知不覺中說了一夜。
一夜的糟心聽聞，讓他絲毫沒有睡眠的慾望，索性提刀起身向眾人辭行。
“天色已明，咱也該繼續趕路了…”
“等咱回來時，必然還經過此地，到時希望你們沒有食言…”
吳伯忠顫巍著起身，向顧三郎拱了拱手說：“壯士放心，咱旮瘩村人向來言而有信…”
瞧他老眸堅定，顧三郎也就沒再多言，話不多說，轉身向院外走去…
腳步高抬，未邁出便收回。
他轉身走向懷抱嬰兒的李氏，低頭瞧向襁褓中臉蛋肥嫩、嘬著手指的娃娃。
沒有言語，只有心聲。
“小傢伙…”
“你有你的無可奈何，他們也有他們的無可奈何，咱幫哪一邊都是對另一方的不公平…”
“不過…”
“咱既然遇見了，那就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咱給你尋了一線生機…”
“咱看的出來，他們心裡還殘存著部分良善，之所以那樣待你，也是你那混蛋爹做孽在先…”
“另外，你母親“以身換糧”養活一家，也算是對家裡有恩，待你母親回來，只要她願意保你，你就有生的希望…”
“如今…”
“咱把你的生死，教給那個給你生命的人，如何抉擇就看她了…”
小傢伙似是聽到顧三郎心聲，嘬著手指轉頭看向他，小眼睛眨眨，似是在向他做著回應。
不過…
顧三郎卻是領會不到他的意思，只是衝他微微笑笑，隨後大步邁向屋外。
吳伯忠見此，與他揮手：“壯士慢走啊…”
顧三郎沒有作出回應。
一面邁著急步，一面心裡嘀咕：“扯了一夜，扁擔籮筐也在外面呆了一夜，可特麼千萬別被人偷去，否則就虧大了…”
“一錢多銀子已經沒了，若再加幾把鐵刀，那可真真要咱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