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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卿暮也坐直了身子，深邃如海，雙眸死死地注視著夜凝清澈發亮的眼睛，然後突然鬆開了與夜凝緊握在一起的手。
頃刻間，夜凝心裡也跟著莫名變得空落落的，但很快那股空蕩感被填滿了。
稀稀落落的吻在唇角，很輕很輕的觸碰。
一閉上眼，世界便靜靜，遠遠離去，廣廖的空間裡，你我抵死纏綿。
黑幽幽的暗谷奔湧著滔滔江水，與攔截的堤壩激烈地碰撞著，頃刻間，呼嘯而過的晚風便帶上了腥甜的溼氣，在遠處，那滿山滿谷湧動著乳灰色的霧氣，那樣的深，那樣的濃，更像流動的漿液，能把人浮起來似的，如夢如幻，醉生欲死。
在這片無人問津的領土上，沒有停止探索的步伐，從額到眼，再到他的唇，他將行走，行走，行走，終止在那條模糊的分界線旁，不敢逾越。
“師尊，我們一起看日出吧。”
坐起身來，看著夜霧慢慢淡去了，顏色開始變白，像是剛剛流逝的旖旎依偎，東方發白了。
林卿暮點了點頭，卻始終沒有望向日出。
“師尊？”
夜凝看著林卿暮似乎望著自己發呆了許久，空洞的眼神隱著一絲悲傷，疑惑道：“在想什麼呢，日出好不好看？”
林卿暮還是沒看向日出的方向，凝望著映著燦爛朝霞，洋溢著純淨笑容的夜凝，低頭地笑著說了一句“好看”。
“嗯？”夜凝把手伸到林卿暮的額頭上摸了摸，皺著眉頭道“不燙啊，師尊，你怎麼了？”
溫涼的手背，他像觸電般快速閃開了，躲避著夜凝關懷溫切的目光，喃喃道：“回去吧，天亮了。”
說完，便跳下屋頂，把散落在地的食盒撿起，然後離開了破敗不堪，佈滿灰塵的老宅。
回到北苑的林卿暮，睡著後便在噩夢裡掙扎。
記憶一次次侵襲著林卿暮。
“林卿暮，疼嗎？”
那張臉是慘白的，沒有血色，唇角噙著血珠，詭異的笑著，眼神是戲虐，是殘忍。
“你瘋了？夜凝！”
林卿暮往後退，看不清面前人的相貌，房間裡壓著呼吸的薰香燒得腦子發暈。
可他記得，來找他的是夜凝
他明明記得是他十一年前收的徒弟夜凝，已經在識劍認主大會時，歸入白尊主門下，但為什麼會這樣。
“夜凝？好好好.....”
林卿暮的意識清醒又混沌，手被身後的人反扭，後仰的脖頸被咬噬，又癢又疼，頭髮蹭著下巴，“唔——”，想躲又被按住。
林卿暮耳垂是溼溼的，一縷青絲勾揉，在耳前順到耳後，好看清每一個瞬間的表情，痛苦或是隱忍，風情之人自是有趣。
“他說要你，夜凝說，想要你？林卿暮，嗯？”貼著的聲音，刺刺的，蒲公英飄起，低低落下，輕笑咬著他的心尖。
“放開我！”林卿暮在片刻喘息中，黑夜遮著他的眼，看不清。
疼痛的呼聲，林卿暮剛聚焦的目光又開始發散，話都說不完整，“不是........”
笑意漸濃，夜色愈深，“不是是什麼？師尊——”
一聲“師尊”
林卿暮心顫，恍惚，驚醒。
紅的帷幔！
林卿暮再次墜入夢魘
咚——
門被扣響，燭火微晃，門外是低聲溫潤一聲，“師尊？”
現實與幻覺交匯，林卿暮記不得門外是誰
是夜凝，還是公孫澤
他的心裡驚駭的，他知道迎接的是，墜入地獄的拉扯。
不會的....
不會的....
他不敢開門，不敢賭，縮在床邊的地上，眼中怯懼，上挑風情的眼尾此刻卻滿是血紅的水汽，捏著手臂的指尖都在惴粟，顫動。
“師尊？開門，徒兒想和你解釋。”
這是謊話，騙他開門的謊話。
上輩子的他，為什麼那麼傻，開了門，換言術都識不破。
解釋，無需解釋
夜凝最終不再是他徒弟，是林卿暮希冀的，這樣他可以名正言順退位，成為一個閒人，不再有世人爭論，不再會有惡事徒生，沒有任何的髒水可以潑在夜凝身上。
林卿暮上世想得那麼好，為什麼，公孫澤要打破一切。
陰狠的笑容閃過他的臉
面前的人，是夜凝，是三年後的夜凝，稚氣脫去，剩下傲然的正氣，眉眼溫潤，鼻樑高挺，唇中連著唇峰，淺笑是暖風撫水，身形高大，沒有黑衣的束縛，薄衣沉在他的肩頭。
“師尊為什麼不開門？”
門外的人，眼中的錯愕與血液順著刀柄往下滾，不可置通道：“師尊？”
“去死吧！”癲狂的抽吸，胸口劇烈起伏。
林卿暮閉上眼睛，沒有勇氣去看面前人的臉，溫熱的血液順著往他的手心裡撞，灼燙的，箭矢射入般燒著他的心肺肝脾，好疼。
血一直冒著，聲音是喃喃的，低壓的，瀕臨死亡的，從深淵裡的冒出不甘與痛苦，“師尊...”
眼前的“夜凝”，消散在火氣繚繞裡
另一個人又出現，公孫澤
鄙薄的目光掃著殘餘的影，曖昧的笑意，低頭舔舐過林卿暮的手心，更燙，卻躲不開，腥甜的血液瀰漫口中，
“哭了？”鹹溼的，滾入唇角，碾壓舌尖，“心疼了？”
一字一頓，林卿暮似乎進入無休止的夢魘。
是師尊柳朝倒在雪地裡，是公孫澤強迫他床笫之歡，是他逃不開對夜凝心動的結痂。
夢裡，一層層翻湧的惡鬼，是公孫澤。
公孫澤的獠牙咬著他的脖頸，雙手被他束縛，眼前的黑布，害怕的觸覺一點點被放大。
山洞裡老鼠的啃咬，讓人恐懼。
他的耳邊全是公孫澤的呼吸聲，低沉的，噁心的。
你徒弟夜凝是你殺的？
你忘了？
他的屍體已經碎了，魂也散了，入不了黃泉的。
為什麼要逃婚！
這就是你逃婚的結果！
呼吸交錯，林卿暮汗浸浸的，公孫澤的臉一點點模糊。
夜凝又開始清晰，他的心懸起又落下，反反覆覆的弔唁。
他不明白夜凝為什麼會獨自下山
夜凝的命是因為的自己瘋癲殺的，他的命丟在了自己的手裡，只要我好好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但他也不知道，提前帶夜凝修福，這步棋到底是對或是錯。
夢醒，又是傍晚，他知道必須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