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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章 人心如蠱.善惡難辨.邙山之上.又見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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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遺劍將女兒沈賀蘭遺骨重入放入搭連之中,心中有萬種說不出的悲苦,看蒼茫大地皆沉浮,不知此生是何處,不由得悽然叢生,難以消亡,只有飲恨含悲!人一生有多少憾事,又有多少事不能如願,只有聽天由命,彷彿再無他法。

他手撫這搭連,口中兀自道:“賀蘭賀蘭你為何當初那麼傻,去衛護一個不相干的人,為他徒然送了性命?爹爹實在為你不值。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爹爹可以不做大荒門主,可以一無所掛,只要你平安喜樂,又何必在乎那些江湖上的虛名,只可惜過去回不來,只有一個人悽悽慘慘慼戚,怎一個傷心了得,全怪爹爹痴心妄想,害人終害己。”他兀自一個人緒緒叨叨,彷彿有說不完的悲苦。

又過半個時辰,這才收起這萬千愁緒,淚眼朦朧朧,看什麼都似是而非。來時意氣風發,一種殺人的心,去時萬念消索,落的胸中空索索,一無是處。

邙山依舊在夜中顯得寂寥無聊,四下只有蟲聲唧唧,再無他聲。袁承天墜下的山崖邊的一顆松樹動了一下,有隻松鼠探頭探腦,見四下再無打鬥的人才敢出來。又過一回,一隻傷痕累累的手爬伏在山崖之邊的突兀岩石,只聽一聲悶哼,一個借力躍身而上,在半空中不忘輕靈靈一個轉身,這才落在地上。只見他雖衣衫盡被山石劃爛,肌膚流血,可是他並不覺得痛,只是心中痛,因為他從來看不得人間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從來悲天憫人!這人卻正是那為救李五嶽而身墜山崖的袁承天!只是他大難不死,彷彿他一生之中從來如此,幾次三番都是逢凶化吉,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都是如此,雖多悲歡,然而總是際遇非常,是常人所無法企及。適才沈遺劍一番言語他盡聽在耳中,心想: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多殺人命,於事無補!現在知道後悔豈不是晚矣!他拍拍衣衫上塵土,用手抹一不臉,汗水和土齊下,面目可想而知又變得不堪。他又停立片刻,心想蕭無人被他們帶去,定是凶多吉少,自己可要前去搭去,因為蕭無人肩臂被沈遺劍長劍挑傷,只怕武功盡廢,自己如果不前去搭救,只怕蕭無人性命堪憂,自己雖現下身有傷勢,然而為了人間大義,也不可以讓他枉自送了性命,那樣豈不是大義不彰?

大荒門在洛陽城中赫赫有名,所以只要打聽路人很容易找到。袁承天毫不費力便找到了。他心下思索要不要立刻進去,思之再三還是悄悄進去,否則多惹事端總是不好的。他躍上高牆,從懷中拿出幾枚銅錢,向院內拋去,只聽響聲不絕。忽然黑暗花木樹後竄出幾個緊身勁裝的黑衣漢子,怒喝什麼人?揮刀向前砍去,待看清什麼也沒有,便收刀在手,心想原來虛驚一場。他們幾個人為首一人手提燈籠向後院巡去。袁承天噓了一口氣,見他們走遠,又稍待一會兒,不見有動靜,這才長身而起,輕輕躍入院中,只見院落寂寂,不見有人,正不知該如何去尋蕭無人,只見遠處有人影影綽綽走來,嘴裡吭著不著音的小調,來到一株槐樹小解,口中兀自說道:“小桃紅,今個兒我不能去怡春院尋你吃酒,只因幫主讓我看守那個姓蕭的傢伙……本來無事,偏偏橫生事端,你說惱人不惱人?”他口中喋喋不休,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可知他平日裡愛到怡春院吃酒聽曲,只是今日要看守犯人,所以不得其便,難免心有怨言。袁承天聽了心中一喜,這樣一來可以免了自己一番好找。

關押蕭無人是大荒門中一座石牢,處於後院偏僻之處,四下是青竹森森,看著讓人心生寒意。這人將飯食交給一個看守的弟子,便去一邊小屋休息去了。這名弟子開啟石門,便走了進去,順手又上了石門。這是條狹仄的通道,走了大約十幾丈又轉往下行,大約又走十幾步,來到一處石牢前,透過石門上的窗戶可見裡面的人。他將飯菜透過下方孔洞遞了進去,說道:“姓蕭的該吃飯了……”裡面傳出冰冷冷的語聲:“誰要你們假惺惺做好人,索性一刀殺了便好!”這名弟子聞言冷笑道:“你想這樣痛快地死去卻也不能,你想過沒有,你掘開小姐的墓冢,盜取骸骨,這是人神共憤的大事,你想一死了之,只怕也沒有這樣容易?幫主他老人家要你生不如死。”

蕭無人不欲置喙,看了他一眼。這名弟子見他鄙視自己,心中有火,心想:你一個階下囚,猶自猖狂,看我拾掇你!他伸手將蕭無人的頭重重撞在牆壁,陰冷笑道:“看你倔強?還是我的拳頭硬。”蕭無人被撞額頭出血,非是他不反抗,而是穴道受制,而且手有手鐐,腳有腳鐐,不得反抗,所以不是他不出手,而是不能。他憤怒地看這名大荒門的弟子,說道:“你叫什麼名字,有種的說出來。”這名大荒門弟子桀桀笑道:“說與你也無妨,你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好懼怕的?——爺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在寬的是也。”他話音一落,又是一記重拳狠狠打在蕭無人的眼眶上,並且呵呵冷笑:“你又能把我怎麼樣,一個死囚還張狂。”蕭無人道:“好小子,你有種!”沈在寬此時心頭火起,怒道:“當年如果不是你出現,沈姑娘又怎會枉死,都是你這禍胎,連累沈姑娘香消玉殞,你說你是不是罪該萬死,百死莫贖?”蕭無人道:“大荒門自有主人,卻要你說話。”沈在寬道:“我只是心中氣憤,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因你而亡命,想想都令人心痛!”蕭無人喃喃道:“沈姑娘因我而死,此事我一直耿耿於懷,不能忘卻,有時便想死了隨她而去,可是又不能,我要得到她的骸骨,才心甘情願隨她而去!你說怪不怪,世上偏偏有人畏死如虎,有人捨身取義,大義為先,有人畏死如生,我皆不明白,為什麼世人只知道生的好處,而不知死的快樂?能和心儀之人同眠共穴未嘗不是件好事?可是偏偏有人……”他竟哽咽地說不下去,淚水和著額頭流下血而下,面目已不似先前俊秀,變得橫糊不堪起來。

他的心已死,又何懼生死?十年前,沈姑娘為他擋毒箭而亡,從那一刻而起,他的心已萬念俱灰,可說大志已亡,再無雄心壯志,只想著賀蘭臨歿前那纖纖玉手抓住他手臂猶不自放,害怕一鬆手,人便消亡,一分別便是一輩子的憾事!可是世間的人終要愛別離,誰也不可以倖免,所以赤挑挑來去無牽掛!也許參不悟南國紅豆相思淚,看不到虎兕大夢歸!

前世誰是我?後世我是誰?皆不可知?身世浮沉難盡說,手攜長劍走江湖。蒼茫大地任沉浮,生平行止難定論。一手推開生死門,兩腳踏翻塵土路。皆說黃巢是英雄,爾是英雄誰是賊?

沈在寬此時也是傷心無地,不知他心中何想,忽然他情不自禁喃喃道:“沈姑娘,你好傻,當年你為什麼看上這個姓蕭的小子?——難道就因為他長得好看?可是人心歹毒,他借親近你的機會,意圖謀害幫主,可說機謀深遠,非常人所比?你偏偏意亂情迷,為人所用,真的不值!”蕭無人聽他胡言亂語,不由地反駁道:“未必如你所言,我和沈姑娘是惺惺相惜,可不是你說的那樣無恥!”

沈在寬不理會他說話,又道:“沈姑娘,我沈在寬在大荒門雖是下人,可是心中只想誰要侵犯於你,我便是性命不要也要護你周全——只因為在我心目之中你是天人一般地存在,不可以讓別人侵害於你!”

蕭無人這才明白適才這沈在寬為何兇狠地對待自己,彷彿要自己死給他看,原來他老早便心心念念於沈姑娘,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家沈姑娘不領他的這個人情!可以說這沈在寬自做多情,自尋煩惱,這又怨得誰來?可是這沈在寬卻不這樣認為,一直以為沈姑娘疏遠他,因為當年大荒門多了這蕭無人師弟,所以心中一直耿耿於懷,更兼後來沈姑娘為救蕭無人而甘願身中毒箭而亡,這個事實是他所不能承受,所以今日看見了蕭無人,便欲殺之而後快,他以為這樣一來,沈姑娘泉下有知該當瞑目,其實這一切只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

蕭無人見他雙目落淚,心想:豈難道這一切錯的都是自己,不是他人?難道蕭家之人便該死,而始作元兇沈遺劍便是無辜?他真的想不通,也許沈姑娘不該死,該死的是他,可是沈姑娘卻一力衛護自己,只是在生命最後一刻用虛弱的聲音告訴他如果將來他和爹爹拔劍相向,一定不要殺害他,今日她之死全當將來一命償一命,以她的性命換取爹爹的性命。當事之時,蕭無人本意拒絕,奈何看著沈賀蘭悽然萬千求懇的神情,只有軟下心來違心地答應他將來或有一日他復仇,兩個人拔劍相向,他決不傷害沈遺劍。沈賀蘭聽了他的許喏這才瞑目而逝,也許那時她心願已了,再無憾事,只恨此生不能夠和蕭大哥鳳凰于飛,所以……此生成恨!

沈在寬見這蕭無人不再說話便欲轉身,忽然從外面走進一人,只見他說道:“沈兄弟你要走麼?”沈在寬道:“怎麼?”這人呵呵道:“沈兄弟你是大荒門的大師兄,我想向你討教一件事。”沈在寬用眼睛瞟了他一眼道:“有話盡說,何必客氣,又況且你是大荒門的坐上賓,是為崑崙派掌門,有什麼客套的。”原來這人正是攜清心格格先行回京的傅傳書,只是不見清心格格。

沈在寬不知這傅傳書何以能找到此處。傅傳書看出他的疑惑,笑道:“這點微末之事卻難不倒我。”他並不言明自己如何進來,語言不詳。他接著忽然問道:“沈兄弟,貴派的絕世玉璧和《無上劍譜》,在什麼地方藏著你大約知道吧?”沈在寬面色一變,道:“你問這些幹什麼?”傅傳書也不打誑語,便挑明:“我只是心儀這絕世玉璧和《無上劍譜》,所以想看上一看,你能否告知於我?”

沈在寬縱使傻子,也明白這傅傳書的鬼域伎倆,不由說道:“縱使在下知道也不能說與外人!”傅傳書道:“我也不能夠知道。”沈在寬道:“自然。”傅傳書冷笑連連道:“沈兄弟,你不說與我,只怕活不過今天!”沈在寬道:“你要殺人?”傅傳書道:“凡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殺人又何妨?”沈在寬道:“這可是大荒門,可不是你的崑崙派隨你肆無忌憚?”傅傳書道:“你死在此間,又有誰會想到是我殺的?”他又看了一眼蕭無人又道:“我要你們兩個人都死,造成你們互相爭鬥而死,任誰也不會懷疑到我身上,沈兄弟你說與不說,你拿主意,我傅傳書從來不強人所難!”他說得自己彷彿是個大仁大義的人,將自己的卑劣的行徑說得光明正大起來。蕭無人卻道:“神目如電,暗室虧心!”傅傳書聽他這番言語,手拍大腿,笑得直打跌,彷彿聽到了天下最為可笑的事,好一會兒才道:“你信天地公道,世上神明?那我問你古來將相王侯,多殺人命,多行不義,他們還不是一個個不是榮華富貴到頭,誰人又遭天譴來著?”蕭無人卻道:“禍及子孫!大人不孝,兒孫遭殃。想前朝前代皇帝多殺功臣,以至後來滿洲人崛起於黑山白水之間,殺戮朱明王室,不可謂不狠毒,這便是天道好還!”傅傳書道:“我只相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今日應允,我便要你死。”蕭無人道:“從來之人,誰人不死,有生有死,死又何懼?天地之間只要留存正氣也就是了,其它之事管他幹麼?想像當年袁督師鎮守遼東,讓滿洲人不能得志於中國,是位頂天立地不世出的大英雄,只是上天不佑好人,徒讓後來我輩扼腕長嘆,可惜晚生百多年,否則可以顯身手,助袁督師掃蕩環宇!”

傅傳書聽到他說袁督師英雄了得,不由得眼中有火,心中有恨,因為小師弟袁承天便是袁門後人,所以心頭恨意又起,嗤嗤冷笑道:“他自命忠義千秋,最終不還是留得可悲下場?”蕭無人道:“有人名留千秋,有人遺臭萬年!所以世間有忠義之人,有奸邪之輩,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他蔑視傅傳書其為人,因為近年來崑崙派的隱秘之事終究還是傳了出來,知道這傅傳書為做掌門,逼死爹孃,可說大逆不道,又且投靠清廷,助伊犁將軍蘇寧傑追剿南疆和北疆各族反清勢力,所以為江湖正派人士所不齒,可是又奈何不了於他,只有心中鄙視其為人不堪。傅傳書自然可以感受的到他鄙視的眼神,心中自然怒火,心想:將死之人,你還倔強什麼勁啊?

他嗆地一聲劍出鞘,已在手,冰冷冷看著蕭無人道:“你要死,怨不得我。”一劍刺穿他胸腹,這時黑暗中一人怒斥道:“他又不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你幹嘛要殺他?”只見袁承天從外走來,滿臉怒氣。傅傳書抽劍在手,不待袁承天走近,反手一劍刺穿沈在寬的小腹,哈哈笑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小師弟你也巴巴地趕來送死,好,我一併成全你們,授首吧!”他言罷一腳踢翻沈在寬,轉身長劍直指袁承天。眼見沈在寬只有出的氣息,沒有進的氣息,眼見不活了;一旁蕭無人殊無痛楚,彷彿已解脫,似乎已看透人生不過生死二字,所謂榮華富貴,風花雪夜只是虛空,終究還是要去的,其實十年前自賀蘭中毒箭死後,蕭無人便心灰意冷,覺得世間之事萬事皆可拋,只是心中還念著蕭門之仇未報,不能輕易便死,所以逃出大荒門,遠走江湖,今日他掘得賀蘭之墓冢,本意攜走他鄉,日日夜夜可以和沈姑娘在一起,誰想那大荒門二當頭竟然找到他所藏身的窯洞,以至而今中劍重傷,不是死在沈遺劍的手下,而是陰差陽錯死在傅傳書手下,自己非但大仇未報,反而死在宵小之輩手中,雖死有憾,可是想想終於可以和沈姑娘那世相會,也無遺憾了,所以便瞑目待死,任身上血流不止,並不理會。

袁承天又怎能見死不救,出手點他創口之邊的穴道,不讓血流加速,又回身點那沈在寬的幾處大穴,以期延長他的生命,不念舊惡,是為人之本——他從來都是為他人著想多些,為自己想得少些,雖然別人傷害他多次,他依舊寬人待己,不念舊惡,心中藏著仁愛;便如這位大師兄幾次三番要害他,他都處處容讓,覺得看在師父的面上,自己也決不可以殺害大師兄,雖然他屢次不仁,我卻不能不義,所以別人看如傻人,儘可以欺負——其實不是的,他只是肝膽崑崙,義氣為先,總是處處為別人著想,不會計謀百出,生著害人的毒計。他的大師兄傅傳書卻又不同,總是心中藏著害人的計謀,總覺得天下人儘可以殺之殆盡,也不可惜,只要自己隨心所欲,不受阻攔總是好的,我可以負天下,天下人決不可以負我。

傅傳書見袁承天出手救人,喝斥道:“小師弟,你瘋了,他們都不是好人,死有餘辜,你幹嘛救他們?你難道與我作對便開心?”袁承天見他張狂的樣子,心中雖瞧他不起,臉上卻不顯現,以免大師兄更加難堪,輕聲說道:“他們又不是十惡不赦,作奸犯科之人,為什麼不可以救他們?”傅傳書見竟然頂撞自己,怒不可遏道:“好的緊,袁師弟你竟敢忤逆尊長?”袁承天道:“大師兄其實我已不是崑崙弟子,先前你不是說將我逐出門牆,永不得聽用,當時我還傷心痛楚,可是後來想想也就釋然了,我還是做袁門少主的好,領導他們,不強似在崑崙派?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只為投誠朝廷,又且幫助官家剿滅反請勢力;而我們袁門卻秉承忠義千秋,恢復故國為宗旨,所以各不相同,豈能苟同?你做你的崑崙派掌門,只是聽我一言,莫忘了崑崙派原先的宗旨,師兄你迷途知返吧?莫要一意孤行,否則終有萬劫不復之地步。”傅傳書聽他一番說話,心中有氣,心想:我現在是派掌門,豈能由你指手畫腳,妄自評論,他不待袁承天再行說不去,長劍嗤地一聲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圓圈,怒道:“且住,袁師弟你不要說了,我做事自有分寸,還用得著你說話!”他接著一劍刺出,徑向袁承天雙目之間承泣穴,如果刺中袁承天雙目非但失明,而且有性命之危,不可謂不陰毒也。袁承天雙足撐地躍升,二指併攏,合二而一,一指點出,正是《乾坤一指》中的“天地玄黃”向著傅傳書右手腕處神門、大陵二穴點去。因為近在咫尺,傅傳書避無可避,手中中指,手握長劍不牢,當地一聲長劍落地。袁承天更不相待,一指又出,去向他額頭陽白穴而去,勁風嗤嗤,這下袁承天不再顧及情面,因為他害怕時間一久,沈、蕭二人性命危殆,所以出手凌厲,因為救人為第一要義,所以不再容情。

傅傳書見袁師弟這指力非常,自己只有避一避,否則難有幸理。他只有躍身閃過。袁承天意在迫走大師兄,好為這二位療傷救命。傅傳書見不敵小師弟,只有避其鋒芒,否則必為所傷,所以也不撿拾地上的長劍,長笑聲中說道:“小師弟,你想不想知道清心格格怎樣了?”袁承天心中一動,因為他知道大師兄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了達到目地可以不擇手段……為了清心,他未始不會用卑劣的手段。他的心沉了下去,躍身追去,問道:“你把清心怎樣了?”傅傳書道:“你要找她,也無不可,城北五十里鋪。”說完人已出了大荒門。他此次前來大荒門本就心存不軌,想要奪取絕世玉璧和《無上劍譜》。沈遺劍雖對他殊無好感,可是他是崑崙派掌門,更兼受朝廷敕封,所以身份又自不同,明裡又不好拒絕,因為他也可以說是朝廷中人,所以得罪不起,只能不露聲色,虛以委蛇,誰想他卻狼子野心,心中藏著奸謀詭計。

袁承天看著師兄遠去的身影,心想自己是先去救清心格格,還是救目下性命堪憂的這二位?最後想想還是先救沈在寬和蕭無人,因為大師兄傅傳書一時半刻也未必敢對清心怎樣?因為須知她阿瑪是和碩親王舒爾哈齊,更兼有皇帝哥哥,所以他必敢加害於她,也許大師兄說適才那番話旨在要他去五十里鋪自投羅網,他定設下害人的陷阱,可是既便那樣,自己也要去救清心,因為在他心中自己可以性命不要,也要護清心格格周全,因為她在他心目之中無可代替,所以可以為她做一切,因為至於何等結局他都可以毫不在乎!因為心儀一個人可以肝腦塗地,無所畏懼,世間的大抵都如此吧?

蕭無人看著袁承天說道:“袁兄弟你先救沈兄弟,我死又何妨!”袁承天見他生死關頭還想著別人,心中酸楚,心想這位蕭大哥也是性情中人,不是奸邪之輩,只是他和沈姑娘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讓人心中淒涼萬狀,原來世間的所謂金玉良緣也只不過是欺人之談,那有什麼神仙眷侶,有的只是淒涼的愛情故事。人間恨事多,情天也無奈。所謂月老往往牽錯紅線,讓不該在一起的人偏偏在一起,而相戀相惜的兩個人偏偏各自天南地北,有時天人永隔,今生再難相見,相見只有夢中淚千行,欲說還休,一種相思,萬古情愁,總然難以抿滅於這世間!在這世上生生世世多少的人,有人富貴有人究,有人終極一生都在憂患罹難中,身世困苦而不得脫離,彷彿雨打浮萍,毫無定所,雖心有壯志,而志難酬,只有飲恨於西風裡,坐想當年意氣風發,談笑間殺酋千萬,何等英雄了得,而今白髮叢生,所謂英雄遲暮,美人不顧,這從來都是英雄悲歌!想那當年袁督師萇弘化碧,一生忠義千秋,只可惜雖浩然正氣充塞於天地,而不為當時君臣所共賞,以致蒙冤而亡,是為大悲哀!

沈在寬此時說話的氣力也無,只是眼晴瞧著二人,又不知他心中想著什麼?袁承天見救人時機稍縱即逝,不容刻緩,便出點他幾隻大穴,以期體內邪氣不能亂走,又為他上了金創藥,再以雙掌以自己無上玄門正宗內功心法傳他體內,讓他得以保全性命。只是盞茶功夫,兩個人頭頂均是白氣氤氳升起,只見袁承天額上汗珠之下,又過片刻,這才收手,輕說道:“沈兄,你性命無優了。”他又如法炮製,為蕭無人祛除體內之邪氣,只不過蕭無人之武功較之沈在寬為上,所以氣色神志恢復的便快。袁承天見兩人性命無憂,便要起身而去。蕭無人道:“袁兄弟你為救人,消耗不了內功,真是感激不盡!”袁承天不以為然道:“江湖俠義本應如此,急人所難,於困厄中排難解紛,皆是我輩所為,只是比之當年的嶽武穆和袁督師猶為不足,不值一哂!咱們就此別過!”忽然他又問這蕭無人道:“蕭兄你還是遠離大荒門吧?至於你與沈掌門的恩怨暫不追究怎樣?”袁承天如此說意在要他離開大荒門,因為以他現在的情形去尋仇只有束手就擒死的份,所以要他趨利避害,方為明智之選。蕭無人自然聽出這位小兄弟話中之意,讓他避其鋒芒,而言語又不至於讓他難堪,因為此時沈在寬也在場,所以只有如此說話,讓他們都不覺得難堪。蕭無人思之再三,想想不錯便轉身而去,心想自此而後我再也不迴轉大荒門,只在每年五月六日沈姑娘的祭日,遙向祭奠而己,以消心中之念。

袁承天見他去了,又看了看沈在寬,說道:“沈兄,在下告辭了。”沈在寬嗯了一聲,似是而非,心中對他殊無感激,因為適才袁承天和傅傳書的說話全聽得一真二切,得知他們崑崙派門人弟子,只不過而今這傅傳書升任掌門之職,而其私下行為猶為不堪,私念太重,似乎不足以勝任掌門之職,全無濟世為懷,心胸坦蕩之能,反倒是這位袁兄弟為人處事,處處透著寬大為懷,不為己甚,關懷天下蒼生之志,反是應該做這崑崙派掌門,至於為何前代掌門趙相承為何將崑崙衣缽傳於這傅傳書,而不傳於這位仁義擔當的袁少俠,讓人殊不可解?其實他哪裡知道這傅傳書用非常手段,奪其掌門之位,非是光明正大,可是他卻不知道這傅傳書還是趙相承和白蓮宗主白蓮花所生的兒子。傅傳書對這件事極是忌諱,不讓人知,更是將他們兩個人的屍身悄悄掩埋,不欲人知,但是天下焉有不透風的牆,此事還是被幾個師兄弟所窺知。只是這傅傳書還自以為是,以為別人不知,其實人人心知肚明,而不說破。

次日清晨,袁承天便向城外五十里鋪而去。當他趕到五十里鋪已屆正午,只見太陽曬得人發暈,兩旁樹木蔥蘢,只見芍藥和牡丹正綠葉青青,因為已過了花開時節,所以並不見絢麗多彩,這時他腦海之中不由呈現當年他與清心格格同上邙山上清宮的情形,不由得心內五味雜陳,當年攜伊同行,滿心喜樂,而今又要再見清心,只是心境卻又不同,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物,只是心境由歡喜轉為悲哀而已,天下之事莫不如此,誰人又可以改變?

五十里鋪就在邙山左近,其實離洛陽大城較遠,而離邙山的上清宮卻不甚遠。袁承天無意看路上景物,只心中念著清心,害怕她一個不小心出了意外,那麼他此生都難以原諒自己。

五十里鋪說是鋪,其實不是集鎮,也不是村落,只是一座山頭名稱而已。袁承天見前面一塊大石上刻著四個大字“五十里鋪”,心中方放下心來,總算出了口氣,心想:馬上可以見到清心,內心便無比喜悅,說不出的快樂。世間少男少女多是如此,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人生際遇莫過如此,和心儀的人同行是為此生樂事,不唯其它。

一塊大石之後一人長身而起,桀桀笑道:“袁師弟你果然守信,如約而至。你要見清心也無不可,你看……”他手指一指,只見左邊山石花木之後綽約有人。不問可知自然是清心。袁承天想也不想,大踏步而去。

花木之後不是清心格格卻又是誰?只見她目光呆滯,容顏如昔,只是神情不對。袁承天心中一沉,剛欲轉身質問大師兄對她做了什麼?忽地腰際被一柄長劍所抵,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袁師天看你不就範。今日你落我手,生殺予奪皆在於我,你說是你死,還是格格死?你們當中要死一人,莫則我心中難安?你說……”袁承天道:“大師兄你為什麼非要殺人才開心?你先前不是這樣子的?”

傅傳書陰冷笑道:“這你管不著。當年師父在時,總是說你是年少英俠中出類拔萃的人物,而不竟我放在眼中,言下之意我不如你?你說我能不惱恨?我可是崑崙派的大師兄,他這樣說話竟將我置於何地,豈難道我不配做大師兄?你們總是談笑風生,只要一見到我便噤口不言,難倒我是瘟神不成,你們一個個有意無意地疏遠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過我的感受麼?”

袁承天道:“與惡人交,如入鮑魚之肆,與善人交,如入芝蘭之室。大師兄你不能全怨在他們頭上,豈難倒你沒有錯麼?”傅傳書道:“我從來的宗旨是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所以任誰違揹我的旨意只有死,別無選擇!小師弟你想保全清心,只有你死,你選擇吧!”

忽然清心呆滯的目光閃過一絲清靈,低聲道:“我不要承天哥哥死,只要我死,換取他的性命便是了。”原來清心並未完全痴呆,心中還有是非之分。袁承天道:“大師兄你為何對清心下毒手。”傅傳書道:“我根本沒對他下毒手,只是她自己一時想不開,神情迷亂,這又怨得誰來?”這時袁承天這才發覺傅傳手臉上傷痕,手背有抓傷的痕跡,不由心中大怒:“大師兄,你為何對清心用強?”傅傳書見師弟識破機關,也不相瞞,便直言不諱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誰讓她一味倔強,不肯屈從。小師兄你傷心了——我可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事,非禮勿言,在我看來都是混帳之極。師弟我從來都是真小人,不是偽君子,不會假惺惺裝模作樣!師弟你如果心中恨我,儘可以出劍相向,咱們一決高下如何?”

袁承天此時心中惱火之極,心想今日如果不將大師兄,只怕我和清心難有幸理,所以嗆地一聲,拔劍相向,以劍指地,左手微揚,是為起手式,說道:“大師兄這可是你逼我出手,傷了你可怨不得我。”傅傳書道:“何須多言。”

清心在一株芍藥旁坐下,神情又自痴痴,自言自語道:“我是誰?他又是誰?他們兩個怪人為什麼要打架?真是奇怪。”袁承天聽她這樣說話,知道她的神情又自迷亂起來,心中更是憤恨眼前這個大師兄,如果不是他清心何至於如此不堪?以前自己處處容讓,全是念著師父昔年對自己有活命之恩,所以顧念恩情,不欲傷人,而今看來人家根本不領情,反而視他為懦弱可欺!這真是豈有此理。清心本來清秀脫俗的一個女孩子,卻被大師兄逼瘋,能不讓人憤怒?

他軒轅神劍在手,請師兄出手。這時傅傳書從背後取下一杆紅纓長槍,啪地在地上一摔,蕩起塵埃,也不相讓,一招“白蛇吐信”向著袁承天刺去。袁承天長劍削來,兩個人一交上手,各展所能,誓要對方服輸低頭不可,所以都各自抱著殺人的心。

袁承天劍勢如虹,凌厲中挾制風雷,直迫的人呼息唯艱;傅傳書得趙相承真傳,所以武功幾乎和袁承天不相上下,不分伯仲,要知道當初在京都大光明觀中受困,便將自己本派的絕學“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無上內功心法傳於這傅傳書,可說他體內蘊含玄門正宗的無上心法,已可以與當代各大門派掌門爭一日之長短,而毫不遜色,所以今日二人交手,便見內力自長槍源源不斷輸出,幾乎將袁承天長劍盪開,不得靠近,這也決不是袁承天武功不行,皆因前日他為沈、蕭二人運功療傷,大耗功力,雖然經一夜恢復,對敵終究有所不能。

此時大石上的清心見兩個人打得正酣,便自拍手哈哈大笑,一邊說道:“好看,好看,兩個怪人打架,必死一人!”傅傳書回頭怒視,他見自己竟而拾掇不下這個元氣大傷的小師弟,本來心中就有氣,現在這清心又說這沒頭沒腦的話,攪得心煩意亂,所以生嗔。他一槍挑開袁承天的長劍,忽地右手倒轉,竟不回身後看,一槍倏出,向著清心面門刺去,看情形是要她死,其實這其中暗藏著欲擒故縱的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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