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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瓶自顧忍著身子的難受，雖是辛苦，但好在那些小東西溫柔了許多，咬咬牙也還是能夠藏得頗好。
小殿下現在已經知道洵王府是如何一般的龍潭虎穴，遂心急的想要帶走陸晚瓶。
“還能走路嗎？別怕，我帶你離開這裡。至於蟲蠱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解的。”
床上的人背對著他，卻是淡淡的問起別的事來。似乎沒聽見小殿下的話，也完全不在意。
“你是什麼人，是和裴少景一起的嗎？”
這些日子，陸晚瓶聽過最多的話便是“別怕”。
每個人似乎都在竭盡全力想要保護她，讓她安心。而她卻是一直陷入重重危險中，變得越發的怪異起來。
終究沒有人告訴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同這些人好似在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世界，而她又承受來自那個世界的傷害。
“不是，我是南海三太子。至於裴少景，他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並不知道。或是我也不在意，陸晚瓶我是來救你走的。”
“喔，是嗎？”
陸晚瓶的聲音很輕，聽不出來是信還是不信，又問道：
“那你身上為何有和他一樣的味道？”
“什麼味道？”
小殿下追問，但是心下已有了答案。
裴少景和他一樣來自不見天日的地底深淵，在那個地方除了龍族，還有許多奇靈異種。
比於龍族還要陰暗，它們被視為最低等最邪惡的存在。無身無形，如同人族死後不散的陰魂。
“嗯，一種很潮溼的味道，像是埋在泥土中很久之後，被挖出來的土腥味。也像夏天下過雨水，瀰漫在空氣的草腥味。”
陸晚瓶不大能夠描繪出來這樣的味道，不過她猜測這人和裴少景大抵是同樣的東西。
他既然是龍族，那裴少景當也是龍族。
“我只能告訴你，裴少景確實可能和我來自於同一個地方。但我和他不一樣，他也許是地底的惡靈，流躥至人界。洵王府很危險，我先帶你離開這裡。”
燭淵並未隱瞞，如實告訴陸晚瓶裴少景的真面目。篤定她感到害怕後，會願意跟著自己離開。
但陸晚瓶並沒有表現出驚恐，仍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是你們把它放出來了是嗎？裴少景並不是真的裴少景，他只是被邪靈附體是嗎？”
她這話一出來，燭淵便有些痴傻了，察覺到她隱隱的話外之意。
如果裴少景是裴少景，惡靈是惡靈，那她還是喜歡的是裴少景是嗎？
她不願意跟自己走，是因為裴少景？
她仍舊心心掛念著那個人？
“陸晚瓶，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你願意跟我走，我就帶你離開這裡。倘若你不願意，我不會再管你了。”
燭淵忽然間也不理會陸晚瓶的話，作勢轉身退出了幾步。
給予她選擇的機會，篤定她只是一個弱女子。面對如此一個惡靈她怎麼會不害怕，她一定會迫不及待央求自己帶她走。
“那你走吧，我自己的事不勞您掛心。”
陸晚瓶冷冷道，仍舊背對著小殿下看起來又是執拗又是冷漠。
“陸晚瓶，你不跟我走，你會死的！”
燭淵狠下心硬邦邦的丟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陸晚瓶更冰冷的質問聲立刻就響了起來，“難道這就是你們些高高在上的神，應該做的事嗎？你們放出邪靈為禍人界，殺死了我的丈夫。現在你拍拍屁股就走了，神靈守護蒼生的責任呢！”
“陸晚瓶你錯了，我並不是神，我也只是普通的靈族而已。我答應了你娘守護你，其他人我並不關心！”
“我娘？”
陸晚瓶一驚，蹭的從床上彈跳起來追到屋外。
“你見過我娘？她在哪兒，她還好不好？！”
燭淵面色凝冷氣，眸下閃現過一絲歉意。
“她走了，託我照顧你。所以我才時時刻刻跟在你的身邊，陸晚瓶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她……她走了？”
陸晚瓶眼尾赤紅，這樣的答案明明在意料之中，卻是又是覺得分外失落。
她抬頭倔強的看向眼前的人，眸中有殺意。
“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你只要告訴我怎那麼才能殺死那隻惡靈就可以，我不會連累你的。”
什麼！
她竟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殺死那隻惡靈，一個肉體凡體的女人簡直飛蛾撲火！
“陸晚瓶，你想要幹什麼！你以為它是那麼好殺死的？惡靈無身無形，寄宿人體為生，你想殺它痴人說夢！”
燭淵拽住陸晚瓶的手腕，險些想要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將人打包帶走。但很快就被她察覺到了，手狠狠的甩開。
“你不願意告訴我，我自己去找辦法！我不信我殺不了它！”
“就為了裴少景？”
燭淵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雙仍舊染著微微血色的眸子，想不到會有什麼理由，能夠偶讓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不顧危險也要殺死惡靈。
陸晚瓶沒有反駁，可她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裴少景，腦子慢慢裡浮現了那個人的臉。
她猶豫中，燭淵彷彿便更加篤定了。怒紅著眸子，冷冷地逼近來。
“陸晚瓶，你醒醒！裴少景死了，早就已經死了。惡靈俯身在人身上，不需半載就死了。在你面前的是惡靈，它故意接近你，讓你愛上它。想要你懷孕，孕育靈胎以獲得永世不死之身。還有我告訴，即便裴少景活著，他也並不會愛你的！”
“是嗎？”
陸晚瓶愴然一笑，掙開小殿下的手，並未和他爭辯只是獨自走回了床邊。
鼻頭酸澀，掉下了清淚沒有一絲血跡。腦子很亂，不知自己想要做什麼。
屋外也很久沒有動靜，等她回頭去看時，已經沒有人了。
像是恍然一場夢境一樣，連珠簾都紋絲未動。
她以為燭淵真的走了，跑出門外呆呆地去看。夜色中，天地融成一色，廊屋下的燈火微弱的亮著。
陸晚瓶四處張望，最後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曲橋。黑影中正走出來一個小姑娘，穿著粗布小短衫，頭上扎著兩個沖天髻。
跌跌撞撞的走著，沒一會兒就來到了她的面前。
看見她，小姑娘微微一愣，竟還知曉怯怯的給她行禮。
“參見王妃，我……我來尋我爹爹，他不見了。”
“你爹爹？你是哪家的小孩，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喜宴已經散去了，陸晚瓶不懂怎麼還會有個小姑娘半夜在王府了亂逛。
小姑娘猶豫道：“我爹爹叫羅宇，我叫羅小糖，爹爹帶我來王府吃喜酒看大戲。可是現在他們都不在了，我找不著他們了。”
陸晚瓶錯愕地看著腳邊的人，想起白日裡底下人碎嘴，跌進池塘裡死了的那個小丫頭。也同樣是這個名字，一般年紀大小。
“你爹爹他……”
她難過的不敢告訴眼前的小姑娘，自己的屍體昨天夜裡就撈起來送回家了。而她的亡靈還在王府裡遊蕩，找爹爹。
“夜深了，你先進來和王妃一起睡好不好，天亮後我派人幫你找爹爹好嗎？”
陸晚瓶牽起小姑娘的手，不安的回頭張望了一眼夜。
只有風聲竹影，他真的走了。
她其實還是有些害怕的，卻又撞起膽子不許自己害怕。拉著小姑娘走回屋子，才蹲下給她脫鞋。
那小小的鞋底就沾水溼漉漉的滲著水漬，在乾淨的地磚上留下一排小小的腳印。
小姑娘也跟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不好意思道：
“王妃，我把你的屋子弄髒了。”
“沒事，小糖不怕，明天王妃就帶你回家找爹爹。”
可是明天還能不能出府也不知，她只是一個肉體凡體的弱女子，又如何能夠帶一個亡靈回家。
小丫頭咧嘴一笑，從床榻上蹦下來，為了感激王妃送她回家，還是十分的懂事的遠離了陸晚瓶。
“王妃要離小糖遠一點，水會弄張王妃的衣服和被子的。”
她做過的床榻上已經留下了一灘溼漉漉的水跡，但小丫頭不管。自顧爬上一旁的太師椅上，晃盪著小腳窩在裡面。
“王妃，我今天晚上睡在這裡就可以了。”
陸晚瓶蹲在床邊，抬眼就能夠看見從小小的繡花鞋上淌下的水滴。
滴答滴答地落在她的心臟上，聽著這有些攝人心魄的聲音，良久後她迷迷糊糊的有些失去了意識。
但還是很警覺，房間裡響起微弱的腳步聲。那鞋尖一走到她的面前，陸晚瓶抬手猛地就抓住了來人。
“別走！”
“怎麼後悔了？”
燭淵的聲音響起，她抬頭看見了那張臉。神色卻並沒有後悔害怕之色，反倒是異乎尋常的鑑定。
“你既是龍族，能夠在王府裡自由出入。那個小姑娘迷路了，你送她回家吧。”
“我為何要幫你？你不願意跟我走，是死是活我都不會管你了，又為何要幫你送一個黃毛鬼回家。”
燭淵冷笑道，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地下的陸晚瓶。
但他的話才剛落下，大腿立刻就被一隻奶呼呼的爪子抓住了。
“我不是黃毛鬼，不是黃毛鬼。我叫羅小糖，王爺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窩在椅子上的羅小糖聽見有人罵自己黃毛鬼，立刻就跳下椅子前來辯解道。
“你叫我什麼？！”
燭淵眉頭一橫，險些將那小鬼撅出去。
“你是王爺對不對，謝謝王爺送我回家！”
她似乎是不記得死前之事，只記得在戲臺前迷路。鬼精靈的緊，一聽陸晚瓶讓這個送自己回家，軟糯糯的賣起乖來。
燭淵拿她沒辦法，只得對陸晚瓶“撒氣”。明明下定決心不管她的死活了，可還是又心軟的折反了身。
“陸晚瓶，告訴我實話，為什麼？是為了裴少景？如果是為了他，我當真是不會管你的死活的。”
他心裡渴望著聽到別的答案，所以幫陸晚瓶排除了錯誤的選擇。
只要她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他就幫她一起殺死洵王這隻惡靈。
羅小糖那個鬼丫頭聽見了，也立刻著急的攛掇道：
“王妃當然是為了王爺呀，王妃快說呀！”
她還不知道，陸晚瓶當真說出這句話，小殿下會立刻把她扔出府外的。
陸晚瓶心一沉，她卻是害怕自己如今能夠看見神鬼的眼睛，害怕那隻惡靈。痛恨過裴少景給自己下蠱，將她讓給裴少雲。
可是一切的恨在知道那是惡靈附身後，似乎又在頃刻間原諒了。
她會忍不住想倘若是真的裴少景，會怎樣？
“我不知道，只是想少景他……”
陸晚瓶猶豫了，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微微暴躁的聲音立刻就打斷了她。
“夠了！”
燭淵蹲下身，抬起床榻邊上的那張小臉。折騰了一夜，面頰上毫無血絲，只有眼尾通紅。
“陸晚瓶，往後不要再說關於他的任何話。他能夠給你的，我也能夠給你。往後聽我的話活著，無論你說什麼我都幫你。”
小殿下垂眸，自嘲的目光落在陸晚瓶的雙唇上。
蒼白脆弱，像是疾風驟雨後的茉莉花，倔強又柔弱。
陸晚瓶並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察覺到了一絲危險，想要掙開他的手。
“怎麼不願意？”
小殿下凝著一雙桃花眼，眼底又兇光又閃過失落，“就當為你亡夫報仇的交換，怎樣？”
“你想要做什麼？”
陸晚瓶才知道，這人原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溫潤純良。他像圈養後的狼犬一般，看著乖巧也會呲出獠牙來。
“聽我的話，我就幫你送這個小丫頭回家。”
小殿下忽然道，她當然是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所以試探的考驗她。
“陸晚瓶，你喜歡我嗎？”
陸晚瓶：“…………”
床邊的人默了默沒說話，她才見過這人幾面。說這些話，誰會信。
可小殿下並不需要誰信，他只是想聽，所以強迫道：
“陸晚瓶，說你喜歡，我就幫你送她回家。”
啊，原來聽話是一個意思，說他喜歡聽的話。
陸晚瓶驚愕地抬頭，本是做好了交代性命，缺條胳膊少條腿，給這些個奇怪的東西當奴做僕一輩子。
結果就這？
她噎了噎嘴，旁邊那小鬼也起鬨道：
“王妃說呀，快說呀！”
“我喜歡你。”
似乎也沒多難，這樣讓尋常女子臊紅臉的話。她脫口而出，似乎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真誠點，想要我幫我做事，付出點誠意又怎樣？”
小殿下饒有興致的看著陸晚瓶，戳了戳她的心口。
他自認知道這個人的虛情假意，並不愛他。
一顆冰冷的心被裴少景捂化，交給了別人。那他便從她最脆弱，她又極其不在意的地方入手。
嘴這東西，說著說著就成真了。
“我……”
陸晚瓶著實有些為難，放不出真誠了來。蹙著眉頭，腦子嗡嗡的響。
“王妃你快說呀，快說！抱著王爺就說出來了，爹爹平日裡也老是古板正經，可是他抱著我孃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小丫頭著急得恨不能親自上手了，她可喜歡王爺，說一千句一萬句都可以！
小殿下頗為得意，指著小丫頭道：“以後叫她太子妃，可是知道了？”
“嗯！”
那鬼丫頭重重的點頭，仍舊堅持不懈的慫恿道：“太子妃快說呀，說你喜歡王爺！”
陸晚瓶垂著眸子，輕輕噓了一口濁氣，險些燙到自己。
“小糖你出去。”
聽見這話，小丫頭立刻反應過來，太子妃是害羞了。立刻捂住眼睛，轉過身去。
準備了許久的陸晚瓶，隨後挺身起來，雙手環住了眼前的人。
滾燙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放縱身下的慾念貼近寬厚的身軀。
拿不出半分真誠在嘴邊，卻是無法抵抗誠實的喘息。
“我喜歡你，殿下。”
這一聲喜歡，纏繞著焚身的慾望，掩蓋住她虛假的心意。
但燭淵還是很滿意，微微側頸吻了吻滾燙的耳珠。冰涼的手指扶著陸晚瓶揚起來的脖子，肌膚滑膩如脂，又熾熱得燙人。
“再說一遍……”
“殿下，我……”
陸晚瓶察覺到自己驟變的身子，猶如百蟲嗜骨。聲音一頓，蹭了蹭硬挺得衣服料，脫口而出得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我想要你……”
她唇齒間溢位灼熱的馥郁，不知道如何一句虛情假意得喜歡會變成這樣，卻是害怕嚇得那個杵在屋子裡不肯離開的小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