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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李飛不由得偷偷看了看自家族叔。
李飛並沒有為李信的行為感到憤怒，一來對方沒有危害自己的利益，二來這麼做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反而更多的是，李飛為自家族叔感到欣慰。
武將最大的悲劇莫過於不會揣摩人心。當你在戰場上浴血奮戰，卻不知自己已經功高震主，這樣看來又是何其諷刺？
王翦老將軍為何正值壯年卻依舊不願再露風頭？這便是人家的高明之處，也是其對人心的深刻揣摩。
現在看來自家族叔已小有城府，自己也不用擔心往後真入朝堂會受其牽連。
只是想明白後，李飛又有些煩悶。
這次朝會直接讓這些品級高的文臣武將參與，稍微用點心都能發現其中端倪。
顯然政哥一開始就已經抱有這等最壞的念頭，只是這幫人一個個假裝不知道，沒有任何人願意主動提這件事。
想到這裡李飛心中流露出一些悲涼。
這些老秦權貴在秦國未統一六國時全都盡心盡力，畢竟輸了就徹底沒了。
現在見著天下已成定局，一個個就開始盤算著怎麼保全自己的利益。
想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大秦奮六世之餘烈，最後卻落得統一僅僅十四年。
李飛清楚即便這些人裝聾作啞，最後肯定有一人會提出籌糧，大機率是李斯或者馮去疾。
而接下來的一幕肯定是一個個都在那哭窮，互相打掩護，然後把陰冷目光都集中在那些落單的人身上。
想到這裡，李飛不由得深深蹙起眉頭。
自己早已經跟李信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真讓李信大出血，自己到時候恐怕混的連那三人都不如。
王嚴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也不好責怪自家父親和李信。畢竟在家族利益面前，自家女兒的幸福算不得什麼。
不知是不是為了平復心中對女兒的愧疚，王嚴來回審視著李飛王芷青二人，越看越覺得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再看自家女兒好似並不反感跟李飛的婚事，王嚴逐漸給自己洗腦，也許自己女兒跟李飛真是情投意合。
“若是有辦法從這些貴族手中得到糧食，問題是不是就迎刃而解？”
李飛似是想到了什麼，有些興奮地看著王綰和李信。
王綰聞言眉頭一緊，心中不禁搖了搖頭。
終究是太年輕了。
就連原來還很看好李飛的江氏，此刻也是有些失望。
“我當你小子有多聰明，如果真那麼簡單，所有人都不用發愁了。”
王嚴面露鄙夷，心中有些雀躍，這小子還是有不足之處的，自己這個未來岳丈有必要好好教導教導他。
等等？未來岳丈？自己怎麼也這麼快就認同這小子了。
王嚴一時間有些煩躁，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
“你當六國貴族都是軟柿子嗎？若非他們在當地皆有極深的影響力，他們早就被陛下連根拔起了！”
李飛沉默不語。
這些貴族早就在地方盤根錯節，輕易動彈不得。若是說他們有黃金萬兩，倒不如說他們各個積糧如山。
這些貴族手裡最大的底牌，莫過於手上那些糧食，以及用這些糧食構成的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所以這就陷入了死迴圈。
要動他們糧食會受其地方影響力掣肘，要動搖其地方影響力又要先動其糧食。
當然李飛並非腦子一抽就問了出來，若是這種問題落這些士大夫眼中，也許是萬分棘手。但對於自己這個秦穿小說粉和理工男而言，卻易如反掌。
想清楚各個環節，李飛當下大喜過望，起身向眾人躬身行禮。
“諸位，小子方才想起些事來，過兩日再來府上拜訪。”
“有成叔，侄兒有事，這便先行離去，若是這兩日內朝堂發起籌糧，你跟王老先生務必不遺餘力地支援陛下籌糧工作。”
眾人聞聽此言皆面露驚異，這少年莫不是瘋了？
王綰見著眼前少年剛剛還一臉欣喜，以為對方有妙計，結果現在一聽竟是這等餿主意，不由得臉色一黑。
“李公子，你可知若是這般做，不僅我王府和隴西侯府會散盡家財，我等更是於朝堂再無立身之地！”
李信也是面色鐵青，正如王綰所說那般。自己哪怕散盡家財也是杯水車薪，反而會引起朝堂眾怒，只怕今後在這咸陽城再無立身之所。
“王老先生息怒。小子已有九成把握能幫助朝堂解決這次冬糧危機，屆時再無需士大夫向朝中捐糧。”
“而你二人只管往多了捐，待危機解除之時，你們不僅不會損失糧食，更能獲得陛下信重，又更是佔據大義。”
“如此以來於情於理於忠於信，你二人都能站得住腳，又何懼這些士大夫？”
李飛說得振振有詞慷慨激昂，可眾人皆是搖頭嘆氣。
“你小子想得倒是美好，你這一切前提都在於不讓士大夫捐糧，可不讓他們捐糧，糧食又當從何而來？”
“整個北境大雪，屆時會有多少災民，要消耗多少糧食，你小子可知道？呵呵，若是你知道了，只怕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詞。真是年少輕狂，不知者無畏。”
王嚴對李飛好一通怒懟，剛剛僅存的那點好感全都蕩然無存，只覺眼前這小子分明是要置整個王府於險境。
李飛灑然一笑，雙眼放光，腰桿挺直，自信十足。
“需給我一兩日時間，現在說不明白。放心，我李飛從不誇下海口，言必行行必果！”
眾人眼中只留下少年迎著陽光瀟灑轉身離去的背影。
李信迎著四人疑惑的目光，一時間如坐針氈。
“我……我也不知我這侄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王綰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
“那我們……”
“王公放心，我這侄兒如今今非昔比，我相信他並非無的放矢。若是真到了籌糧這一步，我盡力而為便是。”
王綰微微點了點頭，仔細想了一下。
若是李飛真能解決這冬糧又不需要士大夫捐糧，那無疑按他的要求做最合適不過。若是真到了要各家捐糧的地步，自己給子孫留些後路便是。
自己現在已經足夠寬裕了，子孫的福讓他們自己掙去，自己能為這天下、為陛下做的，也許就那些糧食了。
至於被朝堂攻訐，如今已是朝堂邊緣，還不如換個美名，隨即告老還鄉，一家人過些簡單質樸的生活。
至於真要與李信抱團取暖，就他們兩個人，又怎能敵得過滿朝文武？還不如索性儘自己綿薄之力，為陛下分憂。
想到這裡，王綰與李信相視一眼，二人皆是哂然一笑。
唯有王芷青一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眾人為何時而嚴肅時而大笑，而且怎麼感覺這笑中透著一股悲涼。
李信則是誤解了自己族侄的用意。
畢竟哪有什麼辦法能不讓士大夫捐糧還能解決這次的冬糧問題。
也許李飛是在告訴自己，與其蝸居朝堂角落等待一個機會，不如灑脫點放棄，他身後還有隴西李氏，還有自己的尚大哥。
功名利祿不過是過往雲煙，此刻李信和王綰皆已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