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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時光匆匆而過，一切盡如李飛預料那般。
北境物資商議主要分為兩塊。匈奴東胡和蒙恬那邊，自然有國庫的存糧供應。只是若真拿去應付了匈奴和東胡，大秦帝國的抗風險能力將大打折扣。
而災民之糧則由馮去疾帶頭髮起籌糧籌布，朝堂文武似乎皆有預料紛紛附和。除各地郡縣外籌布糧外，士大夫皆需按品級捐糧捐布。
李斯自是帶頭捐出一萬五千石糧食，三千匹布。馮去疾緊隨其後。兩位三公年俸萬石，這點糧食和布匹對於他倆而言並不算太多。
然而這次的冬災顯然會比以往大許多。若是兩位領導沒有表態，底下的群臣又怎會忍痛割愛？
朝堂一角，幾位大臣望著王綰隗狀的方向看向，眼神中透著不善地壞笑。
二人如今官居少府，分別負責督建秦始皇陵與阿房宮。按其少府品級理應捐糧四千石，布八百匹。但這落有些人眼中，自是不樂意。
想這二人原也是高居相位，不說年俸是自己好幾倍，就光平日裡的賞賜都能趕上自己一年的俸祿。
這布雖也是硬通貨，但各家都有布莊，或者直接兜售給家族產業，基本都沒有存留多少，捐布匹自然就成了捐錢。
而糧食卻是如命脈一般，都緊握手中，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出售。
若按正常的籌糧來算，整個朝堂不過才湊出十萬石糧食，對於整個北境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
要知道光按一日兩頓來算，一石糧食也只夠三十個人一天的消耗。整個北境若是起了大雪災，少說也有三十萬的災民，這十萬石糧食，只夠他們吃一天。
當然各地郡縣也會籌糧，部分災民自己也有備糧，再加上定然不可能讓每個災民保持一天兩頓，而且每頓的量肯定也比平時少得多。
可即便這樣算下來，這些糧食在地方最多支撐不過五日，對於此次的即將來臨的持續約莫半個月的大雪災，依舊微不足道。
幾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位鬍子有些花白的老者率先出班請奏。
“陛下，臣魏廉有事請奏。”
朝堂眾人紛紛將目光齊聚奉常魏廉。這位九卿之首如今雖已年過半百，其人依舊面色紅潤，言語厚沉。
王綰見得魏廉出班一時有些詫異。這位奉常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二人也算是相交莫逆。
“魏卿有何事啟奏？”
嬴政聲音威嚴低沉，似是隱隱有些不滿。
“陛下，今至北境大雪尚有一月之期，依臣昨日計算，所需糧食至少三十萬石方可無憂。”
“雖數額龐大，然我等為天下計，即便平日裡節儉能存些餘糧，依舊義無反顧盡綿薄之力為朝廷分憂……”
言及此處，絕大多數大臣都老懷欣慰地點了點頭。
“可我等平日裡再是節儉，這三十萬石糧食，如今才不過堪堪籌得三成，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
魏廉作為九卿之首，自是與李斯馮去疾不同。其人被王綰提拔後，逐漸接觸了原先王綰統領的一眾老秦權貴，更是在王綰失勢以後作為這一黨的話事人。
今日這番話，自然也是代表了他這一黨老秦權貴的意思。
一眾大臣默契地低頭嘆氣，隨即陸續有人出班應和。
“陛下，魏奉常所言甚是！我等年俸不過千石，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平日裡再是節儉，這一下子拿出兩年俸祿，已是釜底抽薪了！”
“陛下，臣附議！臣等已是盡心竭力，然這三十萬石糧食，實是臣等極限。”
嬴政高坐上首，平靜地看著底下眾臣，一言不發。
一位老臣則在一眾大臣眉眼示意下出班表態。
“陛下，微臣以為此番李相和馮御史已為我等作出表率，實是吾輩楷模。國難當前，我大秦三公九卿自當有此覺悟……”
“微臣以為，我等食君之祿，自當擔君之憂。陛下先前曾賜我良田三十畝，我已命人將其掛牙行兜售，屆時所折錢兩一併捐入此次冬糧。”
良田三十畝雖說肉疼，但有人給自己補貼，這位老臣心裡還算過意的去。
這原本就是大傢伙都商量好的，預估籌糧就在三成左右，剩下的七成肯定每個人多多少少要補一些。
即便是要補，大頭也肯定不能落自己頭上。朝中能被陛下封賞的大臣不多，所以從這點出發，需要補大數額的也就像王綰隗狀李信這種，俸祿封賞都不低的重臣。
“餘少傅高義！大秦有餘少傅，實乃萬幸。”
余姓老臣微微頷首，拱手向素錦羅衫的白衣男子行禮。
“公子扶蘇過譽了，老夫所為，皆是本分，談不得高義二字。”
一旁眾臣連連附和。
“哎，餘少傅憂國憂民，視為我大秦股肱之臣，何必如此謙遜！”
“是呀是呀，餘少傅連陛下賞賜的良田都捐了，實乃吾輩楷模，大秦賢臣應如是也！”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就連余姓老臣都給聽迷糊了，這些話可比昨天排練那會說得還好聽，讓自己都為自己的行為感動。
忽地人群裡冒出一個聲音，讓眾人目光齊聚王綰隗狀二人。
“王少府隗少府，二位雖是官拜少府，可畢竟曾也是我大秦之丞相，想來二位定是早已為北境之事徹夜難眠。”
“對啊對啊，我等怎可忘了王公和隗公。二公素來心繫天下，如今禍事將起，二公只怕早已有所準備。”
“王公、隗公，二位大義當計史冊流傳千古！”
一時間眾說紛紜，無一不是讚揚這兩位尚未增捐的老臣。
扶蘇也是滿懷欣慰看著二人，心中只覺有此等憂國憂民的老臣，此次雪災定能安然度過。
武將一側，王翦李信等人冷眼看著這些文臣，一言不發。
馮去疾則是遠遠看著，笑而不語。
自王綰失勢以後，馮去疾就儘可能保持低調，私底下也鮮有和這些老秦權貴往來，只是宗室那邊，依舊是避免不了有所交集。
此次眾臣這番表演，對自己並沒有太大影響，宗室那邊也會選擇袖手旁觀，自己要做的便是中庸。
王綰隗狀二人何嘗不明白，這些士大夫兜了這麼一大圈子，終是忍不住了，圖窮匕見。
只聽得一儒雅老者輕咳兩聲，一時間打斷了眾人交談。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爾等若是有心，自可也將家中田地售賣充入此次東糧。若是不願，又何來強逼他人！”
眾臣聞言皆是氣得咬牙切齒，老者分明是大秦當下第一儒士淳于越。
這淳于越過得清貧樸素倒是渾不在意，就是讓他掏空家底只怕也墊不出一個零頭。可對於這幫老秦權貴而言，誰人家中不是有著一大片上好的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