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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鯨。
但我不止是白鯨。
它只是我千百年來給自己取的一個綽號。
其實。
我真正的名字,我的本源,叫做:
自由。
我是伴隨世間的一切誕生於此的一道規則,一條律法。
就像混沌、物質、情感、行為一樣。
平等且不具象的存在著。
某一天,世間有了生靈出現。
世界開始變了。
不,應該說它長大了。
為了新誕生的一切,它想要將我們交織在一起。
共同塑造一個,不再一成不變的環境!
於是,這個世界出現了它的另一面。
所有的規則、物質都要將它的本源刻印在這一面上。
規則化為一個個無相的牢獄。
物質化為填滿這一面的海、土、風...
作為規則,我也理應化作為一個無相空間,等待與世間交融。
有趣的是,我不一樣。
我無法化作空間存在。
我本是自由身,便不應有人投身到我的束縛。
所以我化作了一條魚。
世界為了容納我,化為了一捧琉璃碗。
我棲身在世間的正面,也在天地間萬事萬物的投影裡存在著。
漫長時光後,世界要開始它宏大的計劃了。
我靜靜等待著被它同化。
就在這時,一個我從未見過的身影來到這裡。
他不是於漫長歲月中誕生的生靈。
很陌生。
做的事情也很陌生。
在他身上,我能夠看到所有規則的影子。
他回眸注意到了我,將我連同琉璃碗一併捧起。
我們互相打量。
他看我細小一隻,我看他微渺如塵。
他似乎沒什麼壞心眼。
誇我很好看,還想著將我放生。
可我已經遊在這世間最大的海了。
世界的同化開始。
我看出他很害怕那道用來吞噬我們的虛無,但他似乎對生存的慾望很強烈,同時這股強烈也附帶著贈予到了我身上。
我覺得很有趣。
明明是這方世界最弱小的生靈,卻總要想著要為其他事物做些什麼。
他帶我逃亡了。
帶我逃亡的路上,他總是喜歡和我說話。
我聽不懂他說什麼,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會回應他。
逐漸的我習慣了這種交談。
每當世界同化掉一部分規則,混沌總是會隨後而至。
除規則外,沒有生靈能抵抗混沌。
他也不例外。
混沌會擾亂他的時間,會帶走他的思想、會遮掩他的靈魂。
可惜的是,我驅散不掉。
我幫不了他。
但我討厭他被混沌包裹時的狀態。
那時的他,身上名為“自由”的規則投影最少了...
每當混沌散去,他又會若無其事的變回原樣。
跟我講話,帶我逃亡。
在被同化前,經歷這樣的一些事,我覺得很有趣。
逃亡中,我們來到了最近的一處規則牢籠。
為了幫他躲避混沌,我們選擇進去。
我後悔了,這裡真的很危險!
這個規則是我相當討厭的一種。
它叫爭端。
它會引導向死亡,被動的剝奪自由。
好在,他帶我逃出來了。
幸虧他有各種規則的影子,否則我們可能就要成為爭端的奴隸。
我們繼續逃亡。
世界同化的進度已有近半,以我們的速度已經無法再跑太遠。
我越來越討厭混沌,它總是拘束著他。
我想讓他多生存一會。
我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會帶給我什麼樣的災難,直到我們抵達下一個規則牢籠。
他很尊重我,每次行動都會徵得我的首肯。
陰差陽錯下我們進去了。
進入後,我意識到我運氣真的不是很好。
這裡的氣息是我最討厭的那種。
比爭端還要討厭。
它會殺死我,抑或掩埋我。
它叫悲憫。
它會主動令人放棄自由。
趁著自以為還未被影響太多,我想逃出去。
但當我回過頭看到他失去自我的一剎那,我發現,我出不去了。
束縛住我的已經不是再是他,抑或者天地間的悲憫。
是我自己。
原來早在我習慣與他一起逃亡開始,悲憫的種子就已經種下了。
我不忍心看到他再被混沌束縛,也想要他能多存在一會。
我們選擇了躲藏在悲憫規則裡。
畢竟悲憫是天地同化的結尾。
天道過早的將它吸取,只會影響同化其他規則的程序。
棲身在悲憫的牢籠裡,我的自由隨時間被一點點剝奪,收存。
我主觀性的在一步步壓制屬於我的本源。
最後,我無法再掌控自由了。
我不能再跳脫於世界的正反面,我成為了一條真正的魚。
為了能夠在悲憫裡生存,他做了第一件令我討厭的事。
他彈了我一下。
那真的很疼!
那可是被世界放大過的指頭!
除此外,透過他的手,還有不少塵土也被帶到了琉璃碗裡。
它們鑽入我的身子,在我的背上凝結成了土地。
它們很重,壓得我遊不起來。
興許是看到我無力的樣子,他好心餵給我一些樹葉吃。
我不想讓他擔心,吃掉了。
我背上的陸地自此有了生機。
然後,他又給我“打氧”,在琉璃碗裡吹泡泡。
我感覺背上重量減弱,身體變得輕快。
我恢復了以往的活力。
他安心了。
殊不知,我卻因此被戴上了一層枷鎖。
躲在規則裡,我體內悲憫的種子在愈漸放大。
從最初只因他產生的情緒,逐漸擴張到其它事物當中。
我知道在悲憫規則內,只要心懷悲憫,便不會被驅逐。
可為了不讓他尷尬,我還是會不停悲歌。
興許這就是該規則的一種邊緣化體現吧。
很快,世界的同化迎來了它的收尾。
悲憫作為“最後”一個規則,它被世界的巨口吞食了。
“同化結束”
世間將以一種新的秩序運轉。
唯獨我。
自由。
我披上了悲憫的外衣,沒能被世界察覺。
它將我當作天地中最原始的生物豢養,我脫離了被同化的命運。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別樣的自由?
世界的另一面消失了,他也消失了。
我與那些原生生物一樣,於漫長時光中生存在了進化後的世界。
百萬年時光流逝。
藉著他無心當中帶給我的一切,我漂浮在世間最大的一片海洋上。
不會下沉,也不想遠洋。
時間很有趣。
在這悠長歲月中,我的背上誕生出很多種奇妙的生靈。
我逐漸習慣了它們在我的身上存在。
我為它們去尋找最適宜的氣候,最溫暖的陽光,最豐沛的雨水,而後在最利於它們生存的地方定居。
可不知從哪刻起,一種新的生靈出現了。
他們在我不曾留意到的時候壯大,發展,直至我發現他們的那一天。
他們看起來令我感到很熟悉。
因為,他們與他一樣。
我分離出了我的靈魂,化作與之相同的外形,來到我的背上,混跡於他們之間。
我不知道此舉是為了什麼。
興許是在找他?
我找了很多年,背上無數代人都已經逝去了。
可能因為我不會老的緣故,我無法真正融入他們。
我被他們尊稱巫女,被供奉隔絕起來,不再面向世人。
又是不知多少年歲月逝去。
數不清的人們死了。
我瞭解到,它們的軀體很脆弱,經不起太大風浪。
自此我不再敢做出任何移動。
我似乎真的變成了背上的陸地,不再像是一個有生命的個體。
我成為了他們的載體。
然而,恰恰是這樣的行為,反倒造成了禍端。
隨時間流轉,我逐漸失去了生命體徵。
我的本體,那條承載了陸地的白鯨,真正支撐它生存百萬年的源頭,因為我的決定,這次真的要消散了。
自此後,我愈發虛弱,變得難以承載這片土地。
我的顫抖,我的跌落,令我我背上的文明痛苦不堪,吃到了本不應有的苦果。
連年的地震,坍陷令他們民不聊生!
植被的固黃,難再生長的作物令他們飢腸轆轆!
他們哭喊著拜天,拜地,甚至拜我。
可憐都沒有用。
最後,堅強生存下來的人們變得偏激,執拗。
叫天天不應,他們就不再信天。
叫地地不靈,他們就不再跪地。
現在,輪到我了。
我也不靈。
我被他們判處了火刑。
以往供奉我的屋舍成為了我的牢籠。
供奉我的人民成為了我的劊子手。
我不知道為了保護他們做出的舉措為何會傷害他們,但我知道我對他們的悲憫最終卻害了我自己。
我萬念俱灰。
就當我的存在即將被焚燒殆盡之際,他來了。
他就這麼突兀的又站到我面前。
我認出了他,很開心,想要和他打聲招呼。
但動作的卻是我的本體。
又一次地震襲來,我再度犯錯了。
他將我從那間囚禁著我的小房子裡救出。
很奇怪,他每一次遇見我,都在帶著我逃亡。
可這次不一樣,他受傷了。
他是我悲憫的種子,是讓我不再是我的源頭,我不忍心看他受到傷害。
我跟隨人們走了。
火刑在即,祝崖邊出現了他的身影。
我權當作他來送我。
伴隨人們對我的輓歌,高臺烈焰翻飛。
我倍感熾熱,想必今後我的本體也會隨這一場大火而消亡。
就在我馬上化作飛灰的當口,我卻忽然沁入了冰涼的海里。
我沒死。
看到上方依舊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以及裡面承受巨大痛苦的身影,我意識到發生什麼了。
我將沒有任何能力的靈魂化身迴歸到白鯨龐大的身體裡。
對於將他燒死的那群人,我失去了任何憐憫,只餘滿腔的恨意。
我想翻過身來,將他們全部沉入海中殺死!
可是,就在我即將動手的那一刻。
我看到了化為焦炭的他墜落下來。
他終於認出了我,但卻轉而沉入到深海里。
他死了。
在我心中深埋紮根的悲憫種子,也一併死了。
我失去了理智,只想快點游下去尋找他。
但背上的枷鎖卻時時刻刻拖拽著我,讓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沉到海底消失不見。
我心中慘淡,掙扎著。
興許是本能在此時幫助了我,讓我迸發出了久違的本源力量,將背上的陸地、皮肉、骨骼全部丟棄!
自此,一直掩埋著我的悲憫不再能束縛我。
我只需要遵從自己的意志,不再顧慮他們的死活。
我,重新變回了自由。
‘正好,能陪著他墜入海底也不錯。’
儘管迴歸本我,但我也失去了大半身子,已是瀕死前夕。
我想循著他的軌跡向下墜落。
可也就在這時,世界察覺到了掌管自由的律法重新出現在我身上,無數年來早已瞭然自己有殘缺的天道彷彿瘋了一樣,重新展現了同化一切的虛無磨盤。
尚未能下落多久,我就被空間扭曲的虛無吸了回去。
我真的重歸自由了嗎?
為什麼我連想要下去找他的想法都不能由我呢?
殘軀已升至天際,我不止一次這樣問。
我與他愈來愈遠,像天空遙望海洋,再不能相及。
我消散了。
我在外迷失上百萬年,至此重回了我的宿命。
我司掌自由。
我存在過的痕跡從未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