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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瞧得此狀，許恭胸中萌生一股殺意。
他鏗的拔出骨劍，瞬息間紅光消失。
但正在搏鬥的生物群體中，卻是有一隻周身綻放燦芒的細長光團向他飄近。
嗅著光團愈發濃厚的血腥氣息，以及它周身散發的極強威壓。
許恭大致瞭解此方是怎樣的規則了。
他正對著細長光團，雙目圓睜，手中骨劍前指，以極有氣勢的聲音大喝。
“老實點！”
“再動彈一個試試！”
光團聞聲，果然身形一滯。
它聽不懂許恭在那裡吼什麼。
看到對方手中骨劍鋒刃與此殿標誌物略有相像，它未敢草率動手。
‘嘿！還真好使！’
許恭暗笑。
他記得小時候，他爸就是這麼嚇唬校園暴力自己的小孩的。
瞧對方不動，許恭緩緩後退。
脫離無相空間，許恭重回混沌濃霧。
他鬆了口氣，隨之便陷入迷惘
方才的獨立空間過於危險，他現在沒有資料視野，純純肉體凡胎，估計人家一拍，自己就碎了。
根本沒辦法在裡面生存，只能裝橫溜出來。
好在，許恭現在摸清了這方世界的一點門路。
“刀戈？”
“戰爭？”
“剛才那個空間應該是代表這些。”
又是幾輪混沌與虛無交織，許恭向內陸又趕了不少路。
當日時間已過近半。
許恭除了最初玩了會沙子，其餘時間一直都在跑路，再不就是變成傻子。
始終沒弄明白該副本的真實用意。
不過在此期間，許恭和小白魚相處的倒是很融洽。
由於灰白濃霧遮掩帶來的時間錯亂，許恭感覺二者彷彿朝夕相處了許多天。
無論他說什麼，小白魚都能很快理解自己的意思。
並且以肢體語言回應，聰慧機靈，可愛至極。
許恭沿途也樂得和小白魚聊天，它對於其所言從不敷衍。
待得一人一魚趕到第二個空間不遠處，原本處於海洋的無相空間已經被吸收的只剩寥寥數個了。
“我們要躲進這裡看一下麼？”
許恭視其為小夥伴，而非一團資料，再度問訊。
小白魚聞聲揮鰭同意。
未等進入，灰白霧氣再來。
許恭又一次抱著小白魚在獨立空間外即將失去神智。
空間內，藏有數只相貌各異的生物。
它們清一色面露悲慼，對外界的一切充滿了憐憫。
尤其見到許恭這幅瀕臨失神模樣的，它們看到後更是心酸不已。
幾隻生物湊到一起商定一番，隨即決定鋌而走險。
一條細長的肢體自空間內探出。
察覺尚可行動，它頃刻間纏繞住許恭。
待將許恭捆緊，後方生物便齊刷刷共同拉扯！
它們趕在濃霧溢滿天地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許恭連同小白魚生生拽進無相空間裡！
正當此時，異變陡生！
在琉璃舂內的小白魚越過無相空間邊界的剎那，空間整體與小白魚身軀皆同時巨幅震顫起來。
小白魚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變化與痛楚，隨之便急切想要逃離。
魚身撲打，其尾端觸及水面之際，卻發現水面的阻力變得極強，尾鰭再也無法順暢的全部伸出，只能勉強探向外面一點。
它慌張的扭身望向許恭。
想要撞擊琉璃壁示意其帶自己出去。
正當它回頭時，忽瞧得許恭失神模樣，小白魚猶豫了。
它劇烈扭動的身子緩緩停下來，肢體下垂，掙扎間變得不再反抗。
小白魚意識到，這份痛楚似乎已與無相空間無關了。
頃刻，許恭醒轉。
“嗯？這次咋這麼快？”
他迷迷糊糊的環顧。
發現身邊景色變了，自己正處在一方奇特的廟宇中。
廟內供著一尊佛，佛相悲憫，眼神洋溢著慈苦哀憐，狀若哭相。
在他身側則圍有一棵老樹，一堆石頭，一條體形細瘦的龍。
它們也在哭，而且哭的很誇張。
哀號的音調較之嗩吶還要高昂，淚珠如雨，還都以不同的形式在流淌。
有正常流淚的，有流樹汁的，還有簌簌掉灰的。
許恭看到它們這樣子很是錯愕，忙找向小白魚。
此刻琉璃舂已經被搬落到地上。
小白魚就貼靠在底端安靜的漂浮著，看起來很低沉，還有些惴惴不安。
“你怎麼了？我們怎麼進來了？”
許恭已經猜到此處是何地。
小白魚對他搖搖身子，示意自己沒事。
並扇動魚鰭告知他，此地是個很好的躲藏居所。
見其這般“說”，許恭很是信任未再多想。
無相空間外還瀰漫著灰白之氣，其內立著尊體恤世間悲苦的佛，一旁還有三個哭嘰尿嚎的生物。
許恭都不需要思考。
依據先前規則，他瞬間就知道該怎麼在這方空間內生存。
“嗚啊~你說你咋就這麼死...”
“不對，哭錯了。”
“嗚啊~你說這地方咋就這麼難混吶~”
許恭有樣學樣。
以較之前三位還要大的力度開始哭。
他將自己成年以前所有遭過的欺負都想起來了。
一時間，他哭的比旁邊三個npc生物還要真切。
“嗚嗚嗚，從小到大我就讓人熊...嗚嗚嗚，快哭，不然一會要被推出去啦...嗚嗚嗚，現在玩個破副本還遭老罪死tm兩千多次啊啊啊！”
許恭邊哭還邊用手指輕敲琉璃舂，示意小白魚也趕緊哭。
小白魚無奈的遊了遊，碧色眼睛忽閃忽閃的。
它好像很好奇許恭是怎麼哭這麼像的。
許恭見小白魚還在呆萌萌看著自己，他急中生智，把手伸進水裡，“鐺！”的彈了小白魚一個腦瓜崩。
“哇！”
小白魚現在哭的也很真切了。
...
國服戰意公司策劃部。
“不對！徐姐！出大事兒了！”
“怎麼了？”
“小詩被他帶進悲憫裡了啊！”
“什麼！？”
...
自打進入這尊廟宇，許恭就再也沒有陷入混沌狀態過。
他發現每當灰白濃霧瀰漫時，廟宇內的所有生靈就必須哭泣。
哭的時候要麼心疼自己，要麼心疼別人。
否則它就無法將之包容藏納。
當濃霧消散，虛無磨盤重現時，眾人便不再需要遵守此規則。
三個奇形怪狀，恨不得把殺父仇人都當親兒子疼愛的生物，轉頭就變司馬臉。
許恭也一樣。
他遵從著廟宇的規則，白天休息，晚上嗷嗷哭。
哭的久了，他感覺自己心理似乎也發生了些變化。
每當看到外面逐個消失的無相空間，以往他內心會充滿危機逼近的緊迫壓抑感。
可現在。
許恭對於它們的消逝，同情心卻是愈發增強。
當然，有舍亦有得。
雖然其心態發生了變化。
但他白活現在好的不得了。
不說哭倒長城，起碼也能稱得上杜鵑啼血了。（他自己認為的）
值得一提的是，小白魚平時不顯山不漏水，交流都靠肢體語言，但它一旦叫起來，聲音卻好聽的很。
每次一到濃霧四起的時候，廟宇內便開始和鳴。
其中四個殺豬的。
還有一個如泣如訴，綿長悠遠，十分悅耳的。
這個鶴立雞群的聲音便是由小白魚發出。
每每聽到它啼哭，許恭都感覺自己是在聽高山流水之迴響，亦或是深海鯨吟之絕唱。
這使他時常懷疑小白魚跟本沒在哭。
它是在練嗓。
但廟宇始終未曾排斥過它
又是數次朦朧間的轉換，虛無磨盤已經離陸地極近了。
無論是沉在海底，亦或是本就懸於海上的無相空間，都已經被虛無碾壓吞沒。
眼看就要波及到他們。
可許恭現在無暇顧及即將到來的危險。
“小白魚你怎麼樣？”
他蹲在琉璃尊前。
望著此刻已經沉於水底癱倒著躺靠的小生靈，心中焦慮。
自上次交錯開始，它就變得沒什麼精神。
許恭多次詢問，又都被它輕柔的揮舞魚鰭應付過去。
‘會不會是太久沒吃東西，還總要哭的緣故？餓的？’
許恭揣測。
就在方才，他趁老樹鬼叫的時候向它要了點葉片。
老樹直接把枝幹都抖光了送給他。
許恭撿起來幾張，撕成小碎片，扔進琉璃舂裡，期盼的看著小白魚。
‘這麼小的魚，平常應該會吃些水藻之類的吧？’
許恭類比著投餵。
但他沒有發現，小白魚原本潔白的魚背此刻已經長出了星星點點的褐色。
小白魚對於琉璃舂裡多出來的物體，本能得有些抗拒。
但它為了讓許恭寬心，還是象徵性吃下去幾小塊葉片。
隨即它強打起精神，剋制住體內流逝感與愈漸沉重的軀體，努力向上遊動，對許恭表示感謝。
見小白魚有了活力，許恭心裡踏實了。
暗說自己的猜測還真準。
待得下一輪灰霧來臨，他又哭著跑去找老樹。
“嗚嗚嗚，我對不起你，你都禿了嗚嗚嗚。”
“對了，再給我根棍兒行不行，細點的嗚嗚嗚。”
老樹也在哭。
聞言，又弄斷了自己的不少枝杈
“@%&*……！（嗚嗚嗚！你真該死啊，別來找我了！）”
許恭聽不懂它在嚎些什麼，自顧挑了一根合適的，離開已經只剩個主幹的老樹。
待外面濃霧散去。
他將樹棍掏空製成了箇中空的管狀，插進琉璃舂，深吸口氣順著吸管向內吹。
咕嘟咕嘟咕嘟~
琉璃舂內開始冒泡。
小白魚被許恭的行為搞懵逼了。
“我記得我舅家養魚就是這樣！”
“得打氧！”
許恭認真道。
小白魚見狀，知道他出發點是好的，想照顧自己。
便也就沒做出什麼抵抗，只是任由他吹氣玩。
廟宇之外，一根橫貫天地的巨柱突兀出現，並由底端向外吹出恍若滅世的狂風！
令空間扭曲的虛無磨盤此次正要吞沒世間的氣流。
它吸收好半天，每當要將之吸淨，卻發現總有風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虛無磨盤放棄了。
它開始著手吸收世間的土地。
很快，陸地消失。
許恭所處的廟宇變得憑空漂浮，所幸無相空間內部沒有什麼變化。
等他打完氧，再去瞧外面時。
發現世界已經變得只餘一些無相空間存在，他和小白魚被徹底困在這裡。
深海空間內，珠子已經破碎大半。
又過幾次輪迴交替，許恭終於發現小白魚身上的變化。
在它背上，諸多褐色斑點已經結成小塊，除此外還有不少綠色覆蓋其中。
許恭原本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
他下意識先聞了下嘴裡的氣息，他以為是自己給小白魚打氧的時候給它燻中毒了。
但貌似並不是的。
琉璃舂內的葉片已經全部消失。
小白魚的狀態其實要好過先前，最起碼能靈活遊動了。
只是許恭再也沒見它躍出過水麵。
天地間的虛無磨盤似乎運轉變快。
以往一次輪迴它只會吞沒一道無相空間，現在磨盤運轉一次便會有數道空間消失。
許恭意識到，這樣的變化是在象徵著戰爭的空間消失後開始的。
可有一點令他疑惑。
自己所在廟宇與戰爭相毗鄰，彌天漫地的虛無磨盤掠過廟宇時，卻徑直將之漏了過去，轉而去吸取其餘空間。
如此恍若被遺漏的狀況下，他們所處的環境竟是多存續了一會。
只不過，這樣的存續並不會延長多久。
很快，除廟宇外。
世間所有存在都已被虛無磨盤所吞食，唯獨他們還在孤零零漂浮在虛空當中。
最後一次灰霧瀰漫。
當磨盤重現，它的目標終究瞄準了僅剩的無相空間。
站在廟宇裡，許恭懷裡抱著琉璃舂。
面對鋪天蓋地，僅靠肉眼根本就看不到全貌的虛無磨盤，他已經不那麼畏懼了。
他知道自己的副本可能走到了盡頭。
便低頭逗著小白魚。
“結束了，我們是大逃殺裡最後出局的。”
“咱贏了。”
許恭根本不清楚副本的真正用意是什麼，隨口瞎扯著。
但他是真捨不得這條靈動的小白魚。
“你要是現實中的就好了...”
“不像現在，得了面板病我還沒辦法...”
許恭挺愧疚。
小白魚聽著，尾巴一甩一甩的，身側貼向許恭指尖，似是對他說著別在意。
虛無磨盤動了。
伴隨空間的劇烈扭曲，廟宇在這般龐大偉力之下頃刻間便化為了齏粉，向無形當中融入進去。
與之同時粉碎的，還有許恭懷抱著的琉璃舂。
感受到懷裡突然變輕，許恭下意識伸手向內部的小白魚託去。
然而他並沒有觸控到小白魚。
甚至連水都沒有感受到。
只是在情急之下握住了一塊砂礫大小的琉璃結晶。
隨後，他便消失在這片天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