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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了神，良久沒有動彈，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溼滑的舌頭在她臉上貪婪舔了舔。
綿綿抬頭，看見那人恐怖的臉。
只是，此時的她站在十米以外的牆下，手臂跨越了整個草地伸過來，這合理嗎？
老婦張開的嘴漆黑，數十米的舌頭伸到綿綿臉上。
姜綿綿沉著臉色，依舊沒有反應，興許是好奇，老婦扭動脖子，腦袋像是橡皮一樣伸長過來。
她面無表情，朝對方臉上啐了一口唾沫。
“啊！”老婦尖叫起來，整根脖子開始劇烈擺動，惡狠狠盯著姜綿綿。
綿綿藉機向後退，只見老婦的身體膨脹起來，裡面有什麼東西在鼓動，想要衝出來，不過一會，她的身體就爆炸開，一隻裸體人形的怪物從裡面爬了出來。
這隻怪物長相極為奇特，四足落地，形似人腳的扁足上套著四隻瘦削的紅色繡鞋，細長的四肢神似被拉長的橡皮人；身體有著和人一樣光滑雪白的面板，白的像塑膠，像死人。長而扁的脖子上，整齊排列三個一毫不差的人頭。黑髮打結擰成一團，它們張開嘴，不約而同露出一排鋸齒狀的利牙。
綿綿沉默著，驚愣了良久。一陣膽顫的疙瘩爬上背脊，怪物仰頭髮出震天動地的咆哮，瞬間飛來一根手臂粗的利刺，以極快的速度刺向姜綿綿。
她起身就跑，險些被貫穿了腰腹。
見狀，怪物抬起一隻手臂，橡皮一般伸長，疾如雷電，猛插入她腳邊的土地，留下深綠色的水漬。
“這他媽什麼東西啊！”幸而她躲得快，身後的怪物盯著她慌亂的背影，眼目瞪得越來越大，貪婪地伸出藏在利齒後的蛇信子，流下一灘漆黑的液體。
姜綿綿直路飛走，不斷躲過怪物刺來的手臂。
又軟又細，彷彿一張薄薄的油紙，面板下空無一物，一觸即破，稍有不慎，就會被頃刻貫穿心臟。
實在跑不動了，姜綿綿只能停下來，扶著膝蓋喘氣，休息片刻：“不是我說，你這怪物怎麼這麼死犟，這都跑了十里路了！”
尖刺般的手臂破開陰雲，旋轉著朝她飛來，急如閃電，姜綿綿沒了力氣躲避，索性原地坐下來，用手扇了扇風，靜待手臂將她絞成碎片的瞬間。
她悠然得不像正常人，只見手臂在靠近她的剎那，被一道橫空而來的力擊飛出去。
遠處的怪物傳來尖叫，同時，身後也淡淡地，似有若無地飄來一聲笑。
似乎近在咫尺，似乎渺遠無際。
透著一如既往的散漫，“你這豬腦子，不吃你吃誰？”
她昂起頭，撞見那雙勾人心魄的眼，嘴角的梨渦淺淺的笑著。
黑暗中的土瓦房，謝青晏側坐在房樑上，一隻腿蜷曲，烏黑的發在指間打著圈，懶洋洋抬起眼皮，半張臉遮蓋在陰影下，臉上仍是淡淡的笑，眼底卻冰冷刺骨，不知在想些什麼。
“喲呵！好久不見啊，老人家您怎麼也在這兒。”姜綿綿遠遠朝他打了個招呼，笑容燦爛。
恰是這瞬間，一片陰影將她籠罩，怪物躍到上空，下一秒，直挺挺撲下來。劇烈的轟動濺起濃煙般的塵埃，吞沒了姜綿綿。
地上裂開裂縫，他似乎並不關心姜綿綿的死活，半倚著牆，姿態一如既往悠然，緩緩閉上了眼。
只見緊接著，一個黑影從煙塵滾滾中軲轆滾出來，髮髻凌亂，滿臉是灰，掙扎著要爬起來。
姜綿綿伏地翻滾，躲過怪物龐大的身軀和幾次連續刺來的尖爪。她擦去嘴角的血跡，略微急促的呼吸顯出無力的疲憊。
發覺她看見了自己，謝青晏這才側過頭，氣定神閒、漫不經心地朝她笑了下。
他看起來很閒。
短暫的安寧過後，綿綿毫不猶豫地跑向謝青晏的方向。
怪物排山倒海般追來，嘶鳴著，震得整棟房幾乎要坍塌。
謝青晏並沒有回頭，瞥了她一眼，嘴角不可察覺地揚起一個弧度。看出她的想法，少年只是哂笑一聲，道：“想讓我救你啊？”
綿綿遠遠地點起了頭，“大佬，你是大佬，你是我大哥！”
“沒門。”
說著，他便笑顏盈盈地轉身作要離開的樣子。
“......”
6
謝青晏跳下屋簷，卻並沒有離開。
出人意料地，他靠近綿綿，挑起眉，看不出神色，嘴角卻彎起，食指輕勾起她的下顎。黑眸中萬種風情，語氣輕浮，似是挑逗，“弄成這副樣子。”
指尖沿著她的嘴角輕輕劃過，“想不想讓我救你啊？”
“……”您還有閒心撩妹呢。
見姜綿綿愣了愣，眼神呆滯，有些膽怯地想往後退。
他笑出了聲，
“不吃人。”
甚是奇怪，怪物像是受到了一股無形的鉗制，一動不動站著，就這樣怔怔地盯著她。
良久未等到回覆，謝青晏笑著朝後退了半步，電光火石，一根尖刺從一側襲來，繞著旋兒，她向後猛退，堪堪與其一擦而過。
低沉的聲音貼近耳側，一閃即過，很快消失不見，“你剛才在賭，我會救你？”
不過一剎那，怪物突現到面前，快得根本令人來不及反應。
綿綿猝不及防，千鈞一髮之際跳上瓦房才躲過一劫。她緊盯著怪物，牙關隱隱咬緊。
額角的一滴冷汗流下，沿著下頜浸透衣衫。
她雙拳緊握，緊接著，朝後側身，手中一點華彩流動，卻似朝菌蟪蛄般非真非假，朦朧不清。
她輕身一躍，躲過怪物的襲擊，回頭間，平靜的眸中閃過轉瞬即逝的凌厲。
怪物慾要逼近，她騰空一躍，從袖中滑出一把鮮紅亮麗的摺扇——竟是謝青晏的那把。
紅得似血，紅得詭異。
藏身於黑暗中，陰影籠罩了少年的臉，看不清神色。昏暗的下半張臉幾乎不可察覺地笑了一下，有些意外。
這摺扇並不是用普通材料製成的，摸上去軟軟的，卻鋒利無比，怪物被劃傷了一刀，發出憤怒的咆哮，綠色的液體竟如噴泉一般從身體裡直射出來。
它怒視姜綿綿，張嘴發出尖細的叫聲，洶湧的殺意彷彿烈火騰燒。
綿綿握緊摺扇，神色不動。
眸中劃過一抹殺意，她直衝怪物而去。
怪物氣昏了頭，於是張大嘴，嘶吼著迎面而上。
可就見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將綿綿一口吞沒，綿綿卻借力從原地跳開，怪物撲了空，身體上連著被劃開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快得無法察覺。
綠色的液體成柱狀噴射，姜綿綿凌空一個翻身，毫不猶豫跳到怪物的身上。
黑暗中的少年察覺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看過來時眉頭輕挑。
怪物暴怒，發狂一般地向前衝撞，想要將姜綿綿甩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看準時機一把將摺扇插入怪物的身體，頓時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怪物開始慌頓了，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是失了理智般向四周衝撞，仍不見效果後，它開始在地上瘋狂打滾，卻已經來不及了。
綿綿在它背上坐直，手中自然地掐出一個訣，速度很快。
然而四周陷入了一剎的寂靜，呆滯片刻後，她才想起來什麼，向下淡淡一瞥，沒有任何猶豫，手中瑩瑩紅光順著它血跡凝固的頭顱一劃而下。
怪物拼命掙扎，傷口經地面不斷摩擦後變得四分五裂，幾乎將它的整個軀幹染成慘綠。
刀鋒一般的紅扇沿著它的頭顱長驅直入，留下一道驚心的裂痕。
怪物的悲鳴因此變得怪異，深綠色的血液灑滿牆壁和地面。
一人一怪的交鋒，以綿綿將它的頭顱斬為兩半結束。
怪物失去生息，綿綿凝視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目光深沉而晦澀。啪嗒一聲，她將摺扇撐開，慢悠悠朝自己扇了扇風。
與此同時，她聽到了一聲熟悉的笑，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參差不齊的牆壁上，冷風吹動火盞交錯輝映，謝青晏倚坐在房頂上，一手搭著膝蓋，懶洋洋翻弄著手裡幾顆漆黑的石子，看樣子有點無聊，笑意不明地朝她看來。
“你？”姜綿綿眉稍一跳。
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一團莫名的怒火，綿綿沒好氣道，“熱鬧看夠了沒？”
“身手不錯。”興許是好奇，興許是感到有意思，少年笑著托住臉，姿勢慵懶，晦暗的眼眸向下看著她，“你騙我啊。”
姜綿綿一愣，下意識與他拉開距離：“你試探我？”
謝青晏不語，輕巧地一躍而下，長長的烏髮拂動，落在她眼眸前。
這人心眼怎麼這麼小！
像是聽見了這小聲喃喃，謝青晏半笑不笑地朝她彎下腰。他身段高挑，只有這樣才能看著她的眼睛：“在罵我呢？”
綿綿往後退，忙搖頭否認，轉眼間，又換上了一幅笑顏。
她眉眼彎彎，眼波如月，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照你這麼說，我還挺厲害的咯？”
或許她也不知道，這笑假極了。
謝青晏盯著她，眸光深沉，不知在想什麼。
“雖然我喜歡你這種好看的，但你也不能誣陷我啊。”綿綿笑笑，一攤手，滿臉無辜。
少年不作答，不過一會，他笑了下子，慢悠悠靠近她，笑如春風：“皮囊勾人意欲，也令人迷失自我，靈魂腐爛敗壞，因此妖魔最愛幻化外表，誘惑人心，美麗又危險。”
“所以，你要小心了。”
“也許我比你想象中還要危險。”他湊到綿綿耳畔，帶著笑意的聲音令人難以抵抗。
對上那雙明淨透徹的眼，綿綿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我當然有數，不用你說也明白！”
“明白什麼？”謝青晏繼續靠近，步調散漫，卻帶著威逼之意，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我好看啊？”
“還是……”
話音未落，姜綿綿立馬挺直背來：“知道你好看！”
他頓了頓，大抵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不知想到什麼，垂下了眸：“哦？”
“你還真是奇怪。”
姜綿綿眉心跳了跳，心說哪有你奇怪。
少年沒說話，夜空之下，涼風習習，再次恢復了平靜。
整個平原安靜如初，卻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寂靜得令人覺得可怕。
忽而，整棟房子開始晃動。
起初只是微弱的動彈，後來幅度越來越大，一股怪力將她猛地吸了進去。
“怎麼回事？”她低頭看過去，自己居然回到了草房子，原來她一直在這附近打轉。
濃稠的血漿從四個牆角漫出來，瀰漫著腐爛的氣息，洶湧蔓延到腳下，綿綿立馬蹦了起來，“什麼呀，臭死個人！”
她蹦了幾下，血水已經沒過了鞋靴，還在繼續往上升。
“老人家，你人呢？”
身後傳來輕輕一聲哂笑。
她回過頭，少年坐在房梁之上，不知就這樣看了她多久，一手撐著下巴，語氣漫不經心，“叫聲哥哥。”
“送你出去。”
“……”姜綿綿一撇嘴，“休想……”
短暫的幾秒後，她咬著牙含糊不清，不情不願道：“你是我大哥……”
少年忍不住笑了下，一隻手從後拉住她，輕輕往上一躍，將她拉離了血水。
血氣洶湧，如同發了瘋的野獸，瘋狂向上扭動，欲要抓住二人。
那隻手清瘦白皙，透著些隱約的青筋。
就在此刻，腳下的血水湧動聲戛然停止，開始有生命般向四周倒流。
謝青晏拉著她落地，眼尾輕輕挑起：“邪物之間，總是對同類的存在，敏感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