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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綿綿猛然驚醒，冷汗浸溼了整個額頭，她掀開被子環顧四周。
“妞子你醒了啊。”黑貓打了聲哈欠，從窗臺上跳下來。
“這是哪？”還未說完，門被人推開，老婦端著一碗熱湯，解釋道：“姑娘，我昨日看你昏倒在了路邊，就將你帶回來了。"
姜綿綿恍然大悟，雙手捧過熱湯，“多謝阿婆。”
她思及昨日的事，指尖一顫，想起什麼，整張臉蒙在熱湯浮起的白霧中。
那人給她下了什麼毒？
完了完了，她該不會已命不久矣了？
“近日不太平啊，姑娘還是少來往些好。”阿婆見她臉色唰地暗下來，低垂著眉，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說？”綿綿來了興趣。
“咱們這裡以前是個村子。”阿婆整理起屋子，一邊說，“靠著狼月山，註定太平不了。”
“以前就多生怪哉，最近幾年，憑空冒出一隻女妖，四處喝人血吃人肉。”
“起初還有所收斂，最近不知怎的，越發妄為。”
“咱這十里八外的，本就窮鄉僻壤，沒幾個人，如今更是死的快絕種咯。”
阿婆一嘆氣，朝窗外頷首，“你瞧。”
姜綿綿隨著她的目光，只見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抬著擔架，滿頭黑線地路過屋外。
能看清擔架上模糊的人體。
她轉過頭，正巧與那為首的漢子對上目光。
那漢子眉目裡有一股凌厲，她忙挪開眼，一口喝完熱湯，再次感謝了老婦，背起簍筐就準備出門。黑貓蓄勢待發，一躍蹦到了簍筐裡。
“有事就你跑的最快。”姜綿綿翻了個白眼。
黑貓舔舔爪，哼了聲，“你懂什麼，我這是知之而不可為。蓄精養神，才能更好的....”
“才能更好的逃跑。”
再次爬上這座山，姜綿綿站在山坡上，抬頭仰望聳立的山頂，黑壓壓的一片，直入雲霄。
這次可得繞著走了。她這麼想著，直接繞到了最北方，前方山廟形態初露，她立在不遠處的草叢中，感受到什麼，鼻尖抽了抽，目光慢慢後移。
一瞬間，她抬起簍筐，擋住身後而來的旋風，抬腿上踢，跳到了對方身上。
只見一隻渾身漆黑的巨型猿猴從地上立起來，憤怒地捶打胸口，想將她甩下來。
姜綿綿立即跳起來，躍到樹上，巨大的梆錐飛來，直擊怪物。
怪物被彈飛出去，想要拉住姜綿綿，不料被她靈活地躲了過去，踉蹌了幾步，腳下一踩空，往後掉入一張巨網。
它哀嚎了幾聲，黑色的大網迅速收緊，將它倒掛空中。
“中計了吧。”姜綿綿一躍到它身前，得意洋洋之色顯露於形。黑猿抓住網線，齜牙咧嘴盯著她，目光中的恨意，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
黑貓晃了晃尾巴，催促：“趕緊完事收拾回家！”
姜綿綿點點頭，拿出一小塊鏡子，放在黑猿的身邊，半晌，沒有任何反應。她的臉色愈漸難看，反應過來什麼，道：“不好，不是它！”
遠處，一抹暗紫色的身影正立在懸崖頂端。
她撫摸著手裡的毛球，面紗遮住了面容，盯著那個方向，淡淡地笑了。
一張網將姜綿綿套了起來。
她反應不及，連同黑貓也一齊遭了難。
“抓住了！”一回頭，才發現林子中已經被多出了七八個人，大多都是滿臉橫肉的糙漢子。
為首的漢子彆著大刀：“抓住這妖女了！”
“什麼妖女？”麻繩網又粗又硬，姜綿綿扯不開，被緊緊困成一團。
那人走近，黑貓立即豎起尾巴，作戒備姿勢，嗚嗚朝他低咽。
“蠢貓！”漢子厭煩地朝它甩去一巴掌，黑貓被打得腦瓜子嗡鳴作響，沒了動靜。
“貓總管！”
一矮一胖的兩個漢子上前扛起綿綿，提溜起黑貓，朝山下走。“這妖女作惡多時，如今總算是抓住了，今晚擺宴慶功！”
直到被帶到一間陰暗潮溼的草房子，漢子才給她解了網，旋即困住她的雙手雙腳，往她嘴裡塞了一團布。
姜綿綿掙扎了幾下，試圖踹醒腳邊昏迷不醒的黑貓，目視幾個漢子走出了房子，才一口吐出布團。
“呸!”蠢貨，這種古早電視劇的套路還在用。
“喂，醒醒，醒醒！”
黑貓朦朦朧朧地睜開眼，像受了什麼驚嚇，猛地跳起來，不分方向地喵嗚叫，直到看見姜綿綿，才冷靜下來，“是你啊妞子。”
“你被踹傻了？”姜綿綿嘆了口氣，"現在怎麼辦？”
屋外暮色四合，姜綿綿閉眼躺在椅子上，被束縛的手腳如何也不舒服，驟然睜開眼，屋內漆黑一片，雜草堆砌的牆角散發出經久的臭氣。
她注意到窗外的一點火光，探頭看去，瞧見整條路都熄燈悽清，唯有一家的燭火還亮著，單薄渺小，虛弱得彷彿下一秒就會熄滅。
薄薄的一層火光，在無邊的黑暗中更顯得孤寂悽清，反倒將人赤裸裸暴露在隱秘的黑暗中。
此地偏僻，本就人煙罕至，夜裡無人更是常事，姜綿綿卻不知為何，總覺得哪裡奇怪，緊盯著那間房子。突然，房子裡傳來巨響，窗子被震得一顫。
緊接著，綿綿什麼也沒看見，卻見一道血直射在窗上，傳來人的慘叫。
屋外一道鬼影一晃而過，她好像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談論聲，不過一會，那裡的動靜就消失了，燭光倏地熄滅，整條路陷入良久漫長的寂靜。
姜綿綿正在想發生了什麼，門在這時被開啟，胖漢子拿著鞭子走進來，對著她冷冷一笑。綿綿還沒來得及說話，被他一鞭子抽下來，痛得哀嚎。
“你這妖女，也算有這一天！”
胖漢子語氣憎惡：“你害了這麼多人！你該死！”
“世道早不是你們妖怪的了，現在的你們只不過是螻蟻一樣的存在！不好好躲著，也敢出來作惡！”
姜綿綿渾身顫了顫，腰腹上幾道血痕，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咬牙道：“我不是什麼妖女……”
“還敢狡辯？！”胖漢子惡喊一聲，“這裡從沒見過你，那狼月山人人皆是避之不及，你卻無緣無故會跑去那山上？近日妖女殺人頻繁，所出人命之地皆有人看見你，你還有什麼狡辯？！”
“你這是強詞奪理。”姜綿綿氣得快吐血了。
原來這五十年前，這條路上突然多出了一家鋪子，叫做回春鋪。
鋪子的主人是個長相極美的女人，大家都喚她春娘。有許多人，千里迢迢路過此地，只為了傳言中的一睹芳容。
春娘鋪子的門檻每日都被上來提親的人踩平了。但這條路上的人說，這春娘挑剔的很，無論是帥的、醜的、窮的富的，一律瞧不上。
她家裡撿了個乞丐。
她待這乞丐如待至親，每日好生養著，也不讓別人碰，哪知有一日，這乞丐跑去別家偷雞，正好讓人家主人撞見了。
那家不認識這乞丐，氣急之下就叫人給亂棍打死了。
後來春娘就瘋了。
一夜之間殺了整條路上的人。
後來的人說起，都說沒見過春娘這個人，春娘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直到最近幾年，這路附近，又出現了人失蹤。
有人在山上撿到了斷手斷腳，就有人傳，那個春娘又回來了。
姜綿綿沉默了，從頭到尾，除了傾國傾城這一點，她是沒找到一點兒跟這位妖女相似的。
胖漢子洩了憤，足足打了十幾鞭，才朝她啐了一口，“今日就先放過你，等明個兒大夥決定了咋處置你再說。”
綿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胖漢子上前踹了幾腳，見她已經昏迷不醒，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他走遠，姜綿綿捂了捂頭，從地上爬起來，拉開最近的凳子坐了上去。
她悠哉悠哉抿了口茶。
“打了十幾鞭跟個沒事人一樣，你不是妖女誰是？”黑貓忍不住吐槽。
房間漆黑，從頭到尾都沒有燈盞，姜綿綿瞪了它一眼：“你懂什麼，我這是深藏不露。”
“話說，你們妖怪真的絕種了嗎？”
黑貓沉默了：“差不多吧。”
“如今的天下，早就是【祂】的天下了？”
“輝煌一時的妖魔，如今也是最低階的螻蟻。”
姜綿綿瞭然，想得太深，絲毫沒察覺身邊多出了一人。
少年伏在桌面上，眼底倦意，不知是不是困了，手指有意無意地瞧著桌面，笑道：“是為我準備的嗎？”
“媽呀鬼呀！”姜綿綿嚇得一跳，還不等她回答，謝青晏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
“別！”
姜綿綿抓毛，看著眼前憑空出現的謝青晏，“老祖宗，你怎麼在這？”
這不是要她命嗎？
“想不到你這麼有心。”謝青晏眉眼彎彎，伸了個懶腰，懶洋洋趴到了桌上。
“……”真是不要臉。
姜綿綿忍不住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謝青晏笑得佻達，“見到我這麼不開心啊？”
這麼不明顯嗎？姜綿綿心想。
“你你你，你該不會是來取我小命的吧？”姜綿綿哆嗦地抱住自己。
“哎呀，真是有心了。”他目光一亮，像是沒聽見，接過綿綿那一方的茶水，笑得更開懷了，“你對我真好。”
見他一口喝完，姜綿綿氣得拍桌而起：“不要臉！”
“哦？”謝青晏一挑眉，嘴角帶笑，食指輕蜷，敲了敲木桌，他說，“你說什麼？”
姜綿綿立即沒氣兒了。
她一焉兒：“您老人家一定是聽錯了。”
謝青晏笑著不答，漠不關心的樣子，逗得她更氣了。
“您的到來使我蓬蓽生輝，我倍感榮幸，但是您老怎麼有時間來這？”
謝青晏沒有立即回答，一隻腿支在長凳上，搭著膝蓋，耳邊的發垂落下來，“想著來見你，就急了些。”
“……”姜綿綿算是不會再信他的滿嘴鬼話了。
她握拳放在唇前，一面攤開一張卷軸，也不管他再沒在聽，道：“既然你來都來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咱們也算隊友了，我就來說說咱們的目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謝青晏半闔眸子，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半晌，懶懶地歪了下頭，不知是不是綿綿的錯覺，聽起來有點嫌棄，道：“誰是你隊友？。”
“……”行，你就是個空氣。
“不是就不是吧。”姜綿綿咳道，“咱們的目標是，一鼓作氣——”
“取得真經！”黑貓興致高昂地附和。
“你很有閒心？”謝青晏瞥了她一眼。他瞧起來漫不經心的，撐著凳子，腿搭在桌上。
姜綿綿嘀咕：“你以為我想啊！”
謝青晏走到窗邊，垂眸盯著盆栽裡妖嬈招展的花骨朵兒，皙白的指尖輕輕一觸，一盆花便立馬枯死了下去，變成了一灘死水。他盯了許久，失笑了聲：“花不錯。”
“您老人家喜歡？您老人家喜歡我給您搬一屋子！您那老巢那麼大，一定能堆下！”
“……”謝青晏涼涼看了她一眼。
少年靠著窗，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昏暗落在他的臉上，鋪下一層淡淡的陰影，指間有意無意地撥弄著窗臺上的一盆花，彷彿和昨日的不似同一人。
花卉被他掐碎，落了下來，他微微偏頭，喉音清冷平淡：
“世人皆活在夢中，愚笨又蠢鈍。”
他懶懶笑了笑，兩指在半空捻住一片隨風吹來的花瓣。花瓣隨著風，吹出窗外，風大了，花也飄得遠了，“你們人類的表情，總是這麼有趣。”他看向綿綿，笑了笑。
姜綿綿強裝鎮定地喝了口茶。
怎麼辦？他這是什麼意思？！該不會要拿她開刀了吧？救命，這感覺很不妙啊，該不會是想看她腦袋開花前向他苦苦哀求低聲下氣的模樣吧？
她下意識耿了耿脖子。
一聲雞鳴打破寧靜，嘶啞的啼叫渺遠虛無，姜綿綿睡醒的時候，躺在草垛上，身上的血跡已經幹了。
她聽到了一聲尖叫。
沒有多想，她從窗子翻了出去，只見正對面圍滿了人，湊上去，瞧見了昨夜那間屋子。
此時的房屋駭人萬分，牆壁上淋滿了四射的鮮血，空地上躺著一根斷肢，像是從窗子裡飛出來的。
一片殘骸，被人抬出來的屍體已經碎了幾塊，東拼西湊地揉在一起。
牆上的血跡還是溼的，一場殘忍至極的殺戮，就像才發生在昨天。姜綿綿捂住鼻子，朝旁邊問：“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身旁的人顫抖著，目光驚恐，結結巴巴吐出幾個字，恐慌萬分地跑走了。
“他點燈了，他點燈了……他衝撞了【祂】……！”
話未說完，姜綿綿還想叫住他，一轉眼就不見了。
開燈了？這裡不允許有燈嗎？
姜綿綿盯著屍塊，想到昨晚的情況，思忖片刻。
這裡，似乎存在著什麼無形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