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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識意頭痛欲裂，被強烈的光線逼著睜開眼睛。
“…唔…怎麼這麼亮？”
側過腦袋躲進簾帳下，不情願地看向光照進來的方向。
窗子開到最大。
還有一個人架著腿坐在上面，頗有某妖的風範。
許識意昏沉沉地問：“你怎麼在這？”
周隨提醒道：“師父忘了嗎？昨日是你讓我來叫你起床的。”
“……啊。”
許識意一回憶：“想起來了，等我收拾好了就走。”
他腳點地的時候還沒發現什麼，猛地站起來身體才踉蹌地搖晃，身子單薄得很，唇色發白。
好在邊上有床柱，沒等到周隨衝過來，他自己就已經撐著站穩了。
許識意斜眼看著周隨那已經扶上自己腰身的強硬結實的手臂。
視線順著向上望去。
是張略微焦慮的臉。
不可否認的是，周隨的確已經是個長大了、並且非常符合許識意眼緣的男人了。
許識意帶著刨根問底的心思去探究，認真仔細地瞧周隨這個人。
最後無奈且遺憾的發現，周隨長大了，不再是他印象中那隻小鳥了。
現在是個男人了。
會關心人，長得漂亮的男人，這段時間在外奔波勞累，面板顏色更健康了。
穿的也不是之前單一的白衣，而是衣冠齊楚、華冠麗服。仔細一想，這段時間周隨的衣服幾乎一天換一個顏色，整得跟只花孔雀一樣。
會打扮自己了，懂得注重外觀，孩子長大了……
許識意還是欣慰地看向周隨。
瞥見某人擔憂的目光，忽而又想到先前為自己擋下父親鞭子的周隨、烤雞腿時含情脈脈的視線、日日夜夜為他操心的周隨……
這麼一想，這徒弟對他挺好，他這師父當的好像不怎麼稱職。
許識意在周隨的忐忑不寧中，深深剮他一眼，問道：“周隨，我問你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
周隨心口狂跳，這麼快就要接受對他愛情的審問了麼，我要怎麼說，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我應該用什麼樣的語氣……
許識意腳尖點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斟酌了半天，睨他：“你覺得我對你好嗎？”
好嗎？
自然是好的，但我要怎麼說？周隨深吸一口氣，是以詼諧幽默風趣的風格，還是嚴肅認真負責的態度。
該死的，他師父到底喜歡哪一款。
周隨鼓起勇氣，滿懷期待與感恩之心地大聲說：“師父於我之恩，永生永世難以回報，只願此後歲月能長伴君側，我……”
“嘖……”
許識意撫眉頭，這是什麼個意思？
周隨看他不滿意，趕緊閉上了嘴，面上憂心忡忡。
許識意沉重地點頭，擺足了架勢，勉強表示：“……行，我懂你的意思了。”
——
金谷
懸崖峭壁，瀑布爭流。
金光打散了水珠灑在唯一的過路橋上，漫天的水霧造出一片夢幻仙境。
周隨問道：“師父，等抓住這個人，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許識意不自在地怔住，回過頭去看他：“你想做什麼？”
“師父去哪我就去哪。”
許識意呢喃：“其實，我也不知道。”
“什麼？”
許識意瞥他：“我說，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要做什麼，你想去哪裡，我陪你去。”
他這麼多年活得太隨性，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什麼有意思就去玩。
周隨賠笑：“那我想和師父回雲風城，種上滿山的花，我給師父親手種。”
許識意：“那我就捨不得離開了。”
周隨：“不離開。我在那裡陪你。”
“好啊，那把這個人抓到，然後我們就回雲風城。”許識意隨口答應他，語氣很溫柔。
周隨看呆了眼，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話音剛落。
腳下的水開始沸騰，一張隱形的捉妖網顯現原型。
兩人腳踩在大網上面，並不掙扎，任由整張網將他們包裹帶到水簾洞後。
許識意伸手抹去一臉的水，發現面前一片烏漆嘛黑，伸手不見五指，他眼睛一向不大好，這下更是什麼都看不清。
看不清但嗅覺和聽覺靈敏，他並不有所顧忌，依舊錶現得我行我素，讓人看不出他心裡所想所懼。
但是，此刻他的手被人牽住了。
“……”
許識意嘗試抽出來，但周隨沒讓，抓住了就再也不放手。
被小心牽著往前走，竟也走得穩穩當當。
周隨眼裡卻是另外一番景象，許識意緊張的時候，左眼會控制不住地回到最初的顏色，暗紅色的琉璃流光溢彩，活色生香。
許識意看不見東西，眼神是離散的，為了不顯現出他的狀態，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瞬間就閉上了眼睛。
沒有了那雙魅惑人的眼睛，他看上去竟然是柔和素雅的。
周隨小聲笑出聲：“師父……”
許識意冷著臉：“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周隨趕忙正經起來：“不好笑，識意，他不在。”
“不在嗎？尋心跟我說他受困於此，讓我過來甕中捉鱉來著，算了，我施法破了他的結界。”
周隨捏緊了許識意的手，阻止道：“識意，讓我來。”
“也……行。”
聽上去很是勉強。
周隨用空餘的那隻手聚起瀑布的水霧，‘嘭’地在結界裡爆炸。
驟然天光乍現，許識意拎起周隨緊緊拽著他的手。
揶揄地笑：“不錯麼……週週？”
周隨不動聲色：“多謝師父誇獎。”
許識意：“那放開我。”
周隨戀戀不捨收回手，心不甘情不願答應：“……哦。”
許識意瞥見周隨通紅的耳垂，捻著指尖，悄悄翹起嘴角。
這孩子太單純，連讚揚一句都害羞。
許識意兩隻眉毛一高一低，如遠山的曲線畫在夕陽的晚霞裡，在揣著心思的周隨邊上走過，觀望著周邊。
——
周隨解釋：“他躲起來了。”
許識意鬼魅一揚唇，裝那模子樣唉聲嘆氣：“是啊，但是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今天都得出現在我的面前，我要殺了他給你做晚餐。”
霸道的語氣和俏皮打趣的德行合二為一，周隨無法移開視線。
說罷，許識意慢條斯理挽起廣袖，用那隻纖長的手在空中攥緊再張開。手心上擺放著一小灘水。
一小團水迸發開來，將整個金谷包圍起來。
“轟隆……”
頓時，結界內電閃雷鳴，天瞬間陰了下來。
“你要是現在出來，我就給你個痛快，否則，別怪我不顧及舊情。”
沒有任何回應，許識意深深嘆了一口氣：“好吧，實際上你得感謝我一百年前攔住了當時抓你的那個道士，欠我一份恩情呢……雖然我也不懷好意就是了，養到今日可算是能用了。”
他微微側著頭，表情很是無辜，古怪地‘噗嗤’笑出聲，森然道：“找到你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讓躲在暗處的人瑟瑟發抖。
許識意不曾懷疑自己，朝著一個方向走去，揪出了躲在背後的人。
掐著他的脖子拖出來，地上拉出一條罪惡的血痕：“不愧是人，真能躲。怕是閻王都找不到你……不對，憑你的本事這世上沒有人能找得到你，可惜空有一身會藏的本領可沒用。”
他只需要輕微一用力，那人就身首分離，命喪當場，血染紅了金谷的河水。
作為一個活死人，用著不同人的身份在世上活著，算是個毒瘤，就算是天帝，也不可能憑空找出他的位置，可惜他碰上了個寵愛弟子又無所事事的妖怪。
要是別人見到這場面，得嚇得拔腿就跑。
可週隨竟是一臉沉迷地望著他的愛人，殺了人的許識意也是這麼令人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