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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路面，乾澀的氣味。
明明有太陽照得難以睜開眼睛，卻是讓人覺得處處都發黴了。
滿天飛的紙錢擠得沒法集中視線。
紙做的馬匹、屋子、小人栩栩如生，色彩異常鮮豔。
面無表情，甚至各懷鬼胎的人排著隊進小堂子裡磕頭。
——孝德堂。
那個被鼠附身的老人還是沒活過幾天，瞪著一雙眼，不瞑目斷氣了。
這場喪事辦的人心惶惶，除了家裡親戚幾乎無人敢來。
蘇凌問：“我去把他的屍體偷出來怎麼樣？”
許識意攔住他：“不用，人死如燈滅，我已經看到他的情況了，走吧。”
“是。”
陳文忍了很久，一些話在嘴裡咀嚼了許久，還是決定問出口：“這位……師父？”
周隨立馬轉過頭，逼視：“這不是你師父，別亂叫。”
許識意：“怎麼？”
陳文沒在意周隨的話，小心翼翼問：“那個……我弟妹……”
話音剛落，許識意啊一聲，眾人都看著他。
許識意嘖：“忘了。”
周隨：“……”
蘇凌：“……”
陳文：“……”
許識意咳咳：“先前我說過，他們丟了魂，你得去找，至於怎麼找……”
蘇凌問：“他只是個凡、普通人，要不然我來替他。”
許識意哼，不理他：“上趕著啊？不行，他弟妹流的是跟他一樣的血，只有他才能去找，何況他身上不是“香”得很麼，能找到的。”
——
“他們就在這方圓幾里。”
“招魂，我會讓你人魂分離，它們自然會來找你的。”
許識意叮囑陳文：“不過，你得記著，不能說話，不能出聲，然後把它們帶回來。”
“為什麼不能出聲？”
周隨回他：“你魂魄已經開始腐爛，對它們來說是致命的吸引，師父在你身上加了層遮蔽，它們不會主動，但一出聲就會暴露。”
聽得人心驚膽戰，陳文心裡懼怕，但始終低頭記著許識意和周隨說的每一句話。
陳文最後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兩個孩子，下定決心對許識意說：“麻煩您了。”
許識意覺得有意思，挑起精明銳利的狐狸眼，對他道：“不麻煩，看場好戲。”
——
陳文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逐漸感受到身體越來越輕，意識模糊。
再次睜眼就看到自己站在床邊，而另一個自己躺在床上。
許識意周隨他們也看著他。
看的是有意識的這個他，這個魂魄。
陳文看向自己的身體，手心很明顯出現了幾道裂隙，存在裂隙的地方不斷冒出某種腐爛的奇特味道，但好像別人都聞不出來，只有他自己可以。
但許識意下一瞬毫不避諱地捏住了鼻子。
而周隨卻是收緊了鼻翼，禮貌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陳文：“……”
控制著魂魄飛往屋外，好像脫離了身體之後他也就不認路，不知道方向了。
陳文一臉茫然。
想起來許識意的話，它們會來找自己的，那麼自己只用等著他們過來就行。
陳文剛想嘆一口氣，隨即立馬想到不能出聲，不知道嘆氣算不算，還是閉上了嘴。
好刺眼……
陳文心裡想，眼睛睜不開，用力抬眼看去。
遠處好多人影，重重疊疊的影子，看不清楚動作和麵貌。
陳文心裡打著鼓，一口氣分好幾口喘。
幾步路走了很長時間，但又想到許識意說最好在一個時辰之內把兩隻魂魄帶回來，否則他的遮蔽就沒用了。
陳文又加快了步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人影全部停下來了，無一不在盯著陳文。
滲人的目光。
就像是看向床底，陡然看見一顆人頭一樣讓人毛骨悚然。
現在是十幾顆人頭披頭散髮看著他，等著他落入狼窩。
陳文魂魄耳朵開始嗡鳴，眼睛發痛。
快喘不上來氣了。
死死掐著手心，陳文沒辦法剋制住自己震顫麻痺的嘴唇。
害怕自己忍不住喊出聲，他必須咬緊牙關。
十幾顆人頭，二十幾雙眼睛，還有血紅的身影，這些都在逼迫著他接受現實。
那全是眼白的眼眶，只要再多看一眼，他就會落入無底深淵……
陳文腿軟的無法站立，在這時候卻又看見了他的救贖。
他的弟弟妹妹就在這些身影裡頭。
儘管模樣有輕微的變化，但陳文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的弟弟妹妹。
那是他的弟弟妹妹。
陳文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
看著這些鬼，發現他們也是迷茫著的，看著他好像在懷疑什麼。
懷疑他是人是鬼？
還是覺得他身上有什麼不對勁，不會是發現他魂魄的腐爛了吧，許識意說這味道會吸引它們。
但不像，它們沒有撲上來，也沒有表現出要對他做什麼的樣子。
陳文稍微安心一點，想湊過去牽住他的弟弟妹妹。
但它們發現他的靠近，一旦走近一步，它們就越發反抗。
它們會後退，一個個子高大勇猛的鬼站在最前面擋住陳文，不讓他靠近。
陳文不知道怎麼辦，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心裡堵著一口氣。
面對這樣逼仄的場景，簡直進退兩難。
——
陳文絕望了一會。
但隨後他聰明瞭起來，先遠離它們，讓它們對自己放鬆警惕。
然後趴在地上，慢慢爬到這群影子最後方。
不知道怎麼的，竟也未有一個發現他，不過這對陳文來說也是件好事。
陳文處於擔心，動作特別的慢。
花了許多時間抬頭找到他的弟弟妹妹。
再朝著它們的方向前進。
迷茫的兩個身影一直跟著大部隊往前走，突然兩個停住了。
它們的腳腕被人抓住了。
別的身影沒有發現情況，繼續往前走。
陳文成功把這兩個攔在了自己這裡，欣喜若狂。
他還記著不能發出聲音這件事。
但這兩個不聽話的在掙扎，想脫離他的強制捆綁。
陳文不擔心，小孩子成了鬼都沒有大力氣。
用力抓住它們，慢慢往反方向拖。
——
本來一切順利。
但是由於兩個小傢伙的掙扎反抗，最終還是引起了那些大傢伙們的注意。
它們都回頭看過來，看到陳文的那刻都變了臉色。
雖然沒有眼黑，但陳文能感覺到他們的眼神格外兇狠，表情異常憤怒。
陳文脫口而出：“我……”的老天爺。
他立即閉上了嘴，心裡哐啷一聲，心道壞了。
這才見識到什麼叫做狂熱和速度。
兩個小傢伙啃咬上他的魂魄，不遠處的人影幾乎化作影子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