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

第8章 必受教訓

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何安碧蹣跚來到門前,見段志甫笑容滿面地迎著走了兩步。她頗感意外,這個昨天還是忿忿不已,鄙視中夾帶著挫折感的傢伙,一夜之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實在的說,他長得並不難看,濃眉大眼,高挺的鼻子,稜角分明的嘴巴,渾圓白皙的下巴,確有陽剛之氣。只見他禮貌地請她入坐,等她嘟著紅紅的小嘴坐下之後,才去坐了處長昨天坐過的木椅。何安碧以冷漠不語對待他的小心殷勤,令他有點促局不安。段志甫動了動身子,說:“何安碧女士,打擾你不好意思。你也許明白,我,我不會說話,之前多有得罪,先跟你道個歉。”“少來,我不吃你這一套,假惺惺的幹嘛,不是過堂審訊麼,開始吧!”段志甫笑了笑,說:“你真的誤會了。我們沒有任何證據,怎麼談得上審訊呢?你也明白,我們為了這個案子在作必要的調查,對吧?”“調查?難道你們沒有把我們當嫌疑犯?為什麼把我們嚴格控制起來?連人帶狗的控制,真是豈有此理。”段志甫現在理解她的心情。要是昨天,憑他從妻子那兒帶來的不忿以及對女人的鄙視,一定會暴跳起來。此時他很冷靜,知道自己在工作,而且他想工作好,他要借這個和女人打交道的機會,磨練自己,學到偵破案子的技術,或者手段。之前他在另一個部門辦公室搞文字工作,是叔父特別託人找了戴老闆調到軍統,經過短期訓練,才調到楊百飛這個處來的。所以,他學著楊百飛的溫和語氣,解釋這個案子所牽扯進來的人,不得已要暫時受到控制。何安碧想不到他態度之好,心裡直呼他乖兒子,早準備跟他難堪的打算擱淺,換了一個方式。她一臉玩世不恭地笑道:“長官大人,你既然如此可憐,說吧,姑奶奶有問必答。”“好!”段志甫寬容地笑笑,“你們都說是老舅來報告後,你和邱女士他們一起去看的屍體是吧?”“對呀。”“後來沒有人再去過?”“不知道。反正我們一直在商量怎麼辦,是將屍體埋了,還是去報警。”“好的,似乎合乎情理。”何安碧點燃一支菸,“長官大人,你們懷疑屍體被我們弄沒了,純屬瞎猜。我們連看都不敢多看兩眼,怎麼會去弄那個骯髒東西呢?再說這屋裡除了老舅一個男丁,全都是女人,虧你們想得出來。”“一般說是這樣。可也難說沒有例外,邱女士曾經被懷疑是汪偽特嫌,而毛丙娃偏偏又帶著情報而來,巧不巧呢?”“關於這個問題,邱玉蘭和鄒雪解釋得夠清楚了,顛來倒去沒什麼意思。如果我不認為世上的巧事這麼多,我也不會耐心配合你們的什麼調查談話了。”“我知道你是個很有性格的人,與父親意見相左也可以一路打出南天門。”段志甫突然笑說,“可你卻跟邱女士十分融洽,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挑戰似地反問,“你說呢?”“不是有句老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惺惺相惜,是不是因為趣味相同才這麼好呢?亦或是有共同的思想什麼的。”“沒錯。”何安碧說,“我們的思想相同,從來就相同,要不然怎麼會同你們一起嘮叨不休。因為我們知道毛丙娃那夥人是禍國殃民的漢奸狗特務。”“不是事實。”段志甫笑道,“我們處座持懷疑態度。”“是。絕對是。”何安碧譏刺道,“楊百飛不是還在認定邱玉蘭是汪偽特務嗎?見鬼去吧!要是你也執迷不悟,不能從楊百飛那愚蠢骯髒的想法跳出來,你不僅是個笨蛋,還會讓毛丙娃那夥人逍遙得逞。你們也休想找回你們的東西,等著上峰擼掉你的官帽兒吧!”段志甫覺得一股怒氣頂住胸口,再也不能保持冷靜了。他想起小時候在鄉下抓蛇,一下子揪住蛇的脖子,任它扭動卻溜不走了。而這蛇彷彿就是現在的自己,他盯住眼前這個女人,心想你再厲害,我也不敢相信你的話。於是,他抓起桌面上的檔案袋,從裡面拿出一張照片,有點煞氣地擲在桌上。“看看吧!”他面無表情地說。何安碧傾身向前地拿起照片。這是一張集會場面之照,許多人站在學校操場上,臺上有人在激憤地講演。她一時有點茫然,說:“什麼意思?”段志甫面呈鄙夷,一副討厭的尊容!只聽他說,“不記得了?上面有何大小姐的倩影呢。”何安碧看到了,臺上擁立的人群中,一個年輕漂亮的玉人不知自己是誰?他倏然想起來,那是學校進步師生牽頭組織的一次集會,其規模還不小,主要是要求政府釋放以某愛國人士為代表的愛國革命志士。集會遭到當局的瘋狂鎮壓,致使後來不得不取消上街的示威遊行。照片引起了她的美好回憶,沉浸在那悲壯崢嶸的歲月裡,她忘不了那幾個被打得頭破血流的青年學生,情不自禁地淚溼了眼眶。段志甫又擲出一張。為了找這個刺頭貴小姐談話,楊百飛派人連夜找來了這些東西。何安碧一拭眼睛,迅即拿起來。這一張是她與熱心讀者擁買《新華日報》的情景。悲壯慘烈的皖南事變後,數千抗日將士被政府極右分子殘酷逮捕和殺害,周恩來正氣凜然地在開了天窗的報紙上揮毫題字,一時激起山城千萬人無限義憤。然而,何安碧萬萬想不到政府的鷹犬也偷拍了照片。“長官大人,你今天不給看,我可能到死都不知。不過你不覺得這是可恥的下作嗎?”段志甫不言語,又拿出一張來。何安碧機靈零打了個顫,從來不知啥叫膽怯的她,有些害怕了。可能不是因為有個權勢熏天的父親,早像那些人一樣上了斷頭臺或者監獄。她瞥了一眼照片,心裡“咦”地緊盯住。原來此照片是一次由政府官員組織的示威遊行,旨在強烈反對汪偽集團另立中央的罪行,故響徹山城雲宵的呼喊是“打倒賣國賊汪精衛!”等口號。可喜劇的是:何安碧和年輕妖冶的繼母手挽手地走在隊伍中。她的生母死不久,比她小兩歲的繼母進了屋。這是一個令她生厭的人,背地叫她小妖精。可小妖精年紀不大,卻比她有“見識和心機”。當何安碧跟反動老子大鬧的那些日子,小妖精居然幫她說話:“安碧也有道理,現在不是國共合作嗎,把人家的抗日將士消滅了,不是親者痛是什麼?”老頭子一瞪眼,“你一個小婦人,懂什麼。”何安碧內心知道小妖精不是真幫他,但在那種場合下,無疑起到一定效果。所以那段時間她當了乖女兒,照片上的情景就是證明。何安碧從回想中回過神來,脫口說道:“這些能證明什麼?”她不知這句話是問她和繼母的關係呢,還是問段志甫拿照片給她看要證明什麼?段志甫說:“得承認,你是激進活躍的人,是吧?”“是又怎麼樣,要抓我嗎?”“不是,沒有人要抓你,我們知道你不是共黨的人。何況現在是國共合作嘛。”“算你們掌握的情況無誤。老實說,我想去參加,人家還不要。”“為什麼?”“我這人毛病多,野馬一匹,不愛受人管束。酒肉朋友也多,下舞廳,喝酒抽菸,遊手好閒,就差沒有殺人放火,揹你佬佬下河喂王八。”她揚起一邊的眉毛,“咦,我幹嘛跟你說這麼多?就算你知道我是啥樣人,又證明什麼?我看這跟你們從汪偽特務手頭爭奪情報沒有關係吧?!”“或許也可以澄清處長和我都想不通的事。”段志甫淡然說道,“邱玉蘭和你完全是不同型別的人,是不是?可她比較傳統,龔超父母在的時侯,為了侍候有病的婆子媽,她放棄公司的工作。而相夫教子也作得不錯,攤上一個不成器的丈夫,她也委曲求全。我說的對不對?”“對。邱姐確實不容易啊!”“她的家庭關念強,為了家庭安寧,她什麼都不顧。丈夫為了有錢花,不惜當了狗漢奸,可邱玉蘭知道後竟然不阻止,反而認為不敗家就好。後來竟糊塗地為漢奸傳遞過訊息……”“夠啦!”她怒喝著打斷他,“姓段的,你挑這些陳年舊賬到底想幹什麼?”段志甫疲憊地用手抹抹臉,“我們認為,你們倆如此好,是因為思想一致,但不知是你被她改變,還是她改變了你!”“去你媽的!”她罵了一句。忍了忍又說,“我們誰也沒有改變誰。”“好的。“他說,”至少有一個事實,你不會不認。聽鄒雪女士說,邱玉蘭是你倆認可的大姐,你倆都認為她能幹,可以說什麼都比你們行。她對你倆也十分照顧。”何安碧心中升起一股溫熱,平息了因怒火生髮的煩躁。她溫和地同意道:“雪的話沒錯。可又怎麼樣?”“那你和鄒雪女士都樂意聽從於她,這是事實吧?”她戒備地回答:“邱姐沒有什麼會錯,當然要聽從於她。”“據說你跟鄉里受災的農民捐了一筆錢,也是邱玉蘭的提議?“邱姐為他們做了不少好事,不多的地租一減再減不說,她還親自幫他們幹農活。只要去了那個地方,誰都想幫一把。邱姐和我們從小到大差不多都生活在城裡,可她好像前世也是個農民,對農活不但有特殊好感,而且一學就會。她舉起鋤頭挖下去,居然有農民挖得好。去學犁田吧,一連跌倒幾次,也把犁鏵撐穩,犁出了坯子出來。不過她差不多成了泥猴。”她興奮地說,“農民太了不起了。可社會對他們不公,日子過得太苦太苦。”她腦中的記憶拼命地跑出來,使她心中酸楚。她想起那些瘦弱的孩童,赤身裸體,肋骨凸起,將黃黃的面板撐著,彷彿會崩裂而出。搖搖欲倒的茅草房屋、髒兮兮的灶臺,黑糊糊的帳子和床鋪。她永遠也不能忘記那燻鼻刺眼的柴草煙子,還有那怪怪的臭味。他的聲音聽來遙遠:“你怎麼啦,何安碧小姐?”她回過神來,淚水溼遍了眼睛。“沒什麼,你讓我想起了苦難的農村。唉!我,我覺得在屋裡有點悶,出去走走可以嗎?”她有些多愁善感,段志甫想。“去花園吧,那兒環境不錯,空氣新鮮,尤其在這太陽剛出來不久。”段志甫將桌上的資料收放進桌子的抽屜,兩人走出門,向花園走去。邱玉蘭在那邊廊簷下蹲著,撫摸著皮毛成白底黑圈的花兒。它汪汪地叫著,聲音低沉親切。旁邊站著監視人員,一副毫無表情的樣子,顯得滑稽可笑。“作孽!”何安碧說,“狗也是懷疑的物件嗎?”段志甫聽而不聞,心裡也似乎難以言語。他瞥了邱玉蘭好幾眼,她似乎很憂鬱,心事重重地撫摸著她的護家犬。他想:楊百飛說狗通人性,它雖然沒有經過專門訓練,誰又能保證它不跑出去通訊息,或者把情報帶出去呢?兩人來到花園,在廊道中漫步行走。陽光呈淡紅色,溫暖怡人地斜照過來。他想起曾與妻子在公園這麼漫步遊蕩過,那感覺太甜美了。今天居然是這麼好的天氣,她在幹什麼,是否也在和她的老闆走在公園裡?他心裡霍然泛起冰涼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你看這花園多漂亮。”何安碧說,“邱姐打算賣掉,想想實在可惜。”“是可惜。”他生澀地附和道。“不賣不行啊。”她說,“龔超快把家敗光了,除了這房子,鄉下還有十多畝田地,靠收租子過活不頂用。邱姐又是個心地好的大善人,瞅著連年天災人禍,她不忍心收租。可能你也知道,龔家過去很有錢,不但鄉下田地多,城裡還有好幾個鋪子,都是那混蛋敗光的。”`可這房子要賣,也會賣不少錢,你邱姐這輩子也夠用了。”“只顧自己當然不成問題,邱姐說,別的地方也要用。”“別的地方?”段志甫頓時一振,似乎抓住破綻,“經費,她的組織需要經費!”何安碧不言語,定定地瞅著他,“你的腦袋瓜還是離不開姓楊的假設。你們為什麼這樣固執己見呢?告訴你,這是白費心機。”“那你告訴我,到底什麼地方需要她賣掉房子去用錢?”“受災的人。還有抗日前線的將士呀!”“不信。這是你說漏嘴補漏堵洞的託辭。”可惡的傢伙!她心裡恨罵一句。“信不信由你,我想我們沒有什麼可談的了!”她轉身欲走。段志甫大吃一驚,知道自己不冷靜,不能很好完成任務,“等等!”他趕忙說,“拜託,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何安碧停住,冷冷說:“有屁就放。”“據鄒雪女士說,你們這房子除了節日有不多的客人光臨,平時基本上沒有。而且上門來的也很少有男人,是這樣嗎?”“是的。”“韓老師也很少來過?”他說,“好吧。不過你不能說謊,知道對我們說謊的後果嗎?”“知道。皮鞭、辣椒水、老虎凳,一套又一套,不死也不行,都會變成閻王殿的冤死鬼了。”她不無譏諷的說。長長的一陣沉默。他尷尬地笑了笑,說:“我知道你反感,可我又不能不問。我,我想你的朋友不少,一個也沒有來過嗎?”段志甫忐忑不安地望著她。“我的朋友只有邱姐和鄒雪。別的人雖多,我說過,都是酒肉朋友,他們怎麼會來。我們自有去處,下舞廳、逛公園、遊風景區,呆的是陰暗角落,住的是高等套房。怎麼樣,想不想嘗試一下?”她逐漸走回來,面對面地站著。一股由法國香水混合著女人的氣息味,撲面而來,他咕噥道:“你,你在挑逗?”“挑逗又如何?”“下賤!”他不知怎的脫口而出,大概潛意識出現了他的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吧。“啪!”段志甫遭著了一耳光。完全是突如其來,何安碧不假思索地攻擊了他。而他不假思索地摸著臉頰,兩人都不知所措起來。“對不起!”她低下頭說,“你欺侮女人,必須受到教訓。”他沒有回應,心裡卻十分困惑。女人真的是謎,明明自己放蕩,可恥,還理直氣壯地捍衛尊嚴。何安碧恢復了理智,說:“長官,你已經大失君子風度。我的父親都不敢侮辱我,只有那個人,當年應該是我用“下賤”這兩個字罵他,可他也用這兩個字罵我。哼!難道只有你們男人見一個愛一個的權利嗎?”段志甫有點明白她----也許跟他一樣遭遇過愛情或者婚姻的挫折,只不過背叛者如他一樣是個男人。同病相憐這個詞跳入了他的腦海。但,他立即殘酷的抹去。他說:“我對你的傷心回憶沒有多大興趣,但我似乎有點理解你了。不過,我覺得你們女人多變,所以我才對你關於邱玉蘭的說辭有所不信。”“……”“不是嗎?我沒有姐妹,母親是我接觸最多的女人。我知道她所關心的是親戚朋友,最要緊的還是最親的人。妻子和我時間不長,表面也十分恩愛,可背地有了相好,還要我相信不是真的。因此我有理由不相信母親以外的女人。你說的邱太太,我也不相信她有那麼高尚。你說她要將大把大把的錢拿給受災的人,還有抗日將士,我確實不大信。”“不大信?那你相信的是什麼?組織經費,是吧?”何安碧轉身就走,遠遠送來一句話,“不要對女人有偏見,你們處長大人吃過邱玉蘭的苦頭,只不過他不知道悔悟,或許要借這次追蹤密件挾私報復!”“什麼?挾私報復!”他迷茫地瞅著逐漸遠去的何大小姐……

如遇章節錯誤,請點選報錯(無需登陸)

新書推薦

東北風雲再起 時屆 可可綾cx的新書 仙俠:一覺醒來,老祖家不見了 穩健武道修仙 鬥氣大陸之誰與爭鋒 想逃離病嬌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