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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來到新世界後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是令人同情的，她和大多數倖存者一樣認為自己應當是幸運。在身邊人或被感染或死亡的情況下，她覺醒了倖存者基因，這還不值得慶幸嗎？
此刻，她張口想反駁，卻因為這些話的莫名其妙又或是因為別的而沉默了。
“你說得對。”
在晚晚詫異的目光中，陸曉澤吐了口氣，然後笑著坐在了後院的臺階上。
“從舊世界苟延殘喘到這兒，卻還要天天混在汙染最嚴重的地方討生活，我也覺得那些已經這麼度過了好幾年的新世界老人挺不容易的。不過新世界並不是完全沒給我們選擇。”
聽到這兒，女人也有些好奇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話。對她而言，新世界就是在利用這些年輕人，既需要他們，又懼怕他們。
但新世界的管理者很聰明，它為倖存者創造出了一個崇拜武力值的環境，不只是倖存者之間，還有普通人對倖存者。這讓他們心甘情願去赴死，多麼殘忍的美麗世界。
“可以選擇去死。死亡一向是最好的解脫，也是最溫柔的退路。”
晚晚怔愣地看著眼前這個悠然坐著的男人，他渾不在意的模樣讓人感到他在說的不是什麼生死，而是下一頓該吃什麼。
曉澤拔起腳邊的一根雜草，將它掰成兩段，他嘴角依舊掛著微笑：“可能有很多人看不起選擇死亡的人。為什麼要這樣呢？他們只是在很多路中選擇了適合他們的一條罷了。誰又能證明他們的選擇是錯誤的呢？”
一陣風吹來，將他說出口的話輕飄飄地吹散了。
玫瑰花瓣微微抖動，不像是在戰慄，倒像是在嘲笑。它們揚著豔麗的臉蛋嘲笑這個世界，又似乎是在嘲笑晚晚。太陽被風吹來的雲遮住了，在一朵朵玫瑰花上留下陰影。
女人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她轉頭去看玫瑰花叢，那張寡淡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表情。是啊，多麼殘忍的美麗世界
“進屋來喝點水吧。”最後還是女人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她將農具都收拾好，在階梯上將沾滿土的雨靴換下後，招呼陸曉澤二人從後門進來。
曉澤感到晚晚的眼神傳遞著她想對他說些什麼，可在他靠近後者時，她卻又一言不發。陸曉澤看了她會，什麼也沒問，既然她選擇了不開口，那就要尊重她的選擇。
他用手撐著厚重又老舊的木門，虛託著晚晚的後腰讓她先進去，自己才跟在她身後進入。
屋內比陸曉澤在秋日森林待過的安全屋大不了多少，只能說是五臟俱全。很難想象這些村民就這麼住在這些簡陋的木屋中，一住就是好幾年。
木屋透光性很差，也許是為了防禦喪屍的攻擊，並沒有開窗戶。
女人將煤油燈點亮後，從壁櫥中拿出兩個陶瓷杯，示意二人可以直接在方桌旁的木椅上坐下。
其實女人不說二人也會這麼做的，畢竟這屋裡也沒別的地方可坐了，總不見得坐她的床上。
趁著女人背對著他們在燒水，晚晚小心地問道：“怎麼稱呼你？”
“古利亞。”
這名字的風格出乎了二人的意料，並不像是這個村子裡會取出的名字。
“要茶葉嗎？”古利亞轉過身開啟了上方陳舊的掛牆櫥櫃，櫃門立刻揚起一陣灰塵，看上去很久沒開過了。
她從中掏出一個儲存還算完好的鐵罐晃了晃，裡面傳來細碎的“沙沙”聲，似乎並沒有多少茶葉。
“這兒還有茶葉嗎？”晚晚對新世界的食品確實不甚瞭解。
“有的。”古利亞倒是有問必答，“商隊每天都會派隊員去各個區域晃一圈，我們普通人沒有采集券，但可以用別的物資和他們換點我們沒有的水果、蔬菜和茶葉。”
說完她又轉身去泡茶了。
“倖存者不該和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有太多接觸，你們來我家喝茶已經是逾矩。所以我們就沒必要互通姓名了，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二人看了眼對方，所以古利亞是類似化名，這就說得通了。
“古利亞的意思是”
“玫瑰花園。”陸曉澤突然開口接下了古利亞剩下的話。
女人愣住了，從剛開始就覺得眼前這個面帶微笑又彬彬有禮的男人實在是奇怪，她根本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麼，又到底知道些什麼。
對上她狐疑的目光，曉澤開口解釋：“抱歉，只是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沒想到這麼巧碰上了。”
古利亞也不再追究，點了點頭。
她端起木盤，上面放著兩杯還在冒著熱氣的茶水，水中的茶葉感覺都不能稱作茶葉了，倒像是高碎，也就是茶渣。
晚晚接過陶瓷杯後看了眼水中，就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她的教養讓她什麼都沒說，但很顯然她是不習慣的，在舊世界應該生活在優渥的環境中。
“別介意，這裡的村民一般都只換茶渣。等晚上商隊的人要走了再去找他們換就會便宜很多很多，甚至還可能直接送給我們。但茶葉這種肯定是沒有完整的了。”
古利亞沒給自己泡茶，想來是這些倖存者看不上的茶渣對這兒的人來說都已經是客人來才會用上的高檔貨了。
她又從角落蓋著布的竹編籮筐中取出了些果子，洗過後同樣端上桌，竟然是藍莓。
“野外採的，這兒沒什麼好東西。”
一句話給二人說得好像強盜。為了不駁她的面子，陸曉澤和晚晚形式性地吃了幾顆，味道倒是出乎意料地好。現在野生藍莓已經可以這麼甜了嗎？
古利亞坐在床邊，因為屋子狹小的緣故，離二人倒是不遠。她就這麼毫無生氣地坐著，如果不是她的胸膛還在起伏，真的要讓人懷疑她已經離開一會了。
除了村子裡拿著弓弩的巡邏隊，她就和村裡其他人一樣頹然。土灰色的臉上掛著悲慼的眼，日復一日地活著，永遠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如同秋日的落葉一般，從樹上落了下來，隨後快速地灰敗，皺縮了下去，帶著不可挽回的悲哀。
陸曉澤感受到一種無法排遣的悲傷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而這種悲傷似乎很熟悉，他一時卻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