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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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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齊玄老忽然呢喃了一句後便不再說話了,喚回洞也重歸寂靜。薛槿墨見師傅沉回過去,也不開口打擾,只是靜坐等待著。

可他是坐不住的性子,等了一會後師傅仍未開口,反而是呆呆的望著手中的木質長杖。

薛槿墨沒敢動,只是眼神已經從師傅身上到處遊走了。他見祭祀臺上供奉了許些木牌,每份木牌上都刻著人名,從過去門派的長老,到曾經師傅所提及的好友甚至是仇敵。但唯獨最上面的兩份木牌什麼都沒有,光禿禿的很是奇怪。

既然無名,為何要供奉呢?薛槿墨撓著頭髮,不理解師傅的意思。不過他完全不在意,因為就在此時心裡忽然有件特別想問的事情。

“誒,對了!師傅你到底有沒有一夜間殺死邪魔外道數千人的事蹟呀?”

“你這從哪聽來的?”

“就是說書,講故事的呀。我特別喜歡聽您和其他三位英傑的故事。不過他們都把您說的太心狠手辣了,什麼哪怕面對如花似玉的魔教豔女也毫不手軟,直接殺死。甚至一夜間殺了近千位邪魔歪道者。

哼哼,我就覺得他們肯定是瞎說,師傅你明明這麼溫柔,怎麼會做出那種事呢。”

葛齊玄老沉默片刻,然後低聲道:“這個……為師自然做過。”

喚回洞內忽然安靜了下來,似乎連燭光也停止不動了。過了許久葛齊玄老才擠出笑容回道:

“哎——世上習武修道的人多著呢,你不可能指望人人都刻苦鑽研。那些邪魔外道也種類紛紛,為師也不是見一個殺一個。只有那些草菅人命,手段血腥,以嗜殺好樂者才會被我除盡。”

“那些人說的一夜間殺死千人……也確有此事,但情況特殊,是因為那門派以人頭為祭,每月要將百人埋進土中,然後活活切開腦門,取下骨蓋來助長殺氣。修行功法又嗜血好殺,為禍一方。這類人也無需勸道,殺個精光,以儆效尤自是最好!”

薛槿墨腦袋嗡嗡的,有些難以接受。這估計是師傅跟自己開玩笑吧,嘿~師傅也真是的,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喜歡說故事。

只是看著葛齊玄老一臉自然,加上師傅從未說謊,他心中冥冥有個聲音在說這就是真的。

“對了,你說到這事我得囑咐你些話。畢竟你被我救回後就在這陌周山四周活動,邪魔歪道自然是不敢對這兒下手,但遠在他方定會有他們的惡行。若你日後遇到那種好殺無辜者,人性缺失,殺性衝身者莫要手下留情。就似血谷,寒蓮派這種,他們能為修煉毫無愧疚的屠殺尋常人。還有黑蛇門和天地教,更是宣揚惡行,以亂治,混治為旨意。你是我元門子弟,也是天下正道的繼承者,要以身作則。聽清楚了嗎?”

“啊——是。”薛槿墨還是頭一次見到眼神犀利,整個身體猶如一把利劍般的師傅。深怕慌張之下被師傅誤認為是邪魔歪道,一掌殺了。於是立刻點頭應答。

“恩——不過你也不要害怕,我暫時也不會同意你下山歷練的。當年你還未來我陌周山時,我攜你蘇師姐和其他人前去周邊城市剿匪滅惡,一趟便是三年。他們回來之後也都明白了,人之善心向來可貴,人之惡念也實在恐怖。那些回不了頭,上不來岸的人,就讓他死在海里便行了。”

見薛槿墨端正姿態,認認真真的聽講,葛齊玄老心中泛出憐愛,便又忍不住叨叨了幾句。

“除此之外,江湖上還有許多門派亦正亦邪。南襄之地有御獸駕野的門派,西蜀也有驅屍趕蟲的人。他們功法奇異,雖然面相不善,但人性依在,不過手段雷霆。還有那沉淪慾望的門派,或痴酒,或肉慾,更甚為魚水之歡者,他們中有正義鼎然者,也有為了慾望不擇手段者。你要區分清楚再去結交。”

“是,師傅,我明白。”

葛齊玄老卻將臉湊到薛槿墨跟前,原本眯著的細眼忽然睜開,非常認真的盯著他說道:“你玩心重,怕你將其混淆,當真明白?”

明明喚回洞裡清冷無比,可薛槿墨額頭卻微微冒汗。自己居然頭一次冒出再也不敢貪玩的念頭。

“我明白,真的明白!要像您那樣。嘿嘿,倒是身邊的朋友各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大家一起談論道法,絕對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葛齊玄老聽完卻並未表現出滿意開心之色,反而是神情暗淡,雙手輕輕的撫摸在木杖上,然後閉上眼將陰著的臉緩緩縮了回去。

誒,這又是什麼情況?怎麼感覺師父今日有些反常呢。

葛齊玄老拍了拍木杖的前頭,薛槿墨看到那刻有‘薄冰映水,淡青濃彩’八個字。

“槿墨,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薛槿墨立刻坐正,畢恭畢敬的回道。

“您說。”

“你說我們習武修道,行俠仗義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什麼呀?”薛槿墨歪著腦袋,稍微思考了下回道:“是為了好的名聲?那些故事裡都說您除惡揚善,破邪弘正,是一位大英雄呢?天下第一呢!”

葛齊玄老抬頭望向洞頂,即使那是厚厚的石壁,他的目光也將其洞穿,直視晴空。

“名聲嗎,若是眼中盡是那些,是會走錯路的吧。”

葛齊玄老慢悠悠的說道,但薛槿墨敏銳的觀察到師傅的臉浮上了一股悲傷。但未等他詢問,師父便又開口唸道。

“我常常在想,若非長生不滅,否則這人生一旅到底有何意義?是依靠什麼壯舉而留下故事嗎,可待到故事化紙,任人改變議論之時,那壯舉不也可有可無,如同水月鏡花一般了嗎?”

“我常嘆螻蟻行來一生,尋來食、探去穴易生易死。可是呀,與星空日月相比,我們不也和螻蟻一般嘛。幼時所見明月與現時所見明月未有絲毫不同,但明月所映我之幼時與現時卻天壤地別。過去有著理想,熱血和年華,還有一幫志同道合的友人,如今我卻只剩舊憶和遺憾。天下第一又如何,天下也非亙古不變之天下呀,第一便不是永世之第一。若只是爭那一朝一夕,便不是和飛蝶蟻蟲一樣了嗎。”

“師傅,我不懂你說得是什麼。不過天下第一不挺好的嗎?哪怕是暫時的也好呀。您不願意,我倒是挺想呢……您不知道,先前幾日下山我在酒樓裡見到不少衣著華麗,身份顯赫的人。他們左右簇擁,吃美酒品美食。我、我超羨慕的,哪怕只有幾年,不,哪怕只有幾日我也願意呀。”

“哦?”葛齊玄老看了自己徒兒一眼,明白自己說的多了。“倒是沒錯,以我之位談這些的確不妥。”

“師傅,雖然我不能完全聽懂,但大概還是知道一點的。您是說為了名聲習武修道是不好的,對吧?”

葛齊玄老笑著點點頭。

“那除惡揚善呢?破邪弘正呢?蘇師姐常跟我說正邪自在人心,善事行多自然會被尊敬,惡事做多也自然會被仇恨。我總感覺這就是個陷阱,只要做了就會陷進去,哪怕自己只是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後還是會被冠上善惡之名,之後無論是不是自己的本心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繼續下去,那不想要名聲也得了名聲,不想被仇恨也得了仇恨。”

“恩,不錯不錯。你倒是會想,就是想歪了。‘目的’和‘隨意’可不能混為一談。”

薛槿墨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感覺好複雜,理解不來。但似乎又明白了什麼。

“好啦,你回去吧。”

“啊,師父沒事啦?”

“呵,還有什麼事?喊你來就是想看看你,不過,看來我最小的徒兒已經從當初那個髒兮兮的小屁孩長成如此俊俏的少年郎了。”

葛齊玄老用手捏了捏薛槿墨的臉蛋,果真柔嫩。當年的自己也似這般青春洋溢,滿懷夢想。

可他不知道,薛槿墨只有洋溢的青春,沒有夢想。若真要說夢想,那就是在陌周山上吃喝快樂一輩子。

“師父——你怎麼就跟老爺爺一樣了。”

“瞧你說的,我本來就老了呀。我想想看呀,為師應該快兩百歲了吧。哎呦,若是再年輕一些呀,你這樣偷懶我絕對會狠狠的教訓你呢。”

“師傅,你現在教訓我也行呀。”

“呼,跟為師耍滑頭呢?”葛齊玄老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會那麼做。“要是過去,我能監督你們練武練一天呢。現在呀,一個時辰就頂天了哦。但現在我是真的老啦,不行嘍,就連武功道行也如逆水之舟,日漸下滑。”

“啊!不是吧。那那那,那師父你還是天下最厲害的師父嗎?”

“哼,自然是了。跟我一般厲害的都走啦,比我弱一些的也走了。比我強到現在都沒遇到過。誒。過去我也曾幻想過什麼天下第一,江湖無敵的傳說。可上了歲數,經歷了些事情後才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你們一個個成長。不過我生前真有機會遇上也好呀。”

“那就好,那就好——誒,師父你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呀。”

“哈哈哈,無妨。咳咳——”

葛齊玄老情到深處,忘了均勻呼吸,咳了兩聲。薛槿墨見狀正想上前檢視卻被他制止了。

“沒事。好啦好啦,看你那著急的樣子……這樣,你把元術功法從頭到尾背一遍給我聽聽,然後便回去吧。對了,回去後也不能懈怠,好好做功課哦。”

“是,師傅——”

薛槿墨在師傅身旁不慌不忙的將元術心訣從第一層一直背到最後的第五層。

這套心法是元門至寶,繞口難念,而且過於詳細導致繁瑣,元門中不少師兄師姐都沒法好好背出,就連蘇師姐也會卡頓。

但師父教他識字讀書就是從元術心訣開始的,別的書裡字他可能記不準,但元術絕對是滾瓜爛熟了。但就算如此,也費了很久才將元術心訣全部背完,可見此訣複雜程度了。

他念完正想向師父請安道別時,卻發現對方閉著眼睛,呼吸平緩像是睡著了一般。

畢竟是近兩百歲的老人了,就算本事再怎麼高強也敵不過歲月侵蝕呀。不過他不認為師父時日不多,反而覺得師父還能再活個一兩百年,就因為他是天下最強,最厲害的師父。

薛槿墨慢慢起身退後,規規矩矩的行禮後放輕腳步,走出洞。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葛齊玄老慢慢睜開眼睛看向祭祀臺上的木牌,最終鎖定在最高處的兩塊空牌。

“年華昭昭,沉詩浮歌。新酒起,舊憶又如淵。不解長生,不懂夢,醒破才明皆悔憾啊——”

葛齊玄老頌完後又垂頭下去,整個人的氣息都封閉起來,似乎連燭光都照應不到了。

水滴於洞,發出噔,噔的迴響。薛槿墨覺得進去的時候路短,出來的路卻長了許多。等他終於見到亮光時反被刺激的閉上了眼睛。

等他出了洞,緩緩睜開眼睛後忽然見到天空一片赤紅。

“那是火燒雲嗎?真漂亮,過去都是聽師姐說,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呢。”

薛槿墨來到池塘邊,賊心不死的想看看有沒有大些的魚遊動。池塘中魚兒遊動,有些過於活潑,但大魚卻未見一條。他失望的搖了搖頭,朝著竹林路前去。

風吹著竹發出嘩嘩的響聲,本該靜謐的場景卻因為風大了許多,帶起了灰塵,而且還有些熱。透過密密的竹葉薛槿墨依稀能望見天空的赤紅,難道說有火燒雲的時候連風都會有些炎熱嗎?

待到薛槿墨從竹林走出,天空的火燒雲活靈活現,而且欲逼人眼。他望著天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對!今天並沒有見到太陽啊,這火燒雲又是從何而來!莫非——薛槿墨的視線望向主殿,壯麗大殿的身影有些虛幻,隱約能見到發亮的灰點。直到這時他才明白是起了大火,而且火勢已經蔓延到主殿了。

“怎麼可能,難不成師兄師姐們全部在偷偷睡覺,沒發現起火了嗎!”

他知道這句話是無稽之談,當然不可能了。可具體什麼情況又怎能得知呢,只好朝著主殿的方向奔去。

山門外,一位女子神色清冷的望著陌周山的景色。她面板皙白,眼角細長,一頭黑色直髮披肩而下。一身墨黑色點綴著銀色花紋的輕衣將她的亭亭玉立的身材完美展現。

在她腳邊躺著一名元門弟子,面色忽而赤紅,忽而碧青,抽搐不斷。他忍著痛苦罵道:“叛徒——”

女子撇過目光看著他,冷漠的讓人覺得身陷千尺寒窟。那弟子感受到冰冷,移動視線與其對視,正想說出什麼話來,卻忽然冒出一黑衣人持劍將其刺死。

死去的元門弟子口中所唾罵的叛徒,是接引外來群眾後又潛回元門的一名女弟子。但黑衣人擔心危機之下他會連同眼前的冰冷女性一起罵,所以趁他開口前擊殺。

黑衣人收劍對著女子行禮,然後恭敬的道:“教主,多虧那女弟子相助,我們已經全數潛入元門。”

“無所謂,就算正大光明的上山他們也會輸。”

“可那般會傷亡過眾,太師會責備您的。”

“門內弟子多少?”女子沒有理這句話,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不到五十人,修為有高有低。低者不用說,但高者恐怕難以對付。那叛倒至我們這邊的元門弟子也說了,現在元門弟子中佼佼者不過二三,與過去的元門有天壤之別。而那翹首的兩三人她自會去應對。但屬下想對方是畢竟天下第一的元門,倘若真的不敵,還請教主相助。”

女子熟視無睹,獨自朝著頂峰前去。那黑衣人一直保持著恭敬的姿勢,許久之後才傳來女子的聲音。

“過去天下第一的門派,如今也只是這般了嗎?”

黑衣人摸不著頭腦,怎麼教主說話這一出那一出的。但他沒辦法,只能迎著對方的問題回答。

“這——哎,教主,歲月不留人阿。元門的精銳也在十多年前死的乾淨。現在說它是天下第一門派不過是靠著葛齊玄老罷了,而如今葛齊玄老已經年邁不堪。門下淨是新生弟子,都太年輕了。”

女子沉默了一會,眼中異光閃過,點了點頭。

“我有自己的目標。若真不敵,你們便將他們引至練武臺。”

“是,教主!”

黑衣人絲毫不敢不敬,認真的行禮後才準備離開。

他最後望了一眼這門派,心中也頗有感慨。

說規模,元門絕稱不上最大,門內弟子不過百。但論名氣和水準,元門稱二,無人敢稱一。可就算如此,也抵不過歲月流動下的暗潮雲湧。

映在天空下閃閃光輝的元門此刻被一股不祥的黑氣瀰漫。猶如……末日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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