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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醫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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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漁珠城的燈火逐漸稀少,醫館裡則流淌著一股靜謐的氣息。

白山崇坐在案前,他的頭髮如冬雪般潔白,長長的白色鬍鬚隨呼吸輕輕搖曳。儘管歲月在他的臉上刻畫了深深的溝壑,雙眸卻依舊明亮如昔,透露出非凡的堅定和智慧。

他身著深色的布衣,樸素而乾淨。與往常偶開玩笑時露出的神情不同,此刻他臉色非常嚴峻。

患者不該憂愁,憂愁的應該是醫者。

白山崇從不在傷患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他覺得如果這樣會加重對方心中的負擔。但不代表他不在乎傷者的情況。

從江府回來之後,他一直在心中思考薛槿墨的傷勢。那種如同活著的植物一樣,以少俠氣血為食的怪異內傷到底該如何醫治

桌案上的醫書堆的老高,蠟燭也換了又換。抄抄寫寫的文字已經滿滿一張紙,上面都是他整理並記錄的藥草名稱,還有烹煮方法。但到目前為止,沒有哪一種方式讓他感到滿意。

或者說,都沒辦法治好薛槿墨的內傷。

翻來翻去,到頭來想要清除薛少俠身體的怪異內息,必須得有一股精純且龐大的能量瞬間湧入將它破散開。

難道必須得有精物,難道必須得遇到奇遇嗎?

白山崇突發奇想,一個新奇的思路在他腦中誕生。能否用各種草藥之間的配合來仿造精物的效果?

不不不,不可能。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否決了,尋常的藥物怎麼可能有精物那種龐大純潔的能力?

但是!

也不會說一點用都沒有吧?

白山崇有了躍躍欲試的念頭,他目光望向不遠處的煎藥爐,腦海中開始琢磨該用什麼藥來試試。

“啪嗒,啪嗒——”

醫館距離海的位置並不算太遠,風浪吹拂將窗戶拍動。

白山崇忽覺得有些冷,他裹了裹衣服,慢悠悠的來到窗戶旁。本想關窗,卻望著銀白月光和波光粼粼的海面愣愣出神。

今日是祭典啊,差點忘記了。看來泊地可熱鬧嘍。

“也不知道小玲到時會給我帶什麼禮物回來。”

他關上窗戶,回到桌前翻動醫書,試圖從行間字裡找到與少俠傷勢有關的記載。

燭火搖曳,他忽然抬起來頭,面色嚴峻如臨大敵一般,喃喃自語道,“她應該會帶的吧,應該不會忘記吧?”

謎之自信般的點點頭後,他又全身心的鑽入書中開始研究。最終決定依靠手中的藥材試一試,雖然心裡清楚這並沒有治好傷勢的能力,但能為患病者減輕一份痛苦就要付出努力。

白山崇按照多年的醫經,混合著草藥和秘製的藥粉,緩緩熬製著救命的藥劑。屋內瀰漫著草藥的清香和火炭的微微煙味,原本光芒微弱的蠟燭也換成了用魚油熬製的油塊製成的油燈,暖黃的光芒映照著他那專注的面容。

白山崇嘴巴唸唸有詞,時而怪笑,時而苦臉。直到煎藥爐的火漸小,原本草藥的清香逐漸化成一股濃厚的怪味時他才寬下心來道了聲,“大功告成,我來試試——”

湯藥滾熱,但白山崇已經急不可待。 他猛嗅幾口,拿出湯勺裝滿藥湯後使勁吹了吹,一飲而下。

他感受著胸膛浮出一股熱氣,後脊發熱以至於額頭微微冒汗後卻搖了搖頭。

“不行,這樣藥力雖然易於吸收,但消散的也快。得下點黃糖包裹住才好,還要加些棗來保護胃。”

白山崇左思右想,調整好藥方後正欲進行下一步行動,院外忽然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響。

一位身形瘦小的人躲在院牆外邊朝裡左顧右看,然後打了個手勢,三個人踏著急促的腳步闖入其中,粗魯的撞開還亮著光的房間的木門。

哐噹一聲巨響,白山崇嚇得急忙轉身,只見三人手中緊握短尖的利器,目露兇光。

他立刻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你就是白山崇?給江家小姐治病的就是你吧!”其中一人冷聲說道,他的眼中閃爍著貪婪和殘忍。

“啊,不是,我沒有!”

這個時候只有傻子才會承認。

“少廢話,今天你必須死!”黑衣人一聲怒喝,揮動手中的刀劍,向白山崇衝去。

但對方顯然沒有上當!

“哎,哎,哎!”

白山崇狼狽的躲避著攻擊,將桌上的書籍和藥草朝幾人臉上丟去化解了第一波攻勢。

狹小的環境並不容易躲閃,好在他憑藉著對醫館內部環境的熟悉,巧妙地利用各種藥粉、碗碟作為臨時的防禦工具,甚至將它們作為投擲物反擊。

“這老傢伙,好生靈活!還真不好對付。”

“別浪費時間,你——啊,燙燙燙燙!”

幾番纏鬥下來,白山崇雖然氣喘吁吁卻並未受傷,反倒是三個持著兇器的人受到程度不同的傷。

白山崇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恐怕這些人今日不殺掉自已是不會離開的。他長吸一口氣,然後大聲呼救!

“啊!殺人啦,救命啊——”

“啊——”

整個醫館都回蕩著他的喊叫,在門外把風的管家聞聲差點嚇死,莫說將士卒們喊來,要是引來幾個百姓他們都完了。

哎呀,早知道就帶兩個會點功夫的人來就好了!這幾個末流弟子無非就是地痞流氓,還是連個老頭都解決不掉的廢物!

屋內,白山崇這幾聲喊叫讓三人明顯慌了神。三人也不顧一切,急著要讓他閉嘴!

你追我趕的情況再一次發生,可即便白山崇勉力抵擋,但終因體力和年齡的劣勢,漸漸處於下風。屋內狹小的空間此刻也成為兇手們的幫兇。

很快,在一次凌厲的攻勢下,白山崇摔倒在地,還不待他站穩便被被利刃所傷,幾道血痕貼著他的衣服,慢慢滲出鮮血來。

哎呦,要命了呀。

白山崇顧不得疼痛,他得快點逃出去。但三個兇徒顯然也知道絕對不能讓這老頭跑掉,‘嘭’的一聲,將他猛踹到房間角落的床邊。

翻滾讓白山崇頭暈目眩,只是背後的腳步容不得他停下片刻,只能扛著各種不適睜眼爬起。

“哼,趕快了結他。”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們幾個殺一個老人都這麼狼狽可就太丟臉了。”

白山崇背靠著牆緩緩撐起,見三人包圍自已慢慢靠近,便慌張的尋找能稍加抵禦的東西。

可眼下只有——放在床頭的一根木杖,木杖上頭圓潤,下身細長。他好像記得那似乎是薛少俠的東西。

“我來,剛剛燙死我了,我得讓這個老傢伙知道疼!”

沒有時間去找更好的東西了,見對方舉著兵械朝自已揮來,他也只好揮動木杖朝對方打去。

對方冷笑一聲,隨後手臂擋在身前壓過去。他完全不將這老傢伙的攻擊當一回事。一位七八十歲的老人微微顫顫的拿著柺杖敲自已一下,還會把自已敲死?自已不摔倒就算他厲害了。

可當木杖打在他手臂上時,竟然堪比鋒利的刀刃,直接將他手臂斬下,連帶著胸口劃出一道極深的血痕。

他愣了一下,看到自已噗噗冒血的斷臂一下頭腦空白。窒息的疼痛隨即而來。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相信發生的事情,他想逃走。不光是他,包括白山崇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斷手之人慌亂中不幸摔倒在地,後腦心著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後就昏了過去。

白山崇都傻眼了,他握著木杖的手開始顫抖。

他當然清楚自已有幾斤幾兩,若是平常任他揮動木棍也不可能將人的手臂斬下。所以如今這一幕自然歸結於薛少俠的木杖了。

回憶前幾日,他還將這個木杖當作柺棍玩了會,若是那時一個沒拿穩打在自已身上······

白山崇一個激靈,不敢往下想。他往前挪了一步,大腿卻是一軟差點癱下。

不行!他走不動了!

他偷瞄了一眼自已的雙掌,此刻也非常乾枯,甚至手腕處都細弱了幾分。

原來如此,這木杖剛剛怕是吸了自已的氣血。那等力量以現在的自已怕是展現不出第二次。

白山崇反應過來,現在可不是感嘆這個的時候,自已得逃走才可。

他望向剩餘的二人,與其目光交匯。只見兩人神色恐慌,望著緊握木杖的白山崇瑟瑟發抖不敢動,只是雙手依然緊握著兵刃。

他們害怕,而且是非常害怕。

腳下同伴已經沒了聲音,但血可還在一點點的往外流,這畫面著實恐怖啊。

誰能料想到本該結束的任務會出現如此轉折?這下不光是任務完不成,恐怕連他們二人都會喪命吧!

雙手緊緊握著武器也是想稍作反抗,至少不要死的那麼快。可惡,明明只是個走路都走不穩的老頭啊!

即便心中怨恨了一次又一次,但隨著白山崇的挪動,兩人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

白山崇此刻強裝冷靜,雙手緊握木杖圓潤的一端撐住自已,冷眸緊盯著他們二人。稍加思考之後想出了一個辦法

“本來老夫不想取人性命,破了自已的誓言。只是沒想到爾等宵小如此沒有眼見,依依不饒!看來我也只好······滅口了。”

不知為何,白山崇覺得此刻自已真如同隱世的高手一般神秘和強大。隱約有種爽快的感覺

“不,不要——”

看著白山崇撐著木杖緩緩從角落中走出,雖然是一位微微顫顫的老頭,但卻能感受到他不斷湧出的強大力量。

“退,退出我的院子!”

兩人不得不照做,但他們怕自已轉身逃跑時被襲擊,只好順著白山崇的腳步往後走撤。

退出到院子時,白山崇朝遠方看了一眼,忽然見到在遠處巷子中閃爍著火把的光點。

還有···還有震動!是漁珠城計程車卒們!對,還有小玲和江府長的聲音。

白山崇欣喜過旺!整個人的精神也旺了幾分。

很好,很好!就差一點。

“哼,看你們還算有點眼力見。若是就此離去我便不再造就殺孽,若是還想跟我老夫糾纏,那就休怪我杖下無情了。”

再拖一會,只要再一會就好!

“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日後老夫定會親自——”

撲哧一聲。

話未說完,腰後刺入一股冰涼。

尖銳的疼痛徹底讓原本就撐著的雙腿直接跪倒,整個人撲通倒下。

白山崇緊握著木杖,努力的轉身望向身後。

“你···你!”

看著偷傷自已的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江府的······”

他知道那張臉。那是江府的管家!

“啊——”管家回過神來,大叫了一聲。撒開匕首踉蹌倒地,向後蹬去。

他膽小怕死,先前屋內的呼救聲就讓他心驚膽戰。此刻更是恐懼至極,猛跳的心怕是都要破膛而出。

“快啊,快殺了他啊!”

管家不敢和老人對視,狼狽的從地上爬起後就躲到兩人身後。忽然間,風聲中傳來的震動,他轉身朝山下的巷子裡望去,火光閃爍的眾人影正朝著這個方向趕來。

是漁珠城計程車卒?是的,一定是的!江湯那傢伙竟然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並且趕到這裡。

他額頭冷汗如雨而下,這要是被江湯抓住自已怕是一點活的希望都沒有了!

管家不知哪來的力氣,猛推了二人一把,催促道,“快點!要是再不動手我們都要死在這。”

“可,可是——”

“如果他還活著,你們一樣得死。如果他死了——”管家又轉身看向巷子一眼,他們越來越近了。“如果他死了,我們還能溜走啊。”

這幾句話如雷重擊,讓兩人害怕而顫抖的手一下穩住了。彼此相互對視了一眼,腳踩布鞋蹭著泥土來到白山崇的眼前。

嚥了下口水,心中一橫,兩人手起刀落。

撲哧,撲哧。

白山崇連中數刀,他自已都將放棄。可恍惚間聽到了周小玲和江府長的聲音。也不知道忽然哪來的勇氣和力量,他竟然又一把抓住那根木杖揮動了一下。

這一下把兩人嚇得夠嗆,甚至連管家也哀嚎了一聲。眼見身後的火光非常近,三人立刻逃走。

薛槿墨、周小玲率先撞進醫館的院內。白山崇倒地,以及滿地的狼藉和鮮血順勢進入視線中。

周小玲淚如泉湧,瘋了一樣衝到白山崇前,緊緊抱著自已師父的身子。

“師父,嗚啊啊啊啊啊——”

吶喊聲,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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