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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市裡很是熱鬧。
漪芳和明霈帶著兩個小傢伙來到花市，梁烺是被這熱鬧的氣氛吸引了，目不轉睛的看著拿著花前來叫賣的花販，鄒諾則是像一隻歡快的蝴蝶，被牽著還要蹦著，伸著手指指著自己見過的花，且尤其對大麗花情有獨鍾。
西南的家裡，街坊們就很愛栽種這種花，他們自己家也有一大叢。
“糯糯。”漪芳無奈喚她，小姑娘眨巴著一雙大眼睛伸手正要接住賣花的姨姨遞來的一枝紅豔豔的大麗花，被阿孃喚了，忙收回來手，順帶還把手背在了身後，對賣花的姨姨使勁搖頭。
旁邊忽然有人遞上錢把花買了，又接過花遞給了小姑娘。漪芳跟著鄒諾一起看過去，看清楚了那個笑眯眯的人的時候，愕然。
“……”
那也是一個賣花的人，只是比起周圍其他賣花的，頭髮略微卷了那麼一點，眉目略深邃了那麼一些，面孔也陌生一些。
鄒諾眼巴巴看著他，“哇”了一聲。
泰勒蹲下身，單膝低下穩住了身體，平視著這個混合了他親愛的安吉拉和另一個討厭的小子的面貌的小天使，深邃的眼裡露出驚奇又驚喜的神色。
雖然只是系統根據兩個人的面貌資料捏出的小寶貝，但摸著良心說，她真的好可愛啊。泰勒又抬頭看了看安吉拉：“那個臭小子呢？”
“……叫阿公。”漪芳把女兒輕輕往前推了推。
泰勒伸出手掌平攤開等小姑娘把小手放進了他掌心了，又喚了一聲“阿公”，喜得差點找不著北，握著小姑娘的手往他的攤位走，給她塞了好多花。
“天色不早了，辦完了事就早點回去吧？”
鄒諾仰頭看了看明亮的天：“還亮著呢！”
泰勒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機靈鬼！”
正說著，後頭明霈喊了一聲，幾人穿過人群走了過來。明霈拉著梁烺，梁烺抱著一盆小小的花。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笑嘻嘻的鄒茸。
“阿姐！”
“漪芳——”
鄒諾從阿公懷裡扭過頭看過去，高興的喊了一聲“爹爹”。
漪芳又冷靜地解釋：“您問的那個臭小子現在來了。”說著也不回頭，只是默默往旁邊站了一點，把面前的爺孫倆露了出來。
鄒茸先頭還樂呵呵地，只是疑惑抱著糯糯的是誰，走得近了，笑容一滯，腳步也停了下來，手心簌簌流汗。偏偏明霈還撞了他一下：“姐夫，走啊！愣著作甚！”
“阿姐已經看過來了！”
鄒茸：“……”
漪芳低頭笑著，鄒茸則在那位前輩的目光裡僵硬地走了過去，只是不等他走到面前，泰勒已經轉身離開了，只留下漪芳和空空的花攤。
明霈還在疑惑那人怎麼走了，漪芳已經抱起了木桶裡的一大束花，牽著鄒諾走到了他們旁邊：“回去吧。”
鄒茸牽過女兒，詢問地看向她：“前輩他——”
“讓我們早點回家。”漪芳跟他解釋：“他不方便接觸太多人，就先離開了。”
明霈聽到了這兩句，眼睛放光地湊了過來：“那位前輩是俠士嗎？”
鄒茸：“……少打聽。”他煞有介事地放低了聲音：“江湖的事不是我們普通人能參與的，慎言。”
明霈忙點頭，還做了個封口的動作，拍拍胸脯。
漪芳的動作頓了下來，低嘆了一聲，梁烺和鄒諾聽取嗷嗷兩聲，抬頭看，見小舅舅和姨夫/自家爹爹吃痛的扶著腦門，皆是敢怒不敢言。
“傻東西，調笑都聽不出來。”
明霈：“……”
鄒茸湊過去，有些委屈：“他傻打他就是了，又敲我做什麼。”
“誰讓你煽風點火的？”
小太子仰頭看著他們，覺得姨母的聲音好溫柔，如果他沒有看到之前那兩下的話，那就更像了。鄒諾則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後怕的縮了縮脖子。
“阿孃~”
“嗯？”
“糯糯可乖了，對不對？”
漪芳低頭看向眨巴著眼睛的女兒，心下好笑，嘴上道：“那可說不準。”
小姑娘傻眼了，張了張嘴，攪巴了幾下手指，忽地抬頭道：“可、可是糯糯，最近沒有捉小雞了……也沒有抱小黃睡覺呀——”
“糯糯連小蝴蝶也沒撲呀！”說到小蝴蝶，她委屈透了。
漪芳好笑地望了鄒茸一眼，對他作口型：隨、你。
鄒茸：“……”
“好了知道了，”鄒茸笑著嘆了一口氣，“糯糯最乖了，小蝴蝶下次再去撲好不好？”
“好呀！”
小姑娘聲音太可愛了，鄒茸捏了一下她的臉，學她：“好呀！”學完自己又笑起來：“小調皮蛋。”
鄒諾皺起鼻子作了個鬼臉，把幾個大人都逗的笑起來。
回了崔府了，剛進門鄒諾就被自家祖母抱住，“心肝糯糯”的喊著抱在懷裡揉，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好不容易被祖母鬆開了，轉頭又被祖父抱起來，一下子就“長高”了。小姑娘咯咯笑著，差點仰過頭往後倒去，被鄒夫人扶住了背。
“我說你兩口子趕著做什麼呢！”崔夫人和崔大人從後面趕來，崔夫人牽過外孫，笑著指了指了對面的夫人：“這也是外祖母！也是糯糯的祖母。”
梁烺看了一圈，終於看到了默默站到姨母旁邊的自家母后，見她點了點頭，鬆了口氣似的開口叫了人。
鄒夫人笑著就要掏口袋，漪香眼尖，見了忙上前站到了兒子身邊，等鄒夫人把東西遞過來了，拉著梁烺笑嘻嘻地接了禮物。
“誒你看她！”鄒夫人捉著漪香，還當小孩似的戳了一下額頭，回頭笑著跟崔夫人他們調侃：“多少年了還是這樣！”
漪芳一邊說著“誒我來看看”，一邊走過去佯作認真地樣子眼含笑意地把漪香的臉打量了一圈，最後落在那雙亮晶晶的眼上，認可道：“我看也是——這臉皮還是一樣的厚！”
“哎呦！”漪香跺了一下腳，抬起帕子掩住了半邊臉，真羞了似的閉眼嚷：“羞死個人！”
所有人都沒給面子，臉上都是明晃晃的笑。鄒夫人揚著一臉的笑上前，拉住了她：“羞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會兒！”說著拉住了人攬著往裡走去，一眾人終於都往裡去了。
“現在就叫我們好好看看！”
今夜的晚上格外熱鬧。一家人歡歡樂樂地給崔夫人賀了生辰，崔夫人看看團聚著坐滿了一桌的親人，高興地溼了眼睛。
漪香挨著母親坐著，勉強笑著替她擦掉了眼淚，後來也只是沉默地抱著母親的手，安靜著不說話。
也沒人來打擾她們。
漪香第二日清晨裡就離府回宮了，倒是梁烺又跟著漪芳他們回了崔府，又在宮外待了幾天。
梁釧來時，梁烺和糯糯正折了長長的柳條在院裡那口用石頭砌成的魚塘邊趕魚，她遠遠就見著兩個小孩繞著池子跑得衣袖帶風，額頭上都是晶亮亮的汗珠。旁邊草叢裡還扔著兩個網兜，溼淋淋地沾著枯葉。
“漪芳傢什麼時候還又添了個小孩了。”她納悶地問旁邊的人，轉頭卻對上一張肉嘟嘟的臉和溼亮的眼睛，什麼疑問又先拋到了腦後，親了親兒子的臉。
無奈她兒子是個實心的，她抱不動，只好讓他爹自己抱著了。梁釧抬頭看孩子他爹：“你兒子實稱吧，累不累？”
竹眠搖頭，又看見她身後的人，開口提醒了她一下：“人來了。”
梁釧轉過頭就見漪芳似笑非笑地站在路口看著他們，不與她客氣，梁釧直接問：“你笑什麼？”
“還能笑什麼。”
“不出來接我就算了，如今還好意思笑？”
漪芳嘆了口氣：“我哪知道你這就來了，這不是還沒來得及。”
梁釧懶得與這賴皮扯，把兒子接過來自己抱了，走過去往漪芳懷裡一塞，把竹眠打發走了。
“抱抱你乾兒子。”
她落的一身輕鬆，漪芳懷裡一沉，得使點勁才能把乾兒子抱穩。太實稱了，她對上那雙溼漉漉的黑眼睛，驀地扭頭笑開：“我這乾兒子看著就是個實稱人。”
梁釧拍她：“笑也笑了，快把我乾女兒叫來給我看看！”
漪芳無奈：“你乾女兒忙著捉魚呢，攔著她要跟你急的。”
梁釧跟著她往那邊走，一路走一路笑，等走過去看見兩個小孩了，她看著那個小男孩卻愣了一下：“這是……”
池子邊梁烺轉頭看了過來，鄒諾卻還在悶頭往前跑，偷偷拉住了他衣角，小聲說：“阿孃沒喊就是還可以繼續玩！”說著拉著一步三回頭的梁烺往前跑了。
她的悄悄話實在有些大聲，漪芳在原地默了一下，還是假裝沒聽到，轉頭問起梁釧：“你竟不認識嗎？”
梁釧苦笑了下：“猜到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像。”
“連你也覺得像，”漪芳望著兩個小傢伙，“那就是真的像了。怪不得丞相他們那般魔怔。”
“……丞相。”梁釧皺眉：“他魔怔的有些過了，許多事不是他該插手的。說句不好聽的，他如今這般作為，就算他自己不虧心，又讓其他人怎麼想。”
“從小把太子從皇親中剝離，與至親之人離心。皇親國戚都信不過，就與他們親近。他想做什麼？說他一句大逆不道都使得。”
“擔心那些個沒發生的，他就不知眼前是什麼情境嗎，太子與皇帝離心，就算皇帝看重皇后——”梁釧抿唇，低聲道：“也不知皇帝是不在意還是另有打算，他那個人一旦有了目的，心思毒的很。”
“太子不能完全站在丞相這邊。”梁釧提醒她：“漪芳，就是裝，你們也該爭一爭。把太子往皇帝那邊推一推。”
“能得帝心，總歸是沒什麼害處的，總要在皇帝心裡給孩子爭個位置。”
“你們沒辦法，人人都在爭，你們不爭就只能被踩在那些追逐的人腳下，不是不想就能避免的。”
“還有，不要老教他大義那一套，沒有一絲私心的都死了，還是藏一點私心吧。”
“知道了。”漪芳招手把那兩個小傢伙喊了過來：“老聊這些做什麼，你侄子和乾女兒過來了。”
梁釧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又囑咐了一遍：“我說的什麼你自己明白，長點心。”
漪芳抱著她家小子往屋子那邊走，點了點頭，那邊鄒諾拉著梁烺也撲了過來，兩人小手拉著小手，乖乖跟在她們身後。
中途鄒諾又看到了草叢裡刨坑的小黃，嘿咻一下把小狗抱了起來，把小黃的一隻前腿塞給了梁烺，自己握著另一隻，就這樣拖著小狗往前走。
梁釧轉頭望了他們好幾眼，肩膀直顫，再看看前頭走的端正的漪芳，欲言又止。終於等到聽到了小狗委屈的幾聲“嗷嗷”聲，漪芳心有預感，轉頭時也沒多意外。只是嘆氣：“糯糯，你放過小黃吧。”
鄒諾認真搖頭，蹲下來抱住了小狗：“糯糯喜歡小黃，小黃也喜歡糯糯，糯糯不放。”
“那你不要這樣拖著小黃走，它的短尾巴都杵在地上了。”
梁釧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最後小黃還是被梁釧抱進屋的，鄒諾扯了兩個墊子出來，又倒了一堆鄒茸給她做的積木出來，坐在地上抱著小黃和梁烺一起玩。
小孩子自己就能玩起來，漪芳也沒太管他們，愛怎麼玩都行，吵架了也讓他們自己哄。兩天下來，小太子的脾氣倒是越來越好了。
糯糯再一次因為推倒木房子沒成功生氣的時候，他已經能熟練地抱起圍著他們瘋狂搖尾巴轉圈的小黃往她面前一遞，抓著小爪子揮揮，小姑娘抱著小狗一下子又忘了為什麼要生氣了。
梁釧看著兩個打打鬧鬧又顯得十分融洽的小孩，嘖嘖稱奇。再看看自家吃個糕點沾了滿身屑的小子，就生出了那麼點羨慕。
“還是有個伴好。”她說。
“這不現成的嗎，等你家小竹子再長大些，也能跟著他們一起跑一起鬧。”
梁釧合掌一樂：“那還真是。”
“小太子怎麼出來的？”
“香香想著糯糯剛回京，跟皇帝求了情，給他放了兩天假，偷偷帶來的。”
丞相他們還以為小太子是在皇后宮裡呢，皇后不見他們，倒是遇見了皇帝從皇后宮裡出來。瞧著心情好得很，見了他們也沒擺臉色，揮揮手讓他們回去。
過了兩天了，梁烺才終於回了宮裡。身邊多了個鄒諾陪著，丞相又給他挑了個伴讀，身邊一下多了兩個人，顯得人氣都活泛起來了。只是鄒諾午後才跟著回去上值的鄒茸進宮，傍晚的時候又要回去了。
每日下午的課結束，梁烺牽著她走在安靜的宮道上，鄒諾總愛邊走邊晃著兩人的牽著的那隻手，偶爾還蹦躂著，咯咯笑著說一些撒嬌的話，小辮子在身後甩來甩去。頭髮上的小花都要掉了，她還在哼著童謠。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他使勁拽了拽了她的手，但還是沒能把她跳起來的步子拉住，小小的人大大的責任心，板起臉來：“不許再蹦了，等下摔了怎麼辦。”
“那我們就一起摔了呀！”瞧她還高興得很，梁烺崩不住了，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抿住了嘴不說話了。
旁邊明泉看來看去，瞭然一笑，湊近了糯糯，唬她：“摔兩個羊角包！到時候就是小羊了！”他故意舉起手在頭上扮羊角，學著小羊的聲音“咩咩”叫，一下把兩個孩子逗得噗嗤笑了出來。
鄒諾掙開了被握著的手，也學著他的樣子，頂著“羊角”咩咩叫，結果不看路一下撞進了自家爹爹懷裡。被鄒茸提溜起來，在屁股上拍了兩下，抱了起來：“搗蛋鬼，你阿孃喊我們回家吃飯了！”
“快走、快走快走！”
鄒茸笑著跟梁烺他們道別，鄒諾也轉過頭來揮手，喊梁烺：“太子哥哥明天見！”
“明天見。”
“明天我會早點來的！你記得多給糯糯留點心，不要自己偷吃了啦！”
鄒茸無語地拍了這小饞蟲腦袋一巴掌：“說什麼胡話呢，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有那都是你太子哥哥自家的，什麼偷吃不偷吃的！”
鄒諾委屈的比了比小指頭：“好吃嘛！他就只給糯糯一小塊、這麼小——”
鄒茸哭笑不得，把她那吝嗇的一點小指頭握住了藏進懷裡，跟梁烺解釋：“殿下別管這饞蟲說什麼，她這是餓急了，我們這就回去吃飯了。”
梁烺卻往前邁了一步，揚聲跟鄒諾說：“你來早了就給你留，以未初為準，早來一刻，我就多給你留一塊，來晚……就沒有了。”
鄒諾瞪大了眼，鬆開了爹爹的脖子問：“那糯糯怎樣才能吃到一盆點心？”
鄒茸與女兒面面相覷：“咱要不就不吃了吧——你太子哥哥也挺壞的，這哪是為難你，明明是為難我啊。”
“不、我要吃！”
“那你得早上就跟著爹爹來了，晚了爹爹可送不了你，你能起得來床嗎？”
鄒諾捏了捏拳頭：“可以！”她轉頭就跟梁烺嚷：“糯糯會來的，不準吃糯糯的點心！”
“你來了我就不吃。”梁烺跟她保證。
鄒茸垂著頭笑，又跟他們揮揮手，再次告別了，抱著信誓旦旦、鬥志昂揚的鄒諾離開了宮裡。
明泉陪著小太子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口了，主僕二人這才往回走。明泉看著小太子臉上明晃晃的笑意，明明都笑出聲了，腳下還蹦了一下，下一秒卻又抬手捂住了嘴，按捺住得意好好走路。
得逞了這麼高興的。
梁烺喜滋滋的，明泉也喜滋滋，回去就跟皇后娘娘說。
只是天氣慢慢的冷下來，鄒諾也就暫時來早了那麼幾次，落第一場雪的時候，天氣明顯更冷了，她來時小臉被凍的通紅，要在爐子邊坐很久。梁烺也就沒讓她再來了，等到天氣暖和一些，鄒諾才會突然出現。
年尾就這樣在她時不時出現中到了，接著是最熱鬧的除夕，再是元宵。宮裡忙活了一陣，又回到了平常的樣子。
直到漪香又有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