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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之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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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希妮婭塔是真覺得她的感情被波倫亞辜負了,所以才會那麼傷心和憤怒。

可是為什麼?

希妮婭塔回了城堡,路上她忽然出聲問道:“你是這一世的我嗎?”

知道了她們直接可以溝通,安吉拉於是出聲道:“嗯。”

希妮婭塔這時候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再次走過那條朱麗葉塔路的時候,她罕見地停了下來,指尖憐惜地扶著一朵花。

“真奇怪。”她說:“吸血鬼明明沒有靈魂,我卻停留了下來。”

安吉拉看著她的動作,沒有回答她的自嘲。

“你喜歡波倫亞嗎?”希妮婭塔卻這樣問她。

安吉拉:“……”

“不要喜歡他了。”希妮婭塔鬆開那朵玫瑰,緩慢的往城堡裡走,像是懷念,她把周圍的一切看的很仔細。

“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回,是希妮婭塔沉默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直到站在城堡的門口,她站在那裡,仰頭往一處看去。安吉拉自然也看到了,那是她臥室的視窗,但希妮婭塔就這樣看了很久。

“在看什麼?”安吉拉好奇的問道。

希妮婭塔嘆了口氣,盯著門前的臺階,竟然就在侍衛震驚的目光中撩起裙襬坐下了。

那侍衛慌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動作滑稽地伸出手做出要扶的動作,又吶吶收回去。希妮婭塔也不在意,直到城堡的所有侍從都站到了門口,在那裡圍了一圈。

就在這時,臥室的陽臺上,探出半個身影。

希妮婭塔沒看見,眾侍從們卻像是見了鬼似的,在她身後瘋狂衝那人搖頭擺手。

走啊巴倫斯大人!快走——所有人都面目猙獰地張著嘴無聲跟他說。

希妮婭塔忽然回頭,他們又是那副得體的樣子,站成一排露出得體的微笑:“大人,請進來吧,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希妮婭塔沒回答,只是又轉過身看著面前那叢玫瑰,在心裡問安吉拉:“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會答應我的。”她這樣跟自己說。

……

安吉拉看到了她關於那些年的全部記憶。

海邊那個日出裡,在波倫亞割破手指時,他的吸血鬼就悄悄睜開了眼,默默記住了這一切。

希妮婭塔離開了那個陽光燦爛的海邊。

她是一隻吸血鬼,終究與喜歡陽光的小妖怪是不一樣的,屬於她的,是永夜。

朱麗葉塔被她全砍了,種上了荊棘。

血月之夜將至,領地裡吸血鬼猖獗,甚至敢挑戰她的底線,在人類世界犯下了一連串的殺人事件,讓她案上的公文堆疊如山。

巴倫斯撐著下巴躺在她城堡的空地前,被長勢喜人的荊棘攔住了去路。

“美麗的希妮婭塔~如果你需要我,只需要打一聲招呼就可以了——”

“還有,你新種的鮮花還真是喜人,只是模樣有些叫人頭疼。”

門口的侍衛無語地看著他。

吸血鬼追殺人類,人類追殺無辜的吸血鬼,希妮婭塔煩的頭疼,還要應付上門來“做客”的吸血鬼。

她推開書房的窗戶,只露出了半邊身子和桌上一摞高的檔案,羽毛筆時隱時現:“巴倫斯,你最好別給我添亂。”

“怎麼會呢!我親愛的妹妹——”巴倫斯立馬從開闢出的路上飛快的進入城堡:“希妮婭塔你可千萬不能突然關閉通道!”

“不要這麼說。”希妮婭塔掐了掐眉心:“我會真的想這麼幹。”

自此,兩隻吸血鬼進入了打打殺殺的日子裡。只是面對飲了大量鮮血的吸血鬼,難免有些費力,力量的揮霍讓希妮婭塔有些虛弱。

“挑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巴倫斯看著虛弱的她,遞過去一盤豬血凍:“你想到時候父親一醒來,發現慘失一個可愛的孩子嗎?”

希妮婭塔淡淡看了他一眼,豬血凍放好了調料,冰涼爽口,她拿著勺子舀著吃了。

“話說你不是找到口糧了嗎?”巴倫斯抱著胳膊看她:“還能把自己餓死,你的口糧也餓死了?”

“不是口糧。”她反駁說。

“不是口糧?”巴倫斯笑了,“那是什麼?”

希妮婭塔處理著脖子上的傷口,沒搭話。

巴倫斯的目光輕飄飄掃過那傷口,又若無其事的收了回去。

再到後來巴倫斯帶著一身煙味回來,還沒現身就把希妮婭塔嗆到了。他無所謂地在沙發上坐下,把斗篷扔進了燃著的壁爐裡。

“要是把我的房子點著了,我就把你扔進去。”希妮婭塔這樣說。

“真是一點都不友好呢,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兄長呢我親愛的妹妹~”

希妮婭塔裹著毯子,給他扔過去一個血包。

“這還差不多。”

“現在就還剩一個頭頭了~其他的小嘍囉交給下面的人和人類公會好了,你就不要親自去了。”巴倫斯愜意的靠在沙發靠枕上。

“如果沒有記錯,你的休眠期大概也要到了。”他抖了抖腿:“怎麼樣妹妹,考慮一起休眠嗎?”

希妮婭塔看了他一眼:“我還早,你先睡吧。放心,我是不會去把你刨出來的。”

讓別人知道自己的休眠期,其實是大忌。

“所以你究竟還有多久休眠啊?”巴倫斯從沙發後抬頭看她。

“告訴你,好讓你去把我刨出來嗎?”

“瞧你這話說的,嘖。”巴倫斯喝完了一袋血,終於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一千年休眠一次,一次兩百年。每次出來都發現有什麼不一樣了,真煩。”

“人手都沒有。”

希妮婭塔一想,忽地就頓住了。

還有三年,她就要休眠了,而距離休眠期越近就越不穩定,可能不到三年,她就會陷入休眠。

“要保護好自己啊妹妹。”巴倫斯這麼說,“不要等我醒來,發現你也不見了。”

“……你也是。”

巴倫斯就笑。

其實巴倫斯對她一直還不錯。幾乎每次希妮婭塔醒來,都能看見他那張討嫌的臉,並且每一次,他都是她復生來見到的第一個人。若非存在某些兩人心照不宣的芥蒂……

“可以的話,這一次換你來找我,好不好?”巴倫斯晃腿。

希妮婭塔沉默地看著他,就在他準備打岔過去的時候,點了點頭。

倒是巴倫斯愣住了。

“好。如果我先醒來,我就去找你。”

“那就一言為定了!親愛的妹妹~”巴倫斯高興道,他從沙發上跳下來,圍著她轉了一圈,笑嘻嘻地。“祝你早日找到我!”說完就衝到門口,張開翅膀在空中轉了兩個圈,飛走了。

守衛:“……”

那時希妮婭塔只是平靜的收回落在視窗目光,繼續處理著案上的檔案。

分別其實很長,只是他們都沒想到相見會來的那麼早。

那之後希妮婭塔一直待在城堡裡,聽(巴倫斯)說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休眠之地。

希妮婭塔再一次在夢裡聽到呼喚自己的聲音的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也要休眠了。

她在門口的荊棘地裡,安置好了自己的墳墓和禁制法術,躺進去的時候還在想——希望休眠結束還能見到你,親愛的波倫亞。

但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一睡不醒直到休眠結束。而是在某一天,被一道聲音喚醒。

“希妮婭塔。”一道輕柔緩和的嗓音喊著她的名字,像海浪層層湧來,溫和地掃過面板,那道嗓音始終喚著她的名字。

意識陷入混沌裡的希妮婭塔眉皺的很緊,蒼白的手指在黑暗裡顫動著。

“希妮婭塔醒醒。”

“醒來,希妮婭塔,你知道你可以的——他有危險,希妮婭塔……”

“希妮婭塔——”那道聲音似乎停了一下,虛空中傳來一聲柔軟的嘆息。

竄天的火焰忽然在希妮婭塔的眼裡閃過,包括火裡躺著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狹窄的黑暗裡,突然響起沉重短促的喘息聲,不及胸腔疼痛的鼓譟結束,一隻蒼白細瘦的手驀地伸出,指尖長出尖利的指甲。

“砰!!!”

希妮婭塔驚慌的推開墳墓的蓋子,蜷縮許久的翅膀展開來,根本顧不得看清四周,翅膀就飛快抖動,整個人、不,整隻鬼躍上了高空。

她像是有一股敏銳的直覺,身影直越過了暮城的山和東方的海,親眼看見了那竄天的火焰。 從所未有的後怕和怒氣竄天而起,正如那竄天的火焰,狠狠灼痛了臟腑,以至於風刃掀斷了一公里內的所有樹木,火焰把周圍的小鬼燒的痛聲廝喊。

希妮婭塔擁住被燒掉了半邊手臂的吸血鬼,神情木呆呆的,臉色比腳下半個腦袋被踩進地裡的吸血鬼的臉色還要蒼白,半晌才露出了手足無措的表情。

“巴倫斯。”

她的聲音從所未有的低,眼瞳甚至好半晌才凝聚出了一個小小的點,似乎是覺得自己聲音太低了,對方沒聽見,她於是又喚了一聲:“巴倫斯。”

沉睡的吸血鬼面容蒼白,臉龐蹭上了焦灰,唇角卻仍帶笑意。

是什麼讓他這麼高興,連落入火海都不足為懼?

“啊啊啊啊啊啊!”

“……”希妮婭塔皺眉伸手抹掉那抹黑色,慢慢站直了身。不及腳下的吸血鬼翻身,她推開,風刃掀來烈火,把吸血鬼困在原地。

那吸血鬼又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妮婭塔抱著巴倫斯,撥著他的臉靠在了自己肩窩,另一隻手捂住了他外面那隻耳朵。就那麼站在旁邊看著,直到焰火湮滅,只剩下海風捲著海浪聲聲聲傳來,他們依舊站在那裡。

也只有他們站在那裡了。

“笨蛋,怎麼這麼輕易就讓他們找到了啊。”她的聲音頓了一下,輕輕地:“算了,睡吧……”

希妮婭塔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等你睡醒就能第一個看到我了……安心睡吧。

“巴倫斯?”許久之後她又出聲,依然沒人能回答她。

“我會找到你的啊。”她細細喃著,想到吸血鬼醒來的模樣,“可現在這樣該怎麼辦……” “你會恨我嗎?”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好不好?”

話出口的時候,她怔住了,迷茫和恐慌襲上心頭,心臟裡卻空空的。話裡的自私讓她不解。

我怎麼會這麼說?為什麼敢這麼說?她審問著自己,最後得出一個荒謬的答案來——大概她是被巴倫斯寵壞了。

“……巴倫斯啊。”希妮婭塔變成了在地上坐著,擁著吸血鬼殘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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