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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幽愣住，一時有些難以理解。
顧長明把她拉到洞口下方。林幽這才注意到，附近的地面上有幾滴黑色的液體。
顧長明指指洞頂：“昨晚……應該說是今天凌晨，有複製體來過這裡。這些，就是它們留下的痕跡。”
林幽看了一眼，想象怪物伏在洞頂上往下看的樣子，心裡有點犯怵。
複製體……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之前看到的怪物一樣的東西，竟然是接近人類的生物？可是它們只是外表有點像人，核心和兇猛的野獸有什麼區別？
“這些複製體在複製時雖然外表與人類相同，但只會繼承一部分本體的記憶和思想。它們各有特點，有的會變形，有的擅長迷惑人類……”顧長明淡淡道，“它們個體差異極大，但也有一個共同點。它們會在附近的空間裡製造出幻境。”
林幽渾身一震：“所以，出現在我家和譚小溪家的奇怪空間，就是因為它們？”
“沒錯。在幻境裡，時間也會停滯。”顧長明點了點頭：“而且，據我猜測，你的母親和你閨蜜一家，已經被她們的複製體……吃掉了。”
林幽的心像是被人捶了一拳，痛的無以復加。那個“母親”果然不是她的母親了。她冷靜一會兒，哽咽著道出疑惑：“可是，誰會去複製人類呢？”
什麼樣的存在，才會有這種能力？
顧長明搖搖頭：“我只知道，這些複製體是‘門’的產物。”
林幽心念一轉：“所以，那天在‘門’裡的房間內，我看到的其實不是鏡子，而是……”
“是你的複製體。”顧長明讚許地看著她：“你母親帶你去門裡，想必就是為了獲得你的複製體。”
林幽想了想，感覺腦子很混亂：“這個‘門’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它要複製我？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不知道。”顧長明搖頭嘆道：“最先發現‘門’的，其實是我的父親。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顧長明的父親是一名生物學家，P籍華人，就職於P國一家州立大學。他工作很忙，經常世界各地跑。那時國內的物質條件還很艱苦，他所在的大學組織了一個科研專案，考察地點在國內，時間跨度很長，有幾年之久。專案組一共十幾名專家，他們簡單準備了一下，也沒有和當地聯絡，就這樣來到了滄市。
“父親來到這裡，遇上了母親，然後有了我。”顧長明抬起頭。
“有一天晚上，天黑的很早。我父親和其他幾名專家做完白天的工作，就在這片山頭附近休息，打算歇一會兒再回賓館。父親正抽著煙，突然想上廁所，就跟專家們告個假，幾步走到了山後頭。”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扇門。”他說。
林幽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想起之前自己見到門時的經歷。
“那扇門泛著紅光，讓人很想靠近。父親雖然不信鬼神，也知道有些民間禁忌需要尊重。他沒有隨便走進去，先往裡面隨便扔了個菸頭，扔了很遠。”顧長明說：“他等了一會兒，然後遠遠地看到……門裡的菸頭，變成了兩個。”
“等等，不用做操？”林幽詫異。
“他並沒有做其他動作。我猜，做操只是一種拖延的方式，”顧長明解釋，“讓你在門內逗留足夠長的時間。”
“也就是說，複製需要至少做一遍操的時間。”林幽總結道。
顧長明點頭，繼續道：“父親把身上帶著的所有東西都試了一遍，然後瘋了一樣跑回去。其他人開始不相信他說的，後來一起看到‘門’，也就信了。之後，他們度過了一段激動人心的時光。”
專案組的專家團隊經過多次實驗，發現“門”可以複製地球上的一切物質。他們先是複製了一些糧票、紙幣，然後是當地博物館的珍貴標本，甚至還有沿途發現的，快要滅絕的珍奇物種。
最後，他們決定複製人類。
“人類的複製並不像想象中那麼順利。”顧長明說：“因為複製出的人類，或多或少有著無法容忍的缺陷。它們的行事邏輯與人類截然不同，最重要的是……大部分複製體對人類有著強烈的敵意。”
林幽回想起來，從她母親被複制體取代開始，那個複製體似乎確實對周圍的人都有很強的攻擊性，雖然保留了母親的某些習慣，但仍有些行為模式她看不懂。
“等等……科研隊伍發現了這些，不應該向上級彙報嗎？”她突然想到。複製人類這種實驗有違傳統倫理，在任何國家都一樣，這些P國人好像不太對勁啊？
顧長明靜靜地望著洞頂，良久才開口：“原本是這樣，可是實驗多次失敗。父親想要阻止他們，卻沒人聽他的。然後，整個專案組成員都死了。”
“怎麼死的？”林幽一驚。
“專案組的其他人先是強迫父親做實驗。我還記得，他的複製體長得像一條蛇，從‘門’裡出來以後就一直想殺死他。他們只能把它囚禁起來，可它還是死了。後來，其它的複製體也都被關了起來。但是，實驗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們本來只打算複製幾個人，後來不知為什麼，越來越瘋狂了。他們以有獎調查為誘餌，騙了很多不知情的普通人來當實驗的本體，然後將本體放走，留下複製體……後來，失敗的複製體越來越多，他們索性在山體裡挖了個洞，專門囚禁那些複製體。”
林幽看了看四周，顧長明話裡提到的場所，顯然就是自己身處的山洞了。難怪這裡的設定像監獄一樣，瘋狂而又壓抑。
“之後的某一天，父親突然對我說，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讓我不要跟著他。”顧長明撫著額頭：“父親把我交託給一個跟他關係比較好的叔叔。他走後沒多久，這裡就發生了暴亂。然後有一天，叔叔叫我藏到櫃子裡，叮囑我千萬不要出去。”
林幽一顆心吊了起來。
顧長明的聲音冷了下來：“我躲在櫃子裡，聽到外面很多人在叫喊，可我不敢出聲，一直等到外面沒有一點聲音，才拉開門。等我出來的時候，地上全是那些叔叔伯伯的屍體。”
滿山的血腥味。滿眼的紅色在月光下逐漸變暗。血肉和殘肢斷骨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而鐵環上早就沒有了複製體的影子。
“複製體全數逃脫，現場只留下一堆複雜的圖紙。”顧長明說：“之後的一切，你也都知道了。”
林幽摸摸腦袋。顧長明的敘述莫名地有些違和感。在他的故事裡，他只對自己的父親有深厚的感情，對專案組的其他人充斥著淡淡的疏離。
“你的叔叔伯伯都死了，那你父親還活著嗎？”林幽問。
顧長明搖搖頭：“不知道。父親上路前預支了很久的學費和生活費，足夠我畢業後自己開公司。也正是從那以後，父親逐漸和我失去了聯絡。”
那個年代普遍流行按鍵機，無法像現在的手機一樣，傳送清晰度較高的照片。顧長明電話告知父親叔伯死亡的訊息之後，父親的反應也並不強烈，只是淡淡地說自己知道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了父親的訊息。
“既然複製出的人類有缺陷，為什麼不能再複製一次呢？”林幽問：“實驗次數多了，說不定會有正常人？”
“‘門’的規則便是如此，同樣的東西只能複製一次。”顧長明答道。
對於物質來說，如果把時間拉長到一定程度，也足夠使用了。但人不同。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而且，‘門’出現的地點是隨機的，持續時間也並非永恆。”他說：“關於‘門’的機制，窮盡人類現有的科技水平，也無法窺其全貌。所以我們只能守株待兔。”
“難怪你一直等在這裡。”林幽恍然，想是這裡的“門”消失了，下一次還不知道會在什麼地方出現：“可是，為什麼我從沒聽說過相關的新聞報道呢？”
這麼多年，複製體應該害過不少人了，但她總以為自己生活在安全的環境裡。
“也許你聽說過，只是忽略了。”顧長明淡淡地說：“比如原本性格溫順的人突然性情大變，又或者一個人突然失蹤，過幾天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家裡……”
林幽背上一涼。這些事乍一聽或許都算不上什麼新聞，但它們背後很有可能就是複製體在製造禍端。
“既然複製體這麼厲害，為什麼昨天你又說……我媽的事情還有轉機？”
“我父親臨走前曾經反覆交代，讓我去找一個人。”顧長明說。
顧長明看著她，緩緩道：“一個額頭有血痕的人。”
林幽一愣。
她摸摸額頭。頭已經不痛了，這枚血痕卻提醒著她，自己仍處在危險之中。
“我找了這麼多年，也沒找到他說的這個人。沒想到，血痕竟然不是天生的……”顧長明自嘲地笑了笑。
“這枚血痕到底代表著什麼？”林幽撫額。她實在很想知道。
“這是一個標記。”顧長明淡淡道。
“標記？”林幽不解。
“也許，你的上一輩和怪物之間有什麼淵源。”顧長明說。
上一輩？林幽突然想到房間裡的父親，不由怔了怔。
顧長明繼續道：“那時，父親還告訴我，如果十年之後他還沒有回來，我就得和你一起，去取一封信。”
十年？林幽倒吸一口冷氣。十年前，自己還在上高中，那時的顧長明也應該還是個小男生。他的父親怎麼忍心讓他一個人度過這孤獨的歲月？
她看了看顧長明，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顧長明的父親還能活著回來麼？
“從他走的那天到今天為止，正好十年。”顧長明抬頭看向洞口，眼裡湧動著莫名的情緒：“也許，找到了這封信，就能找到起死回生的方法。”
“真的？！”林幽眼睛一亮。她本是無神論者，然而這些天的經歷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可是，如果那些複製體是十年前逃出去的，為什麼她最近才碰到它們？它們又為什麼要找到本體？
她看著顧長明，對方搖頭嘆了口氣。
“那……既然你父親能複製那麼多東西，你一定很有錢吧？”林幽眼裡冒出小星星。
顧長明：“……”
“所以，能不能先請我吃頓飯。”林幽捂住不停咕嚕的肚子：“我很久沒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