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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門，阿雲臉上怔愣著，似乎還沒從死人的驚愕裡回過神。
“快帶我去看看。”林幽整理好衣服，在阿雲的帶領下去往後院的過道處。
下午，太陽時而顯露，時而消失在淺金色的雲後。
林幽抬頭，感覺這裡的一切越來越不真實了。
“死的是誰？”她問。
“阿沅，也是和我們一批的下人。”阿雲道：“嚇死人了，我昨晚才和她說過話呢。”
兩人聊著，過道處一單白布赫然眼前。白布底下罩著個朦朧的人形，露出那人髮髻上的銀色釵子。
柳宅能出動的人幾乎全來了。
官府的人圍著屍體，臉色不太好看。柳清一家三口站在中間。阿菊阿雲幾個圍著外圈的荷嬸不停地打探訊息，荷嬸豎起食指，一臉諱莫如深。
林幽靠近，見仵作微微掀開白布。
屍體的臉果然又消失了。
奇怪。
剛死了一個王管家，現在又死了個阿沅。林幽心中疑惑，為什麼前面三個死的都是丫鬟，第四個死的卻是個管家，第五個又變成丫鬟了？
這就好像原本應該死掉四個女性，中間卻突然插進了一個男性。
太奇怪了。
林幽還在思考，卻見柳如夢對她使了個眼色。她心領神會，跟著柳如夢走出過道，向東邊走去。
那是去往柳清廂房的方向。
一路上柳如夢沉默不語，林幽摸不清她在想些什麼，只聽到柺棍點地發出的“篤篤”聲。
淡薄的金光灑在柳如夢的臉上，拂過她凸起的白色眼球，有些恐怖，又有一瞬間猶如神祗。
“小姐，您既然看不見，為什麼不找個貼身丫鬟？”林幽還是道出了自己的疑問。
作為柳宅的大小姐，林幽似乎沒見過柳如夢的房間裡有別的下人。一個盲人想靠自己行動，簡直太不方便了。
“飲食起居有阿花呢，旁的……靠這柺棍就行。”柳如夢微笑：“我不喜歡連睡覺的時候，邊上都站著人。”
這倒是可以理解。
“那你昨天說的，‘沒有臉的人’……又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它要追我？”林幽繼續問。
“它要追的不是你。”柳如夢說：“是你的臉。”
“無臉人，是以別人的臉為食的怪物。”
林幽聽到，若有所思。
“人要是被它奪走了臉，還能活著嗎？”她想起了薛鼎，心裡不免擔心起來。
“你說呢？”柳如夢翻著眼白，“看”著她。
林幽一抖。
走著走著，柳如夢突然在廂房門口停下，吸吸鼻子。
“爹送走官府的人就來。”柳如夢說：“你在這兒等吧，就說是我讓你來的。”
林幽在廂房隨意走了幾步，沒等多久，一個穿青色布衫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過來，正是柳清。
“阿蓮啊，活兒都幹完了？”柳清冷哼：“看來荷嬸沒怎麼使喚你啊。”
林幽嘴角一抽。這什麼資本家發言？
“是小姐讓我來的。”她說。
“……來找我，是為了死掉的幾個下人？”柳清摸了摸山羊鬍，似乎早就知道她的來意。
“老爺，您能介紹一下他們的來歷嗎？”林幽直視柳清的眼。
“你問我就說？”柳清冷笑。
“您可以不說……”林幽微笑：“不過您要是不說，柳宅還會繼續死人。到時候，這裡可就變成一座空宅嘍。”
“你威脅我？”柳清兩眼一眯。
“不敢，只不過實話實說。”林幽笑道。
柳清想了想，望著天空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其實，這事說來並不複雜。”
林幽眯起眼睛，認真聽著。
“去年底，原來的管家不做了，下人們也老的老，嫁的嫁，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就剩下荷嬸了，於是我讓荷嬸多去招幾個人來。她從佣肆買來十幾個人，我一看，有男有女，年輕壯實，手腳還都挺麻利，就全留下了。沒想到，這批人到現在……已經死了五個了……”
等等，只剩下荷嬸？林幽一愣。她還以為阿沅和之前死掉的幾個傭人都是柳宅原來的傭人，看來她之前的推測有誤。
柳清道：“我跟這些人挑明瞭規矩，他們在宅子裡也一直挺安分的，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可夫人總是不太待見他們。我一開始挺滿意的，可後來也發覺不對勁了……他們，他們太奇怪了……”
“哪裡奇怪？”林幽不明所以。
“這些下人有些怪癖，讓人沒法接受。”柳清的語氣裡染上一點奇異的驚懼：“就比如阿蘭，她生前總喜歡對著空氣說話，幹活兒的時候也不停下，阿菊說她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自言自語……我聽了都心裡發毛……”
林幽心想，這不就是個話癆麼。不過能把活兒幹完就行了吧，柳清在挑剔什麼呢？
柳清見她不明就裡的樣子，又道：“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有次夫人讓阿蘭過來幫忙，阿蘭還是神神叨叨的，夫人實在忍不住了，就問阿蘭在幹什麼。你知道阿蘭怎麼說的嗎？”
林幽搖頭。
“她說，自己是在跟長兄說話！可是……可是我看了周圍，那旁邊根本沒有別的人！”柳清兩眼圓瞪，聲音因為激動突然變得很大。
林幽只能勸他小點聲。
“阿沅就更離譜了，整天戴著個斗篷，說她總是在房裡聽到有人喊痛……”柳清顫抖道：“我總想著會不會是離得近的下人，後來我猛地想起來，那時候，阿竹已經死了，阿沅的房間裡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林幽假裝嚴肅道：“喊痛的那個，可能是阿蘭的兄長……”
柳清抖得更頻繁了。
別看柳清年紀大她許多，原來膽子也不比她大多少。
林幽簡單梳理了一下柳清口中的資訊，對這事大致有了自己的判斷。
這些下人都和她一樣，是進入這個網劇世界的人類演員。而剩下的柳家三人，外面的小攤販，甚至葉家那些人，可能都是NPC。其他人要麼是人類，要麼是複製體，所以柳清才會覺得他們奇怪。
柳清眼中他們的詭異行為在林幽看來再正常不過了，阿蘭肯定是在使用什麼遠距離通訊裝置，而阿沅很有可能是使用了調頻不正確的宇宙電臺。柳清則是把他們當成自己世界的人了，所以他才會因為這些人的怪狀而覺得驚恐。
林幽想通了這些，不過面上還是淡淡的：“老爺，您覺得這些人是什麼身份？”
“我懷疑，他們可能原先就是鬼……”柳清說：“可我也不清楚他們到底為什麼會纏上我們。”
“他們死之前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嗎？”林幽放緩語氣：“或者，說過什麼奇怪的話沒有？”
柳清默然抬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啊！我想起來了……丟了東西！”他一手拍在石凳邊緣：“他們全都丟了東西！”
“什麼東西？”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們好像都在找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問吧，他們又支支吾吾的不肯細說。”柳清道。
這和王管家死前的舉動都對應上了。林幽心下了然。
“這件事我大概有了眉目。”她微笑。
“阿蓮，你要是能解決這件事，老爺我立馬升你做管家，柳宅大大小小的下人都歸你管，再給你一兩銀子的月俸，怎麼樣？”柳清說到這兒，有些激動。
“老爺，這倒不必。不過，還有件事要麻煩您。”林幽道。
柳清斜睨著她，等著她說話。
“我想看看這些下人的卷宗。”她說。
月上樹梢，夜晚的後院很是寂靜。
兩人來到隔壁，李氏的書房。
“卷宗都在官府，就是老爺我也看不了。不過，夫人倒是記了些下人的生辰八字。”柳清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攤開在桌上。
李氏字跡娟秀，將柳宅每個下人的生日和一些基本資訊都記錄下來，甚至還貼了她自己畫的幾幅肖像。
林幽翻到阿桃的畫像，又翻到阿花的，手突然停住。
這也太像了。
她眉頭皺起，看到阿桃的畫像邊寫著生辰，算起來和阿花年齡差不多。
她又依次翻了翻死去的幾人，問了下柳清，除了王管家，其餘幾個丫鬟年齡都差得不多，高矮胖瘦也都類似。
“夫人有心了。”林幽看完那本冊子，小心地合上。
天色將晚。
林幽她拍拍手站了起來，謝絕柳清留她吃飯的邀請，離開了廂房。
她突然感覺鎖骨邊緣有些微的疼痛。
“你那裡情況怎麼樣？”顧長明的聲音帶著刺拉拉的電流聲傳到她耳朵裡。
“薛鼎沒告訴你嗎？”林幽聯絡上顧長明，有些驚喜。她把目前的情況又說了一遍。
“……沒有，我暫時找不到他。”顧長明說。
林幽一驚。薛鼎真的失蹤了？
“對話時間有限……我剛查到一點柳家的線索，你要記好。”顧長明的聲音越來越輕，伴隨著刺耳的噪音，逐漸消失在她耳畔。
林幽好不容易辨認出他說的內容，仔細整理一番，隨後往柳如夢的廂房走去。
柳如夢好像知道林幽要來，就站在廂房門口等她。
“你還沒吃飯吧？”柳如夢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偏頭。
“嗯。”林幽淡然：“你可別讓我跟你一起吃飯。”
“為什麼？”柳如夢臉上出現疑惑的神色：“房裡菜都備好了。”
林幽長嘆一口氣：“我怕菜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