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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棵黑色的枯樹孤零零地矗立在前方，雪堆在樹梢，像白色的裹屍布覆蓋在漆黑的屍體上。
兩人還沒走出一公里，顧長明突然停下了腳步。
林幽不明所以地停在原地，兩腳慢慢陷入鬆軟的雪地裡。
“走慢點，”顧長明壓低了聲音，“後面有人跟著我們。”
林幽點點頭。
傍晚，雪地映上了夕陽的灰黃。風聲呼呼地從耳邊掠過。
林幽故意改變了步子的節奏，側耳傾聽，真的聽到在她和顧長明之外，還有第三個腳步聲。
她拼命忍住回頭的衝動，假裝什麼也不知道，邊往前走，眼角的餘光邊向後瞥了一眼。果然，好像有什麼東西躲在樹後。
她微微傾斜身體的角度，發現身後不遠處，一棵枯樹後面露出一抹淺褐色的衣角。
那人似乎很有耐心，林幽跟顧長明走了一大段路，他還是沒有露出痕跡。
顧長明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突然停步，然後返身折回去。
林幽還沒反應過來。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淺褐色的身影慌亂地失去了遮擋，才明白顧長明是在使詐。
那人被顧長明一把從樹後面揪出來。
林幽一眼看去，發現這個人自己竟然認識。
“……薛鼎？”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她曾經很熟悉的人究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在心裡暗罵，臉上卻假裝沒什麼反應。
“好久不見啊。”名叫薛鼎的男人身穿淺褐色夾克，揹著個大登山包。他臉上一抹刀疤，露出個痞痞的笑，衝林幽打了聲招呼。
“怎麼，你們認識？”顧長明的目光在林幽和薛鼎身上來回打轉，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沒人接話，氣氛突然陷入尷尬之中。
“介紹一下。”顧長明手肘戳戳林幽，戳得她腰上有點癢。
“……他是我前男友。”林幽費了老大勁兒，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原來你喜歡這個型別的。”顧長明也不看她，只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薛鼎，看得薛鼎渾身不自在。
“那是以前，以前！”林幽辯解道。
“你是哪位？”薛鼎轉頭，毫不客氣地問顧長明。
“……”林幽一時也不知道怎麼介紹，還在想詞，就被顧長明打斷了。
“哦，我跟幽幽也不是什麼特別的關係，睡過同一張床而已。”顧長明故意拖長了“同”字的尾音。
薛鼎一僵。
幽幽？顧長明什麼時候和她這麼熟了？林幽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你不是，你沒有，別胡說啊！”
“你能否認？”顧長明眯起眼睛。
“只是在一起過夜而已。”林幽辯解。
彷彿是林幽的錯覺一樣，她感覺薛鼎好像鬆了一口氣。
“這幾年還好嗎？在哪兒高就？”薛鼎微笑看看林幽。
“公司職員。”林幽斜眼看他：“你呢？”
“哦，我自己開公司。”薛鼎兩手叉腰，語帶炫耀。
“你那公司，是你爸出錢開的吧？”林幽吐槽。
薛鼎滿面得意的臉迅速萎了下去。
顧長明則走過來，擋在她和薛鼎中間。
薛鼎比他矮一點，視線立刻被擋住了，只能像個小媳婦一樣，幽怨地往旁邊站了站。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林幽從顧長明背後伸出腦袋。
“因為某人拜託，我自願進‘門’裡來的。”薛鼎摸摸鼻子。
“然後跟蹤我們？”顧長明在一旁嘲道。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而已。”薛鼎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轉而問林幽：“你們呢？我聽說有一男一女去找終點了，不會就是你們倆吧？”
“你不是？”林幽不答反問。
“確實很多進‘門’的人都想找到終點。可惜我不是。”薛鼎注視著她的眼：“我只想進來看看，達到目的就回去。”
看來“終點”的事並不是什麼秘密。
“進來了還能回得去？”林幽一愣：“你也太小看這裡了……”
薛鼎搖頭一笑，並沒有解釋。
他看著林幽羽絨服裡露出的短袖，話題一轉：“你不冷嗎？”
“呃，不冷。”林幽偷瞄顧長明。
“怎麼可能啊，這裡的溫度常年在零下。”薛鼎從揹包裡拿出一件毛衣扔給林幽：“穿上。”
林幽接過毛衣，摸上去還挺厚實。可是……為什麼這是女式的啊，不會是別人穿過的吧？
“看什麼看，新的！”薛鼎看到林幽懷疑的眼神，不禁氣道。
林幽點頭退下雙肩包的肩帶，突然感覺氣氛不太對勁。
薛鼎的臉冷了下去。
“怎麼了？”林幽不解。
“我送你的揹包呢？”薛鼎急道。
“呃……那個……”林幽還在醞釀措辭。
“扔了。”顧長明冷冷地說。
“什麼？”薛鼎跳起來：“你為什麼要扔？”
“你急什麼。”顧長明悠悠道：“沒用的東西，當然要早點扔掉。”
“你！”薛鼎一拳打出去，沒打中顧長明，卻被他死死鉗住。
“包壞了，所以重新買了一個。”林幽拽著毛衣，低頭說：“不是故意要扔。”
“我買的。”顧長明輕輕甩開薛鼎的手，微笑地看林幽把毛衣套上。
薛鼎摔了個踉蹌。
他重新穩住平衡，冷臉看著顧長明，沒有再說話。
前面只有一條路。
三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段，一塊方形的路牌出現在眼前。林幽湊近一看，上面寫著“露營公園”幾個大字。
這裡應該就是姜淑所說的“公園”了。
“我到地方了。你們要一起嗎？”薛鼎雖是問的“你們”，目光卻始終在林幽身上，沒有移開。
“走吧。”顧長明無視薛鼎，轉頭對林幽說：“我們的目的地，應該也是這裡。”
林幽點點頭，又看看薛鼎：“是那個拜託你的人讓你來這裡的？”
“不是。這裡是人類的據點，我和‘門’裡遇到的朋友打算在這裡露營。”薛鼎開啟揹包拿出帳篷，痞帥的臉上露出一絲笑來。
“露營？”林幽驚了：“不怕被複制體襲擊嗎？”
顧長明則在一旁冷笑：“你們還真有興致。”
“這裡很安全，沒什麼人居住，平時也沒遇到過複製體。”薛鼎搖頭：“我們最近連著過了許多個世界，很需要放鬆。”
林幽低下頭，倒也可以理解。
過去和薛鼎在一起的那些回憶又浮上來，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突然，她耳垂一癢，轉頭一看，顧長明的指尖在她耳邊拂過。
“過去的都過去了，你要想的是現在。”顧長明看著她，眼神炙熱。
林幽驀地回過神。
雪停了，露營公園面積很大，地面被雪覆蓋著。後方有一座小山，山上一片雪白，四周圍了一條湖，湖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整個公園幾乎看不到邊際。
忽然，一個奇怪的黑影從山上飄過。那影子身材短小，一晃就不見了。林幽揉揉眼睛，那影子不像是人類，是她又產生幻覺了嗎？
“怎麼了？”顧長明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
“你們有沒有看到黑影……”林幽指指山上的方向。
“沒有啊。”薛鼎搖搖頭，不似作偽。
顧長明若有所思地盯著小山，又回頭看看林幽和薛鼎，嘆了口氣，起身往遠處走去。
林幽知道他又去調查了，只好放下手，看薛鼎安裝帳篷。
冬天的土地被凍得硬邦邦的，薛鼎拿起羊角錘，把釘子斜斜地打進地面。
“你的朋友呢？”林幽問。
“一個嫌無聊，去後山釣魚了，還有兩個在路上。”薛鼎說。
“這麼冷的天，釣得到魚？”林幽奇道。
“別小看我朋友，他拿過全國冰釣大賽冠軍。”薛鼎支起帳篷。
帳篷挺大，林幽推了推，扎得比她想象的要牢固。只是看上去質量不太好，帳篷的一角上居然有條不起眼的小縫。
“這……晚上睡的時候會不會漏風啊？”她不太放心。
“拿東西塞著吧。”薛鼎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他翻了翻包，沒找到趁手的工具，只找到一個白色的帆布袋。
他將帆布袋團作一團，塞進縫裡，大小剛好。
帳篷搭完，天也快黑了。
林幽看著薛鼎將露營用具依次擺開，好奇地摸摸這個，玩玩那個。
“等出去了，我給你重新買個包。”薛鼎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背後，嗓音裡帶著一絲沙啞。
林幽嚇了一跳，故意往前走了幾步，巧妙地拉開和他的距離。
“不用。我有。”她輕聲說。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薛鼎又湊過來，低頭看著她。
“還行。”林幽索性跑到帳篷邊上，拉開拉鍊，屈起膝蓋坐在了門口。
帳篷的窗開得不大，她仰頭沐浴著微風，看到薛鼎側著身站在門邊，立體的側臉像極了一幅畫。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薛鼎說。
“找我幹什麼。”林幽有些詫異。
“我……我有些話想……”薛鼎話還沒說完，一個熟悉的聲音就打斷了他。
“趁我不在，你們進展挺快啊。”顧長明笑吟吟的臉出現在帳篷外面。
“沒什麼進展，你誤會了。”林幽抹了抹臉。
“沒有就好。”顧長明笑眯眯地走近，伸手將林幽拉起來，眉梢舒展。
天已經黑了。
林幽站起來，好像聽到身後有什麼動靜。
她回頭一看，兩個人影出現在公園門口，路牌的下方。
“你們也太慢了。”一旁，薛鼎坐起來拍拍屁股，迎了上去。
顧長明眉頭一皺。
公園裡亮起了路燈。
林幽藉著燈光看去，來了兩個白白淨淨的姑娘。一個留著長髮，戴一副環狀耳墜，看上去和林幽差不多大。另一個短髮，似乎比林幽大一點，但看不出幾歲。
“遇到點事，我們已經儘早出發了。”短髮女子甜甜地笑著，看向林幽和顧長明：“這兩位是？”
薛鼎做了一番介紹，林幽才知道，長髮女子叫徐月月，是公司白領；短髮女子則叫陸心，和薛鼎一樣，在現實世界裡自己當老闆，算是個體戶。
四人坐在帳篷裡攀談了一番，互相吹著彩虹屁。
眼看著月亮升起來了，陸心終於按捺不住問薛鼎：“老丁呢，都這個點了，怎麼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