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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放眼世間,想來沒人會因一名暗衛而使喚極閣閣主自己去煎藥的,只是當事人一個覺得理所當然,一個為著陸朝絮做足了退讓,竟無一認為這事有哪裡不妥,即刻便達成協議。
柳栐言與陸朝絮一齊目送江卿出門,只是剛離了沒幾步,忽又撞門進來,沉著眸子朝柳栐言施壓,
“先生,”
她毫不掩飾威脅,周圍氣氛便驟然轉冷,柳栐言只看一瞬便領悟過來,倒有些驚奇這麼短短時日相處,自己與這江閣主竟是生出瞭如此默契,終於忍不住笑出一聲,
“閣主放心,醫者父母。”
他們倆對暗語似得,只陸朝絮一人不明所以,先茫然地看著江卿道了句先生莫怪後再次轉身出去,再茫然地看著笑的一臉溫和的柳栐言,等柳栐言目光挪回來了,便睜著眼歪了歪腦袋,以此表示自己的不解。
還真是明明亮亮的一雙眼,柳栐言只是笑,將姿勢從坐姿改為站立,陸朝絮見他不說話得靠近過來,原先不設防的放鬆瞬間收斂,警惕戒備地盯著他的動作。
柳栐言行至床邊江卿之前的靠椅處坐下,朝陸朝絮伸出手去,坐著的人往後躲開半分,繼續盯著人不放,惹的柳栐言笑意更深,
“醫者父母,陸小姐不必害怕,”
這句話他適才說過一遍,陸朝絮遲疑許久,試探地問他,
“先生方才是在和阿卿做保證?”
陸朝絮吸吸鼻子,衝柳栐言露出個笑來,
“我後悔了,謝謝您救我回來。”
陸朝絮見他只專心診脈,心裡的警覺才慢慢減弱,將腿蜷坐起掩在抱了邊角的被子裡,俯身側靠在上邊抬眼看人,
“我會發燒?”
柳栐言正搭著她的脈,聽到這個就抬起眼睛撇她一眼,
“你的命在我手上,她哪裡敢。”
陸朝絮就忍不住笑,眉眼彎彎的,看起來俏皮極了,可笑著笑著又安靜下去,就著抱腿坐著的姿勢俯在被褥上想了一會,忽然輕聲呢喃起來,
“嗯。”
陸朝絮見他講到這個話題後突然有些語氣不善,反倒有種被醫者責罵了的安心感,連帶著最後的防備也卸了去,
他們安靜的對視,陸朝絮敗下陣來,苦笑著看他,
“嗯,到時你便是不餓也要吃,發熱極耗體力,你這幾日又僅靠著參湯吊命,身子撐不住。”
她沒想等柳栐言詢問,自個兒接下去道
“我只想著這樣不會給家裡惹麻煩,卻忘了會害他們傷心難過,我那弟弟還小,連安慰人都不會,估計只會跟著哭,”
“醫者父母。”
“先生多管閒事.”
“是。”
“先生,您願意給我治病,是不是阿卿嚇唬您了?”
陸小姐咬了咬嘴唇,終是決定信他,雖不知要做何事,仍是將手遞至柳栐言跟前,任他觸了腕間,
“等一會喝了藥後過上半個時辰,陸小姐還是能再墊些東西下去的,”
“我後悔了,”
“你吃的那帖藥帶有後效,不止是讓人昏睡不醒而已,到時有你難受的。”
“醫者父母?”
柳栐言收回把脈的手,沉默下去,他隱約看出端倪,忍不住在插手與不插手中來回抉擇,不知怎的,最後還是選了平時最不會去做的那方,
“你是為了什麼而吞了那藥下去,因著受了委屈?因著不願嫁於強權之人?以至於現在才想起來要後悔。”
“當真?”
“先生若是聽了,可願意替我保密?”
“我與你非親非故無冤無仇,做什麼還要到處宣揚。”
陸朝絮知道如果眼前這位救了自己的人毫不動搖,自己便一定會說。
她終於察覺了某些東西,卻也令她徹底亂了分寸,若無此變故,等她在家慢慢領悟過來,也註定無法對家人坦言相告,越是親密之人越做不到將這件事吐露出去,可她需要找一個人來傾瀉因之而滿漲到痛苦的無措與不安,並迫切的希望有人能開解她,或阻止她,陸朝絮深吸了一口氣,
“我當時只是不願嫁與他人,怕阿卿回來會尋不到我,可我現在才反應過來,我竟是為了阿卿而尋的死,”
陸朝絮哽咽一聲,
“我心裡惦記著阿卿,只要她不在跟前就覺得難受,想著見不到她就想哭,最後還為了她尋死,您說是不是奇怪?”
“沒什麼奇怪,你心悅她,自然就時時惦記。”
陸朝絮潛意識覺得旁人會攔住她往下跳,沒成想柳栐言反而順勢推她,當即狠狠瞪向對方,眼中卻隱隱碎出淚來,
“阿卿可是女子。”
“你心裡已經明白答案,之所以反過來問我,不過是想讓我勸你選擇退避,”
柳栐言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他人做感情引導,他看著泫然欲泣的陸朝絮,也跟著低嘆一聲出來,
“我不會左右你的決定,可你需要找人來勸阻,不就是因為已經陷到單憑自己無法掙脫的地步了。”
晶亮的淚水在那眼裡轉了幾圈,終於還是落了下來,陸朝絮拿手背去擦,卻怎麼都沒法擦乾淨,她忍著忍著嗚咽了下,慢慢連哭聲都壓不下去,便乾脆蜷著身子放聲哭出來。
陸朝絮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麼,她只是按耐不住情緒,想要無所顧忌地宣洩一通,等她終於哭累了,卻又一時停不下來,只能抽抽噎噎的緩氣,顯得有些狼狽,柳栐言只是坐著看她,陸朝絮觸上他平靜的眼睛,回想起自己到剛才為止都像個小孩似得哭個不停,窘迫的直想埋進被面裡,
“.先生不該回避的麼?”
“沒找到時機出去。”
陸朝絮肆意哭了許久,原先壓在心裡的東西竟被緩和了不少,只是有些丟臉罷了,她揉了揉眼睛,
“原來心繫一人,就是這個樣子的,”
到底是情竇初開,雖未想好今後該何去何從,但也染了些少女懷春的羞澀,陸朝絮失神喃喃,
“.看著她的樣子就安定,念起她的名字就歡喜,忍不住想要親近她,甚至是獨佔她,”
說完才覺出自己在不做掩飾的吐露情意,陸朝絮羞紅了臉,見柳栐言依舊做著聽眾,臉上更是蒸騰起的熱,連忙急急埋回被中,把話推到他身上去,
“先生可有過這種感覺?”
“自然是”
沒有。
之所以沒能說出口,卻是因著某個名字驀然浮現,原本篤定的柳栐言立時愣住了。
看著他會覺得平靜,喚他名會心生柔軟。
不自覺開始靠近他,注視他,縱容他,庇護他,僅是知其過往,心中便滿是疼惜。
竟是有的。
陸朝絮正兀自害羞,突然聽得一聲砸響,忙抬了頭去看,只見柳先生站了起來,估摸著是起身的動作大了,將身後的椅子帶了一下,又沒搭救的意思,任它後倒著摔在地上。
陸朝絮茫然,她看柳先生站在那發愣,一副驚訝又疑惑的樣子,下意識開口喊他,
“先生?”
“麻煩了”
柳栐言輕聲嘀咕,聽得有人喊他才聚回視線,陸朝絮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覺得柳先生的狀態有些令人擔憂,復又問了一次。
柳栐言卻驀地笑出聲來,光亮在他眼中凝起,看著像是雀躍,他認認真真地對陸朝絮道,
“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