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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們認識李老爺子？”
王蒼疑惑的回頭，卻發現老爺子也是滿臉不知所云的樣子。
“這又關你什麼事！”林雯桑氣鼓鼓的叉腰，小臉鼓鼓囊塞，沒好氣的看著王蒼。
“你們的事確實與我無關，但是老爺子的事，我還是要過問過問的。”
“怎麼？”
“來訂棺材？”
李幼薇慌張的搖手，支支吾吾的說著“不，不是的……”
“小姐，你和他解釋什麼，他明明就是在咒我們。哼，不理他！”林雯桑一邊說著，一邊暗暗打量王蒼，總是有意沒意的想多看他兩眼。
“誒，小桑……”
“別這麼說，我們是來找李楓老教授的。”
李老爺子登時抬起頭，死死盯著兩人，視線就宛若把利劍，要刺入她們的靈魂。
在此這麼多年，連王蒼都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這幾個小女娃是怎麼回事？
察覺到不對勁，王蒼放下棺材，走到老爺子身邊，眯縫起眼睛去打量二人。
雖說和她們相處起來不算壞，但來者可是家族的小姐。如果說是受家族命令，王蒼可不敢定論接下來她們會不會做傷害老爺子的事。
“娃娃，你要幹什麼就去吧。”
“這點……我還是可以應付的。”
李老爺子用安定的眼神示意，厚重的手掌實實拍打在王蒼肩上，他思索片刻，背起棺材，離開了院子。
自己這條命都是老爺子救下來的，雖說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但基本可以確認，能從削弱版劫雷之中救下自己，他絕對是個品階不低的魔導士。
“誒，你這人，招呼都不打的就走了？”林雯桑撅起嘴，對著王蒼背影翻了個白眼，見他沒有回頭，心中不知道怎麼有些落寞。
轉身正要和自家小姐吐槽一番，卻見她也正對著門外出神，要說的話，憋入了口中。
天色矇矇亮，身後棺材似有萬鈞，上空灰濛濛的，雲層厚重，似要壓倒眾生的脊樑。
“滴滴答答……”
走了不久，一抹涼意濺在鼻頭，隨後稀稀落落，下起濛濛細雨，打溼少年的頭髮。
老爺子急忙拾起一塊長布，推開院門，剛要開口呼喊，想讓他披上護身，卻發現王蒼身影已經不見。
舒雲鎮外就是稀稀落落的林子，只是不被劃分進魔獸森林範疇。只有看到了蘊含魔力的悵木後，才算進入魔獸森林，樹的密度也會開始遞增。
這條路，他已經刻進心裡。每一次來，心境都不一樣。
走過熟悉的樹洞，王蒼閉上雙眼，不忍去看，流光狼尋死的哀嚎彷彿又在耳邊響起。可能是因為下了雨吧，他苦笑一聲。
是雨中沉悶的空氣與朦朧的視線，才讓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
王蒼這麼想著，狼崽子的屍體已經不剩什麼，僅有幾塊難啃的骨頭靜靜躺在這裡。
當時為了救孩子，走的匆忙，老婦的屍體就扔在這，大體還算完好，只是手指與腳趾已經不知被什麼魔獸叼走。
王蒼放下棺材，雨滴拍打在棺材板上，泥點四處濺落，緩緩抱起老婦的屍身擱置其中，又將嬰孩放入她懷裡。
合上棺材，王蒼面無表情的開始挖坑，雨水順著坑聚集，浸入土壤。
將一切處理好後，他看著眼前。
“真奇怪……”
“當棺材合上的那一刻，我心中的疑惑就減了半……”
“埋進去後，更是如此……好像這裡什麼都沒發生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蒼笑了，笑的張狂。心中不禁想到，是不是有朝一日，他也會把流光狼的慘劇給忘掉。
“原來我也是如此卑劣之人啊……”
四處環顧，他尋來一塊巨石，砸入地下，當做墓碑，左右打量。
“你的孩子，我沒救回來，你問的問題，我現在也無法回答。”
“可能也會和你一樣，來魔獸森林獵殺魔獸掙錢吧。”
“但在殺死魔獸幼崽的時候，我就會做好被它們的父親、親人，殺死的準備……”
“這個碑，我給你立下，等以後我有更好的答案時，再回來告訴你吧。”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流光狼巢，拾起地面的骨塊，埋入地下，幾塊牙齒吸引了他的注意。
王蒼將他們全部收好，又撿起其中一個，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劃下道深口。
“對不起……就當是你們懲罰我吧……”
“不論何時何地，只要我看到了這傷口，我將永遠不會將你，將你們遺忘……”
王蒼咬了咬牙，沒有動用荒體訣進行修復，也沒有運轉氣血之力，任由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與雨水混合在一起，浸入土壤。
同樣給小狼崽立了碑以後，王蒼神情落寞的轉身離開，背影蕭瑟。
他不想有朝一日回來，都分不清自己把他們都埋葬在了何處。
雨大了起來，王蒼在其中漫步，任由髮梢的雨順著額頭流下。時不時忽然停在原地，眼神空洞的停留到某片葉子上，彷彿在回憶過去與狼崽玩鬧時的溫馨。
雨滴順著傷口滑落，一刺一刺的疼痛好似在向他申冤。控訴著惡魔還沒有得到懲治，公義還沒有得到伸張，死去的亡魂還沒有得到安寧。
忽然間王蒼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皺紋啊，可為什麼感覺自己的心已經長出了蒼蒼白髮。
“如果我在這裡……心中默想死亡……”
“那麼……誰來為還活著的人譜寫樂章呢……”
王蒼眸中劃過一道閃電，迷茫的眼神愈來愈寒冷。
…………………………
“李老教授，我們家小姐此次是特地來找您的。”
林雯桑行禮後開口。
老爺子眼中閃爍著探詢的光，刺向兩女，彷彿要把她們骨頭看穿一般。
“那個……老教授……？”李幼薇試探性的詢問著。
“我在離開研究學院時，只說是去萬妖峽進行魔獸探測，沒有一個人知道我要離開。”
“那麼長的研究生涯裡，我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我來自何方，今後想去哪，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黑暗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上老人的眼珠，轉瞬就變成純黑一片，看起來陰狠而銳利。
“啊……請您不要誤會……”李幼薇急忙開口，將衣袖又向上擼起幾分，一道柳葉型的胎記暴露在空氣中。
老爺子臉上閃過一絲狐疑，眼珠也轉化回正常模樣，隨後錯愕的看著李幼薇，好似在等待對方的答案。
“三爺爺……是我，您忘了嗎……？”
他瞳孔劇顫，老淚縱橫，當即就要跪下，兩女嚇了一跳，趕緊扶起老爺子。
“公……”還沒等他說完，林雯桑立馬出口打斷:“李老教授，我們家小姐這次可是偷偷跑出來的，還請您不要說出去呢。”
老爺子，也就是李楓，聞言後神情一變，彎下腰一臉恭敬的說道:“屋院鄙陋，您屈尊了，還請移步。”
李幼薇有些不自然的攙起老爺子的胳膊，央求樣撒嬌道:“三爺爺，你幹嘛要這樣和我說話呀，就和我小時候一樣對待我不好嗎？”
李楓一愣，聽見她繼續補充道。
“而且我……自八歲以後，就再也沒有感受過擁有親人的感覺了……”
“您還要以這樣的方式對待我嗎？”
李老爺子眼中淚珠打轉，止不住的開口:“好，好……”
“好啊……”
推開吱嘎作響的房門，林雯桑懂事的把門關上，侍立一側，不去打擾二人。
看著由石頭搭積而成的簡易床灶，上面僅僅鋪蓋一層薄薄的被褥，連個蓋在身上的東西都沒有。
李幼薇坐在床上，感受這一片冰涼，不由得有些心酸，屋內設施簡單，連張桌子都沒有，僅僅一把掃帚靠立在牆邊。
“三爺爺……您受苦了……”
李楓面色有些遲疑，像鼓足了什麼勇氣一般說道:“公主殿下……我都這把年紀，有個住的地方就心滿意足了。”
“倒是您金枝玉葉，別涼壞了身子。”
“唉……”李幼薇嗔怪的看了一眼老爺子，拉著他的袖口甩了又甩，“三爺爺，都說了不要這麼叫我。”
“小時候在宮裡，什麼也不明白，也沒有人陪我說說話。只有每次您來的時候，我才能開心起來。”
“只是這十年……你卻再也沒有去看過我……”
李老爺子神色愧疚，眸中神色深邃了起來。
“那時我離開研究學院，跑到這裡學起來做棺材的手藝。”
“聽說陛下與貴妃添了一女，自出生起，就被擱置在北域主城的宮內……自此不聞不問……”
“她可是我的女兒啊……我又怎麼可能對你不聞不問，在這片荒涼之地，每每感覺到孤獨，我便悄悄前往北境主城。”
“哼憑藉我這一身本領，還沒人能發現的了我，若不是……受了重傷……我也不會離你遠去……”
“什麼？”李幼薇神色一變“您受傷了？！”
李楓淡淡掃了一眼林雯桑，後者心領神會，行了一禮。“小姐，我去庭院裡放風。”隨後開門離去。
“沒錯，當初我在北境執掌兵權，與高蘭人搏殺。”
“陛下心中對我有所忌憚，我的妻女又在天子城……便下了聖旨要娶我的女兒……”
“我也沒想到作為他的大伯……他還能把手伸到……”說了一半，李楓意識到此言不敬，畢竟那人還是當今聖上，而面前的，還是他的親生女兒。
哪怕她與自己的關係很好，但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未見，足以改變太多是非。
“三爺爺……您不必感到顧慮，這麼多年了，如果他對我有一絲的親情……對我母親有一絲的憐愛……”
“也不至於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這麼多年……”
“唉……”老爺子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後來他把我封為鎮國公，說我是國家的鎮石，要留在天子城，護國泰民安……”
“好一個明升暗降……兵權奪去後，我自知陛下心中起了殺心，便請求去研究學院……”
“誰知當我升到博士，之時，陛下暗令又來，要我歸隱山田，換一家平安，我只得照做。”
李幼薇站起身來，眸中滿是擔憂之色道:“難道……”
“難道您是因為去看望我才受的傷嗎……？”
眼淚吧嗒吧嗒的從她臉上滑落，本就瘦瘦小小惹人憐惜，如此一來，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獸，正在蜷縮哭泣。
“誒，這……”
“這怎麼哭了啊……”
“三爺爺不怪你，是我要去見你的啊……”
聽到這句闊別十年的親人間的溫暖，李幼薇再也無法忍受了，撲入李老爺子的懷中。
“是我……”
“他們說我是沒有人疼的孩子……”
“我就和侍女們說……說三爺爺可疼我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明明，明明都和您約定好了……不把這件事說出去的……”
老爺子滿眼心疼的輕拍李幼薇的後背，眼中也噙滿了淚。就連一個小小的侍衛侍女，都能肆無忌憚的嘲諷當朝公主，自己不在的這麼多年，她該是怎麼過的啊……
“朝廷的事那麼複雜，歸隱山田又是陛下的密令，連諸位大臣都以為老夫死了……”
“你又怎麼會知道呢？”說著，他輕輕揉了揉李幼薇的腦袋，擦去她的淚花。
“三爺爺不怪你，不怪你啊……”
“我只恨自己怎麼會如此不小心……恨自己實力不濟……讓你這十年在深宮裡忍受著孤獨……”
那張粗糙的大手劃過臉頰，為什麼會這麼想哭，明明這麼多年都忍受下來了。
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李幼薇一邊哭哭唧唧的用小胖手揉眼睛，一邊抽嗒嗒的開口:“我……我這次跑出來……”
“是因為……父，父皇要把我嫁到大漠……嗚嗚……”
“我，我聽人家說，那個人都六十多歲了……娶了好個妃子……還，還長著大鬍子……”
老爺子氣的咳嗽起來，怒目圓睜，整個房間的氣溫都驟降幾度。
李幼薇像是被嚇到了，猛的打了個嗝，把哭聲憋了回去。
“砰——！”
他一掌拍在床沿，鬍鬚都在顫抖。
“好歹你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就這麼恨的心！”
“歷來和親的公主，都是大臣的女兒，封個公主的名號就嫁了過去……”
“他小小大漠，怎麼能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