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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剿匪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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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德獻他們離開後,易林一個人站在斷石崖上。他眺望著遠處那座村莊的燈火,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希望太行山裡的人最後能逃出生天吧。

在易林身後的不遠處,那些侍衛把易林唉聲嘆氣自言自語的怪異行為看在眼裡,覺得莫名其妙。

深夜的風,清爽中夾帶著涼意,呼呼吹過,不留痕跡。

遠處的村莊燈火闌珊,霧氣氤氳,猶如仙境,誰又會想到很快就要變成修羅戰場呢。

昔日名震天下的瓦崗軍,已經不復存在。子孫後代皆成村夫野老,日夜操勞,只為那生存的五斗米,哪裡還記得什麼東山再起,大仁大義。

縱然有心,也是無力。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易林觸景生情,萬千思緒湧上心頭,舒展胸懷,情不自禁地長吟道:“太行山中風絕塵,斷石崖上柏盤根;回頭忍顧來時路,初心不改有幾人。”

身穿軟鐵盔甲的長孫霖正帶著幾個副將巡視回來。她看著斷石崖上那個消瘦的背影,吟著讓人感慨萬千的詩,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

長孫霖向身邊的一個副將問道:“此人是誰?我怎麼從未在軍中見過?看他身軀消瘦,也沒有穿軍甲,應該是個文職,難道是禁衛軍還是烈焰軍中的某位參謀?”

那副將茫然地搖頭道:“末將也不清楚。但即使是軍中參謀,這個時候也不能到處亂跑吧。他身後有幾個侍衛,不如叫來問一問?”

長孫霖疑惑地擺手道:“算了。我也只是一時好奇而已,這三更半夜的,竟然還在懸崖邊上吟詩作對,也實在是新鮮,不過這詩作得不錯,是在替太行山裡的亂黨餘孽惋惜呢!”?

那副將是個粗人,並不懂什麼詩意,嗤笑一聲,不屑道:“亂黨餘孽,死有餘辜,有什麼好惋惜的。”

長孫霖握住腰間的長刀,舒氣嘆息道:“你不懂,太行山裡的亂黨餘孽可是曾經名震天下的瓦崗軍的後代,現在已成甕中之鱉,馬上就要全軍覆滅了。造化弄人,也不過如此,想想實在讓人惋惜。”

那副將驚訝地問道:“太行山裡藏的果真是瓦崗軍?!”

長孫霖點頭預設道:“從軼史閣買回來情報應該不會錯。昔日瓦崗寨的首領李密,金刀橫馬,威震八方,乃一方梟雄,轉投我大唐之後,成為了太子李建成的瓦崗軍。後來瓦崗軍改編為長林軍,更是不可一世。而現在他們的後代卻只能躲在這太行山中,種田耕地,怎不叫人唏噓。也許他們都是些可憐人,只是脫不掉過去的帽子,才變成了亂黨餘孽。”

那副將恍然大悟道:“原來太行山的叛軍大有來頭。難怪皇上如此重視,竟然派出三軍圍剿。”

長孫霖知道不宜和下屬過多討論亂黨之事,於是揚了揚手道:“不說了,各自回帳歇息吧,明天我們再商量如何進入腹地。就這樣圍而不攻也不是辦法,還不知道那些亂黨餘孽有多少屯糧呢,萬一他們屯糧充足,能撐個一年半載的,我們就得不償失了。”

副將說道:“甕中之鱉,活不了多久。”

長孫霖說道:“我們御林軍作為遠征軍,可不能瞎耗在這裡。要麼速戰速決,要麼乾脆作算,據我這些時日的觀察,這些所謂的亂黨叛軍根本不成氣候,放了也就放了。”

那副將噓了一聲,提醒道:“話雖然有理,但將軍可千萬別隨便亂說,特別是在監軍面前。不管太行山裡的亂黨叛軍成不成氣候,叛軍始終是叛軍,那都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長孫霖冷哼一聲道:“這個我當然知道。我也是就事論事。現在又沒有別人,無妨。趕緊回帳篷歇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呢。”

長孫霖和幾個副將勒馬向軍營而去,途中,長孫霖還回頭望了一眼易林,覺得這個人真有意思,半夜不睡覺跑來斷崖邊上吟詩。

易林吟完有感而發的詩後,覺得心裡舒暢了許多,自言自語道:“要是現在有酒就好了。”然後又搖頭自嘲自諷道:“易林啊,易林,你就不應該和宇文峰喝酒,現在好了吧,都喝上癮了,再喝下去估計得變成一個酒鬼。”

第二天晚上,易林騎馬帶著王駿的烈焰軍做先鋒部隊,穿過峽谷,準備突襲盆地中的村莊。

在易林的帶領下,總能提前停掉或者避過機關,軍隊一路前進,果然沒有遭到任何機關陷阱,不出兩個時辰便已經靠近腹地村落。

就在靠近村莊周圍的巨石陣時,村莊中射出一陣冷箭,密密麻麻,讓王駿的部隊有點猝不及防,紛紛有人中箭受傷。但王駿旗下的烈焰軍畢竟訓練有素,陣腳絲毫不見慌亂,有條不紊地後退一段距離,脫離冷箭的射程。

王駿拿起號角,吹響號令,讓將士們上火箭。

眾將士整齊劃一地取出火箭,點燃箭頭的油布,有條不紊地拉弓待發。

王駿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夾帶著火種,紛紛射向村莊,一時之間,整個村莊頓時變成了火海,越燒越旺。

後續的禁衛軍和御林軍趕來後,韋德獻帶著獨孤瑾和長孫霖拍馬上前,向王駿詢問情況。

此時,村莊內火光沖天,烈火熊熊,濃煙滾滾,還有不絕於耳的慘叫聲。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熱浪撲面而來,王駿他們接連後退了百多米,才勉強能夠忍受。

獨孤瑾拍馬歡呼道:“這場火估計得把這群亂黨餘孽燒成灰燼。好,好,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放把火就搞定了。”

王駿得意地笑道:“可不只是放把火那麼簡單,這些火箭都是我烈焰軍特製,不但射程遠,而且火在中途絕不會熄滅。”

韋德獻讚賞道:“王將軍果然治軍有方,我一定稟明皇上。王將軍也知道,此次幽州大都督劉佺出戰契丹,不但沒能收復營洲,而且兵折將,把大唐的顏面和威嚴都丟光了。皇上對此龍顏不悅,頗有怨言,再加上劉佺和安祿山走得比較近,那更是觸到了皇上的逆鱗。皇上有心撤了劉佺,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替代人選。王將軍作為幽州的二把手,再加上這次剿滅太行山的亂黨餘孽,立下大功,幽州都督一職,指日可待。”

王駿惶恐道: “哪裡哪裡。劉都督在幽州一向盡職盡責,只是這次進攻營州確實衝動魯莽了一點。如今劉都督落入突厥手中,還望監軍大人回宮之後能夠多向皇上美言幾句。念在劉都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與突厥交涉交涉,讓突厥把劉都督給放了。”

韋德獻冷笑道:“只怕來不及了,聽說突厥要處死劉佺。”

王駿驚訝道:“怎麼會,之前我還聽說突厥要與我大唐聯姻,怎會處死劉都督,就不怕我大唐震怒麼?”

韋德獻笑道:“行軍打仗,王將軍自然是無所不知,但外交之事,王將軍就不懂了。殺人是殺人,聯姻是聯姻,可不能混為一談。”

正當易林大有意味地聽著韋德獻和王駿說話時,後面突然有人拍馬上來說道:“這場大火燒得太順理成章了,事有蹊蹺。”

易林聽著背脊發涼,覺得事情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如果三軍等火燒過之後要進去搜查,那就慘了。只要有人掘地三尺,一定還發現太行山叛軍躲藏的地道,那樣就變成板上魚肉,任人宰割了。

易林內心慌張的要命,但表面依然裝作若無其事。他淡定地回頭,望向身後那個穿著盔甲的年輕將軍,眯了眯眼,細細打量了一番。

到底是誰敢這樣公然挑釁監軍韋德獻的威信?

只見那人面容清瘦,但嘴唇輕抿,目光如炬,渾身散發著一股冷峻之氣,讓人不敢生出任何冒犯之意。銀白色的盔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自成威嚴,不可一世。

易林當然能夠猜出來,眼前這位年輕的將軍便是御林軍的新統帥長孫將軍,因為能夠不經通報便上來打斷韋德獻和王駿說話的人,也只有御林軍的統帥了。然而易林不知道的是,老帥長孫錚會把御林軍的統帥之位傳給了一位如此年輕的女兒郎。

長孫霖看到易林盯著自己不放,怒色上眉,冷哼一聲道:“怎麼?沒見過女將嗎?”

易林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剛才失禮了,連忙抱拳至歉,弓身道:“在下易林,剛才多有冒犯,還望將軍見諒。嘿,在下的確沒見過女將,被長孫將軍的風采所撼,所以才一時失神。”

長孫霖哼道:“文人就是文人,大驚小怪。昔日紅拂女隨夫君李靖上場殺敵,英姿颯爽,不知強過多少男兒。”

王駿見兩人劍拔弩張,怕兩人爭執起來誤了大事,趕緊緩和氣氛道:“古有花木蘭,今有紅佛女,那個不勝過男兒郎百倍。長孫將軍風采過人,我們可都是親眼見識過的。”

易林拱手行禮,苦笑道:“巾幗不讓鬚眉,在下佩服。剛才的確是在下失態,見笑了,見笑了。”

其實最讓易林震驚的,並非御林軍統帥的女兒身,而是自己對局勢分析的錯誤。他以為自己掌控全域性,現在卻因為長孫霖的出現而充滿變數,事情的發展突然已經不受控制。如果御林軍的統帥還是長孫錚,一切都不會有問題,傳說長孫錚此人,老謀深算,而且深諳為官之道,知道如何才能有功無過,所以他肯定不會自找麻煩,而是讓圍剿亂黨之事越快結束越好。現在御林軍的統帥換了人,而且還是個女人,女人最愛較真,脾性一發作就會壞事,只希望這次她不要多生是非才好。但現在她一副誰的面子都不買賬的樣子,只怕不好糊弄。

此刻易林總算是明白,沒有任何事情是可以絕對掌控的,即使計劃再怎麼萬無一失,也依然存在變數,所以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自恃過高。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穩住這個御林軍統帥,不讓她把事情搞砸了,否則的話,這太行山就要血流成河,橫屍遍野。那些人藏身於地下室裡,根本毫無還手之力,若是被發現,只能是任人宰割。

韋德獻望了一眼叛軍老巢燃起的熊熊大火,轉過身來,問道:“長孫將軍何出此言?”

長孫霖淡淡一笑道:“沒有,只是直覺而已。”

王駿搖頭道:“行軍打仗如此殘酷的事,可不能隨便相信直覺,長孫將軍也是將門世家,應該懂得,行軍伐事,得有依有據。長孫將軍一句簡單的憑直覺,難道是想笑話我烈焰軍毫不費力便先拔頭籌麼?”

獨孤瑾唯恐天下不亂,也想順便譏諷打壓一下這位傲氣沖天的侄女,在一旁說道:“王將軍當初自告奮勇打頭陣,可是做好了和亂黨正面拼殺的準備的,如今不用浴血奮戰了,那是好事,長孫將軍可不能說風涼話。女兒家的什麼直覺就更不能說了,實在是有辱軍人風範。”

長孫霖知道此時不宜起爭執得罪眾人,於是只好作罷,拱手道:“王將軍切莫生氣,是我多慮了。能夠兵不血刃,不費一兵一卒剿滅亂黨,自然是好事,我又怎麼會另有想法呢。”

韋德獻打圓場道:“王將軍,長孫將軍,獨孤將軍,三位都是我大唐名將,此次太行山剿滅亂黨餘孽,都居功至偉,不分你我,回朝之後我一定會奏明皇上,為各位請功的。”

易林心裡叫絕,韋德獻不愧是在皇宮裡待的人。他能居副總管的高位,自然是八面玲瓏,看事透徹,識大局,三言兩語便把劍拔弩張的場面緩和下來,誰也不得罪,還讓這大名鼎鼎的三位將軍欠他一個人情。或許也只有長期處理宮中紛爭的這些宦官,才能在各種勢力中周旋,遊刃有餘。如今皇上重用這些宦官,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易林知道韋德獻不願多生是非,徒添麻煩,馬上抓住機會道:“還是監軍大人明鑑,如今我方三軍齊發,他們根本無從反抗,只能坐等滅亡。”

韋德獻再次望向不遠處的大火濃煙,感慨道:“這場火估計得把太行山的亂黨餘孽燒成灰燼,絕無活路,我們在此隔岸觀火,等火燒得差不多了,就班師回朝。等我們凱旋而歸,也算是為皇上送上了一份壽禮,增添喜慶。”

長孫霖突然轉向易林道:“想必這位便是傳說中的易林兄了吧!久仰久仰。”

易林訝異道:“長孫將軍之前聽說過在下?”

長孫霖淡淡一笑道:“昨夜之前,並未聽說過。本將軍向來對整治軍隊以外的事情不感興趣,但易林兄是個例外。”

易林忽然咧嘴笑道:“嘿,小弟真是受寵若驚。既然長孫將軍之前並沒聽說過小弟,又為何會久仰呢?小弟實在是一頭霧水。”

長孫霖回身指著峽谷的方向,緩緩道:“昨夜站在斷石崖的便是你吧?”

易林想起昨天斷石崖深夜而歸的幾位將士,想必長孫霖便在其中,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昨夜騎馬而歸的是長孫將軍。”

長孫霖意味深長地道:“不知道易林兄對太行山有什麼看法呢?這青山綠水,適不適合隱居其中,耕田種地,頤養天年?”

易林心中一震,腦袋轟然,心想,這長孫霖果然非比尋常,心思敏銳,肯定是從昨晚那首觸景生情、有感而發的詩中發現了一些端倪,知道火燒太行村事有蹊蹺,可能有詐。

但易林想不通的是,既然長孫霖已經猜到事有蹊蹺,明明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去證實,讓亂黨餘孽無處可躲,最簡單莫過於等到大火過後,掘地三尺,然而她卻沒有這麼做。

易林猜不準長孫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於是不露聲色,故作淡定地試探道:“太行山四季分明,景色宜人,物產豐富,民風淳樸,就像陶淵明大夫筆下的桃花源,自然適合隱居其中。他日長孫將軍如果厭倦戰場,想要解甲歸田,過些逍遙自在的日子,太行山會是個不錯的選擇。人嘛,不可能一輩子都打打殺殺,總有力不從心的一天。”

長孫霖欣然一笑道:“昨天的詩作得不錯,想必易林兄也是個學富五車的才子,而且還是個有大愛的才子,悲天憫人。”

韋德獻聽著長孫霖和易林你來我往的談話,表情言語間充滿針鋒相對的火藥味,但內容卻又好像漫無邊際不著調似的,怕他們再吵下去會動起手來,於是趕緊插話打斷道:“易林兄弟當然是個學識淵博之人,不然也不會上京趕考。三軍能夠如此順利透過機關重重的峽谷進入太行山腹地,易林兄弟可是居功至偉,長孫將軍切莫多疑。”

聽韋德獻說易林要進京趕考,長孫霖難以置信地打量審視著易林,訝異道:“哦!原來易林兄竟然有心朝考,真是我大唐之福。我還以為易林兄這種才高八斗的人物都像李翰林一般,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呢。我倒是覺得易林兄更適合尋仙問道。”

易林知道這長孫霖是在隱晦地諷刺自己上京趕考動機不純,但偏偏又無從辯駁,總不能告訴她,老子上京趕考是一時貪玩想要折騰一下縱橫家那點破事吧。

為了糊弄過去,易林只好再次把老易遺志那一套說辭搬出來搪塞一下。

易林微咳兩下,一本正經道:“讓長孫將軍見笑了。李翰林那閒雲野鶴般的生活自然讓人羨慕,但家父遺志,在下不敢違背,只好不自量力,上京趕考了。他人若能與長孫將軍同朝為官,有什麼得罪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長孫霖瞥了一眼易林腳踝處的傷,勒馬調轉方向,似要撤軍,還不忘回頭煞有介事地道:“不日我們將班師回朝,既然易林兄要上京趕考,不如就跟隨隊伍一同出發吧,路上也有個照應。你腳上的箭傷可是還有段時間好不了呢。”

易林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幹脆便不再深究火燒太行村的事情,喜出望外,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易林深呼吸,鬆了口氣道:“那就謝過長孫將軍的一番好意了。”

韋德獻神色驚訝,嘖嘖說道:“長孫將軍向來冷……嘿,謹慎,沒想到也有熱心腸的一面。”

長孫霖知道韋德獻是想說她冷血無情,但她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只是順路而已。接下來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帶著御林軍撤退了。我要回去準備拔寨的事宜,不日便回京。禁衛軍和御林軍同時離京太久,可不是什麼好事。”

說完之後,長孫霖抖了抖韁繩,駿馬躍起前蹄,一聲長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整齊列隊在後方的御林軍也浩浩蕩蕩地跟在她身後,有條不絮地撤退。

韋德獻望著長孫霖離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讚歎道:“雖不是男兒郎,但勝過男兒郎。普陀寺伏希大師的關門弟子,果然名不虛傳,色斂於內,不露悲喜,高深莫測呀。”

長孫霖作為御林軍的統帥,面對藏匿在太行山裡毫無反抗之力的過氣叛軍,竟然能夠做到得饒人處且饒人,也算是心有慈悲。光憑這點,易林便對她生出不少好感。

聽到韋德獻說長孫霖是伏希大師的弟子,易林心中驚訝非常卻又疑惑萬分。

易林望著長孫霖離去的方向,訝異道:“她竟然是伏希大師的弟子!?她雖勝過男兒郎,但畢竟是女兒身呀,普陀寺怎麼可能會收女眷為徒?”

韋德獻撫著馬背,意味深長地笑道:“易林兄弟可能有所不知,但在長安城卻早已經街知巷聞。長孫錚長孫老將軍膝下無兒,但又不願再娶二房生子,只好讓女兒裝成男兒,拜入普陀寺,習武明志,以備將來繼承御林軍統帥之位。”

易林詫異道:“伏希大師何許人也,怎會看不出長孫霖是女兒身呢?”

韋德獻摸著白皙光滑的下巴,笑意洋洋道:“自然是看出的,只是不說破而已。伏希大師與長孫老將軍是故交,而且還欠長孫老將軍一個人情。也許伏希大師在佛家教條與信守承諾兩者之間,選擇了後者吧。伏希大師畢竟不是常人,超凡脫俗,又豈會被死板的教條所限呢。”

易林惋惜道:“這長孫老將軍也是夠狠心的,長安城裡,習武明志的地方那麼多,什麼無極觀,什麼太常庵,還有大大小小各種幫派,數不勝數,卻偏偏送去普陀寺,從小便被佛法洗禮,那得對世俗之事看得多透徹啊,沒有了七情六慾,估計是要孤獨一生了。長孫老將軍為了家族使命是徹底把自己的女兒給犧牲了,故意讓她六根清淨,摒棄兒女私情,好全身心投入到御林軍。”

韋德獻嘆息道:“長孫將軍那也是無奈之舉,長孫家世代都是御林軍的統帥,不能到他這一代就斷了。家族的榮辱,有時候是刻在骨子裡的,迫不得已的時候犧牲在所難免。”

易林嘆了口氣,點頭道:“說的也是,御林軍的統帥向來世襲,直接聽命於皇上,要是有一天御林軍要是不姓長孫,那就不是御林軍了。造化弄人啊,好好的一個女兒家,卻偏要做男兒郎。”

這時候,一旁的劉康憋不住了,插話道:“她就是再厲害那也還是一個女娃兒,你說御林軍那麼些大老爺們被一個面無表情、不苟言笑的女娃兒管著,那得多彆扭呀。要是我,我就覺得憋屈。咱們軍人在一起的時候,喝酒吃肉,光膀子洗澡,那可都是要說娘兒們壞話的,葷腥得不行,娘兒們聽了鐵定受不了,哈哈哈。你說她要是不和手下的弟兄們一起喝酒吃肉吧,怎麼能把御林軍帶好呢?”

王駿拍了拍劉康,義正言辭道:“劉統領,你這話嘮怎麼就憋不住話呢,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再說了,現在是該你說話的時候嗎?也不看看情況。御林軍向來治軍嚴謹,紀律嚴明,哪像咱們烈焰軍,久居塞北,粗生粗養,吃喝玩樂起來毫無節制,簡直是胡天胡地。咱們在長安城駐紮的那些時日,你們可沒少給我惹事,好幾次醉酒擾民,差點沒把咱烈焰軍的臉給丟盡。”

劉康悶在一邊,啞口無言道:“王將軍教訓得是,當時是我們魯莽了。但那些王八羔子不把我們烈焰軍放在眼裡,一直挑釁我們,說我們是什麼安賊走狗,我們實在氣不過……”

王駿冷笑一聲道:“嘿!你還有理了是吧,回到幽州看我怎麼教訓你,罰你一個月不能喝酒。”

劉康嚇得合不攏嘴道:“這……不能喝酒可不行,肚子裡酒蟲能把我給吃了,還不如罰我一個月不碰女人……”

易林打圓場道:“劉康將軍也是直性子,快人快語,軍人本色,王將軍切莫責怪。”

獨孤瑾也豪邁一笑道:“對對對,咱們當軍人的,沒有點血氣方剛,還能叫軍人嗎?要是王將軍覺得劉統領不好,那我可就要了去啊,你可別後悔。”

見獨孤瑾盯上了自己的得力干將,而且還趁機明目張膽挖牆腳,王駿連忙擺手陪笑道:“我還得把他帶回去幽州好好懲罰懲罰呢,可不能讓獨孤將軍你要了去。劉統領粗魯大漢一個,平日裡最喜歡魯莽行事,會給獨孤將軍的禁衛軍惹亂子的。”

劉康一拍厚重大刀,忍不住插話沉聲道:“對對對,長安城我是真呆不慣,還是咱幽州好,人和事都爽快,不矯揉造作,扭扭捏捏。”

王駿實在被自己這個隨性的部下氣得不行,怒目瞪了劉康一眼,厲色道:“夠了,你喜歡插話打諢的缺點什麼能改改,長安城乃是京城,凡事都是有條例有講究的,豈能由著性子亂來。你以為是咱幽州那種野地方嗎。趕緊退下。”

獨孤瑾遙望長孫霖帶著御林軍絕塵而去,漸漸穿過盆地中的樹林,感慨道:“軍人嘛,性情都比較豪邁直爽,你看長孫將軍,即使是個女兒郎,帶著御林軍說走就走。”

王駿點頭讚歎道:“御林軍在長孫將軍的統領下,的確是支勁旅,從他們行軍進退有據便可見一斑。這樣雷厲風行令行禁止的軍隊,在戰場上絕對是所向披靡的。”

韋德獻哈哈笑道:“好了,御林軍的事其實輪不到咱們至評。雖說長孫將軍是女兒家,但把御林軍治理得整整有條,不比你們禁衛軍和烈焰軍差。至於長孫將軍本人的武功見識,估計在場的各位都不是對手,別忘了她可是伏希大師的關門弟子。眼看這火也快燒完了,我們就撤軍吧,明日休整,後日回京。王將軍是打算回京領賞呢?還是帶著烈焰軍直奔幽州?”

王駿思慮了一下,沉聲道:“直接回幽州。幽州軍被契丹大敗,劉都督又落入突厥手中,幽州現在急需我回去坐鎮,不然會出大亂子。”

韋德獻點頭道:“這樣也好,王將軍就先回去坐鎮幽州吧,我相信不久之後,正式的授命就會到達幽州,那時候王將軍便是王都督了。”

王駿心照不宣地拍了拍胸口道:“我王駿不是矯情之人,在此先多謝監軍大人。我烈焰軍明日不做休整,直接拔寨趕回幽州,免得幽州突生變故。營州已經被契丹侵佔了去,幽州可不能再有任何閃失,不然抵禦外敵的屏障就沒了。”

韋德獻領著獨孤瑾王駿等人原地掉頭。

他們身後的禁衛軍和烈焰軍分別列隊兩側,讓出一條通道,等他們透過之後,有條不紊地跟著撤軍。

兩軍齊發,旌旗飄揚,浩浩蕩蕩,凱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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