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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靜，只剩耳邊漸起漸伏的曖昧呼吸聲，和耳邊形同天籟的音樂。
“禪語無明還有世間情，
她唯願伴他身旁。
佛說五蘊六毒是妄，
將因果都念作業障。
虔誠皈依，
是痛後才懂的絕望。”
姜鯉心裡只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只覺順口。
“佛說五蘊六毒是妄，將因果都念作業障。”
徐泊雲和姜鯉到了菩提寺山下時，已經大雪封路，只有一條曲折蜿蜒的樓梯一直往山的深處蔓延。就著菩提寺的位置推測一下，這樓梯至少也有上千階。
按著姜鯉平時懶散的樣子，早就原路返回了。可是這不同，她一句話沒說地就往樓梯走。突然想起來什麼，轉過頭認真地對旁邊的徐泊雲說：“你要是不願意上去的話就在下面等我吧，往左拐走兩百米有一家小茶館，沒什麼人知道，特別清靜。”
徐泊雲瞥了她一眼，嘲弄地挑起嘴角說：“怎麼？不是說請我吃齋飯？捨不得了？”
姜鯉瞪了他一眼，也不打算和他貧嘴。雪勢又大了點，她往他身邊近了近，繼續走。
越往裡走，越如人間仙境，白皚皚的一片銀裝素裹，彷彿一地潔白如玉的梔子花，美麗得不可方物。時不時雪積得厚了，枝椏承受不起其重量，“啪嗒”一聲毫無預兆地落在腳下，饒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山中無人，偶有幾隻鳥被驚動，從階梯兩邊的林子裡竄出來，往天邊飛去。饒有一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樣子。
兩個人都一言不發，靜靜地走著，一步一步。
以前，那個騙子也是帶著她這樣走的啊。
那時候，他會牽著她的手，有時候會揹著她，臉上的笑幸福又柔和，如沐春風一般溫暖。
他的手掌粗糙，手很大，她那個時候還總是笑他手長得醜。
現在，想誇他都不知道到哪裡誇了。
姜鯉的眼睛紅了，鼻子酸了酸，樣子有些落寞。
她走神，絲毫沒留意腳下，果不其然下一秒傳來一聲不尖不啞的輕呼。
“嘶……”她頓時蹲下來了，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柔若無骨的小手揉在腳踝上。
徐泊雲微微皺眉，面色變得嚴肅，撐著傘蹲在她面前，一言不發地扒開了她軟軟的小手，看了眼她的腳踝，淡淡地吐出三個字：“扭到了。”
姜鯉剛想吐槽他寡淡的語氣，但到嘴邊的吐槽卻成了一聲大聲的驚呼。
徐泊雲熟練地捏著她的腳踝輕輕一扭，腳踝是正位了，不過還是紅腫的，估計也走不了路。
他背朝著她，言簡意賅地給出兩個字。
“上來。”
姜鯉一怔，然後立刻疼得咬牙往後退了幾步，連忙擺著手對他說：“不用不用，小傷小傷，本女俠還是可以受得起的。”
徐泊雲看她不配合，也不急，抬頭望了眼漫無邊際的階梯，用著彷彿在討論今天吃什麼一樣平常的語氣淡然開口：“這樓梯一共一千六百五十階，還剩九百階，你現在一分鐘十階左右，走完的話大概要一個半小時，來回一共三個小時。現在十二點左右，四點必須趕回車站，那麼你在寺廟裡的時間就只有一個小時不到，你確定？”
姜鯉立刻震驚了，他話都說完了自己卻還在掰著手指頭算，音色這麼好還這麼厲害怎麼不去當數學老師？不過徐泊雲說了這麼長一個句子也是意外了，姜鯉算了幾分鐘，最終還是視死如歸地趴在了他背上。
她這麼猶豫，才不是怕徐泊雲對她做什麼呢，而是怕她自己沉淪美色無法自拔怎麼辦？
徐泊雲倒是泰然自若，輕而易舉地將她背在背上，邁著長腿往樓梯的盡頭走。
一股清冽的味道傳來，清新好聞，乾淨清晰。
姜鯉趴在徐泊雲的肩頭，雙手攬著徐泊雲的脖子，突然意識到什麼歪著腦袋問他：“你怎麼知道這裡有一千六百五十階？你算過？”
徐泊雲又露出標準的“看智障臉”，給她的智商帶來一萬點暴擊，毫不留情地開口：“山底下路口有個牌子寫了。”
“我……我和你說看到啦……我只是在……在……在測試你……對……測試你……”姜鯉一時語塞，不肯承認自己從小到大來了這麼多次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支支吾吾地想反駁，卻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欲蓋彌彰？”他若無其事地說，語氣揶揄。
她一時氣結，乾脆雙手壓住徐泊雲的唇，她這時才發現，徐泊雲的唇瓣跟果凍一樣，軟軟的。
徐泊雲單手託著她，騰出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打掉了她壓在自己唇上的手，嫌棄地擦了擦嘴，說了句“蹄子真肥”。
好的，姜鯉覺得姜鯉不高興了，還是她家獨語斜闌大大好，獨語斜闌大大就不會去捉弄她！雖然……是說獨語斜闌大大沒空搭理她……
姜鯉惡狠狠地橫了他一眼，徐泊雲不悅，寡淡地轉過頭睥睨了她一眼，姜鯉立刻嚇得慫到不敢說話了。
不禁委委屈屈地在心裡重複著一句話。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徐泊雲鬥，其傻無比。
徐泊雲揹著姜鯉到菩提寺寺門前時，雪勢已經小了許多，姜鯉一到廟裡立刻從他背上下來。
菩提寺裹上了層銀白色的新裝，硃色的琉璃瓦被蓋得嚴嚴實實，向來客流量巨大的地方這時候也清靜了。
“女施主，你又來了啊？”
寺門前掃雪的一個小和尚穿著灰色的僧袍，抱著比人大的竹掃把嬉皮笑臉地看著姜鯉，雙手合十微微俯身就算行了個禮，語氣熟絡得很。
姜鯉微微抿著唇，含笑地打趣著他，笑意濃濃地開口：“怎麼？又去山下邊偷吃肉，方丈罰你大雪天出來掃雪。”
他臉紅，不好意思地摸著光溜溜的腦袋，憨憨地衝她笑，彎著眼說了幾句“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姜鯉剛想說什麼，那小和尚又說話了。
“不過小姐姐，這哥哥你男朋友啊？你也真是不賢妻良母，這麼大冷天自己出來就算了，還扯著男朋友出來。”他油嘴滑舌地對著她說，目光卻直勾勾地穿過她，盯著她後頭的徐泊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