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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貧嘴我就去找方丈罰你！”姜鯉立刻急了，紅著臉地反駁他，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看徐泊雲的樣子。
他沒說話，眼中似乎有些隱隱約約的笑意，極不明顯，一張臉被雪襯得白皙，好看得勾人。
那小和尚委屈地望了她一眼，認錯道：“女施主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了。不過你每年都來求次願，怎麼不還願啊？”
她笑容一僵，極不自然地斂了笑，目光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撩撥得暗淡了幾分，晦澀諷刺，嘲弄地說：“你急什麼，這終歸是個還不了的願。”
徐泊雲目光深邃地望著她，許久卻也沒說話，收回了目光，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小和尚自覺說錯了話，立刻歉意地看著姜鯉，指了指裡面說：“你快進去吧，佛祖等著呢。”
她點了點頭，早已熟練地請出三根香佛法香，在爐邊的用右手點燒，手高，香低，香過於胸口，與佛平視。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舉過頭頂作揖。作揖後，把香插在香灰裡，微微低著頭走了進去，目光裡各種情緒複雜。
她跪在佛前，恭恭敬敬地叩首，眸中有淚花閃爍。
雙手合十，潛心祈求，合在空中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認真而嚴肅。她放下手，壓在身下跪著的墊子上，端端正正行了個跪拜禮。
姜鯉出去時，步子輕飄飄的，臉上殘留著淚痕，整個人有些沉悶，不像來之前有生氣。
“小哥哥。”小和尚偷偷跑到徐泊雲旁邊，鬼鬼祟祟地扯了扯徐泊雲的袖子。
“嗯？”徐泊雲垂眸望了他一眼，冷清地發出個鼻音。
“這女施主每次進廟和出廟都是兩個人，一出廟就跟打蔫了一眼，你是她男朋友，你知不知道她怎麼啦？”他好奇地拽著徐泊雲的衣角，認真地問，眼中有些關切。
徐泊雲沒有反駁，微微皺眉問：“每年都這樣？”
那小和尚重重地點了點頭，臉色正了，嚴肅地告訴他：“是啊，不管什麼情況都來，沒有一年間斷。有一次下暴雨，傘都能給你吹掉了，她像個落湯雞一樣來了廟，覺得溼淋淋地在佛祖跟頭不禮貌，換了身僧袍就去裡頭拜了。”
他還想說什麼，姜鯉已經到跟頭了，撐起蒼白的笑對徐泊雲說：“走吧。”
徐泊雲也不過說，看著她跟小和尚道別就跟著她繼續走那樓梯。
雪停了，開始一點點一點點慢慢消融，比來的路上冷，果然老話說得好，“下雪不冷化雪冷”。
姜鯉小臉凍得蒼白，剛打了個寒噤就感覺背上一暖，徐泊雲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作勢就要拉下外套還給他，卻被徐泊雲寡淡而銳利的一瞥給嚇得縮回了手。
她有些感動，眼圈一紅，抬起頭面無血色地看著他，許久才艱難地開口：“你怎麼不問我？”
他好看的眸子平靜無波，目光深邃，極淡地說：“你想說的話會告訴我的。”
她的鼻頭酸楚上湧，哽咽忽起，濃著哭腔說：“我是單親家庭。”
徐泊雲倒不意外，點了點頭，應了聲：“我知道。”
姜鯉有些意外，也不去深究，紅著眼眶說：“他不要我們，我六歲時扔了我和我媽和另一個女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她眼前出現了一張紙巾，接過去，擦了擦淚水盈盈的眼睛。
他望著她，神色有些複雜，問道：“你每年都來？”
她點了點頭，淚如雨下地傾瀉，沉默著，只有不斷的哽咽聲。
他正色地開口，眉頭微皺，語氣認真地看著她說：“問問你的佛，能渡苦厄，何不渡你？”
問問你的佛，能渡苦厄，何不渡你？
姜鯉再也沉不住，就地蹲坐下來，壓著的哭腔頓時失聲哭出來。她蹲坐在地上，手緊緊地環著膝蓋，眼眶紅得如玫瑰般鮮豔了，淚水像散了的珍珠項鍊，大顆大顆的淚水跌下來。呼吸不均勻，一起一伏，心裡像有塊大石頭，壓得極度壓抑。
“我每次……每次看著別人家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小孩跟著爸爸屁股後面跟個小尾巴似的，就算被罵幾句我也會覺得很羨慕很羨慕。”
“小學到現在，我的家長會要不是我媽開，要不輪到我的家長就缺席，每次家長會都很難熬。”
“小時候他總是在小年帶我來菩提寺…他走的那天剛好是小年，我一個人來了菩提寺，去拜佛祖，問佛祖我爸爸在哪，佛祖沒應我。方丈說，佛祖總有一天會指引我的。於是我每個小年都來，沒有一次缺席，雖然……到現在佛祖都沒應我……”
她泣不成聲，嘴角扯開變扭的笑一句一句說著這些沒有聯絡的話，哭得昏天暗地，頭腦發昏，肩膀一下一下地聳動。
她剛張嘴，想繼續說，手腕卻被一種力牽連，整個人從地上被拉起來，下一秒，落入了一個溫暖且令人安心的懷抱。
他清冽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腔，如酒一般惹得她沉醉，撒在她頸窩的吐息溫熱，他的懷抱緊緊地禁錮著她。
她恍惚著，他的聲音緩緩地來到了耳邊。
他說，佛說，心誠則靈。
到家的時候，她的小臉被凍得煞白，眼睛哭得微腫，樣子有些迷迷糊糊的，臉上發紅。
徐泊雲把她放在她房間的床上，剛想走卻見她面色是不尋常的紅，迷濛得厲害。
他意識到了什麼一般，伸手撥開她的劉海撫上了她光潔的額頭。
滾燙的，剛才竟沒有發現！
徐泊雲懊惱地皺眉，連忙將她抱起來，打算送她去醫院。不料她不適地哼唧了一聲，困難地往床裡頭縮了縮，咬字模糊地喃喃：“不去醫院……不去醫院……不去……”
徐泊雲無可奈何，將她挪正，輕輕拍著她的揹回應：“好，好，不去。”
他焦急地掃了一眼周圍，打算去外面找找退燒藥。但徐泊雲剛一起身，姜鯉無力的小手就拉住他的手，明明此時應該是使不上力的，她卻用了死勁，拉得骨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