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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
一個黑暗的角落，一名男子半跪於地，雙手託於前，虔誠的對謝辭川行禮。
趙老頭的院子外有一棵枯樹，雖然不再生出新葉，卻仍還撐著最後一口氣挺立著。或者說其實已經死了，不過是軀幹尚未腐爛。
而謝辭川正輕輕的倚在最高的樹枝上，合著眼。
此時已是午夜時分，整個村子都隨著大地一同陷入沉沉的睡夢，再過一會兒，甚至已經要開始雞鳴了。
風吹樹葉，星光閃爍，人息安然。
“紅月嶺又抓到幾個修真者，其中兩個是雲劍派的，尊上......打算作何處置？ ”
按照慣例自然是殺了了事，但是前段時間修真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沈作聽突然露面，還來他們紅月嶺一劍幾乎要劈了半個山頭。
並且一向被視作神般的魔尊大人竟然眼睜睜的就看著沈作聽在紅月嶺胡作非為，一點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傳說中修真界的頂樑柱，百聞不如一見。
袖月也分不清謝辭川是否忌憚於此人。
“自然是殺了。”男人周遭的氣場一下子彷彿的變得稀薄，袖月只覺脖子似乎被勒住般難以呼吸，“這也來問我，養你們何用？”
他連忙將頭壓的更低，“尊上恕罪，只是......那沈作聽......”
“他們派來的細作，難不成，這也要算是我們魔域越界了？”謝辭川不高不低的聲音在沉寂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帶著不可忽視的肅殺。
這樣一個冷酷無情，視人命如草芥的謝辭川，沈聆還未曾見過。
非必要之時，謝辭川也不會讓她看見的。
“……是，是。”頂著巨大的壓力，袖月擦擦鬢角的冷汗之後，真的希望自已能立馬走掉，可是，“尊上，還有一事。”
樹上謝辭川輕輕挑眉，卻並未抬起眼眸，慵懶的姿態如同一隻黑貓，心理卻比一隻貓暴躁了不知多少。
“泥坨村村頭的孫家，還住著幾個世家子弟。經屬下調查，這幾個小孩慣愛偷溜出門行俠仗義。紅蓮府、清風城和凌雲宗的後輩，都在。”
袖月一五一十的彙報自已的情報，“大都是自已門派裡的核心弟子，一定有特殊的手段保證行蹤，尊上在此要當心莫被察覺。”
他的意思是，人家宗門發現孩子丟了找到這來了的時候，尊上您自已注意著點。
不過謝辭川顯然不領情，嗤笑一聲，“幾個小屁孩罷了。”
該說的已經說完，袖月退拜而離。
*
第二天，他被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了。
他這幾天脾氣尚好，並且多年來也沒有起床氣這樣的壞毛病，於是他只輕輕抬眼看看遠山出魚肚白的晨色。
還早，太陽都還沒出來。
“喂，喂———”
一道稚嫩的聲音不知來自何處。
謝辭川尋了半晌不見人聲出處，俯下頭才從樹杈下看見一個小孩穿著粗布衫，褲腿子往上翻露出不太發達的小腿，額上綁著粗布條。
不過小臉白白嫩嫩的，顯然不像是經常下地的模樣。
謝辭川只消兩眼就莫約猜出了這人的身份。
這麼巧，昨兒才聽說，今天一醒來就見到了，緣分。
只見小孩兩手卷成喇叭狀，向著樹上的方向：“這麼高的樹，你是怎麼爬上去的——”
小易一雙狗狗眼簡直比晨間的水珠還要亮些，滿眼充斥著羨豔和仰慕。
“怎麼，想學啊？”
“嗯嗯嗯！！！”小易如同小雞啄米般迅速點頭，彷彿只要讓樹上之人感受到他噴之慾出渴望和真誠，就會樂意教他了一樣。
想他在凌雲宗，最簡單的輕凌步他愣是一點學不到，可是和他同級的其他弟子早都已經熟能生巧了。值得一提的是，小易已經留級兩年了，為他爹丟盡了臉面。
然而遠處，另一個少年大聲喊道，“你在幹嘛——趕緊跟上——”
小易這才突然想到自已是來要去挖土種玉米的。
田家少閒月，五月人倍忙。
尤其是今年孫雲田家裡前段時間都忙著去十里八村吃席，忙得不可開交，差點誤了農時。
“哎——小尤哥哥，我來了——”小易聽到有人在催他快點，連忙掉頭追上，卻還是捨不得似得三步一回頭，內心渴望著謝辭川能說個準話。
怎麼爬上樹去的，他想學。
等下次要是他還不會輕凌步，也可以偷偷爬上去，然後師父就會以為他有進步的吧……
不過當下更重要的，是得趕在太陽出來之前鋤地種玉米。前幾天他們幾個在地裡偷懶摸魚了一會會兒，結果是太陽出來的還沒有幹完活，可是熱的幾個孩子苦叫連天。
哥兒幾個都感嘆道，種地簡直比宗門歷練還要苦些。
不過怕捱罵，暫時還不敢回去，因為小三哥傷還沒好。
在朝小尤等人奔去之時，小易腦海中乍然出現一道不太熟悉的聲音，不過慵懶的調調像極了剛剛在樹上的那個人。
“忙完了就來這兒找我。”
小尤整個眼睛都瞪大了，突然頓在那兒一動不動，激動得甚至連呼吸都快忘了。
他已經在想，今年不會再被留級了，他爹得多高興啊！
“啊——”突然，一股大力敲擊他的腦袋瓜子。
他抬眼便見陳城呈一臉怒氣的站在他跟前：“易歸榮！讓你快點怎麼還停住了，你傻了？”
“哦，哦，對不起嘛三陳哥哥~”小易在家裡什麼術法都沒學會，倒是在不斷地捱罵中撒嬌學了一流。
渣渣小易甚至沒發覺謝辭川給他的是隔空傳話。
“你們啊，再不快點，太陽出來了又要出一把汗。”孫雲田寵溺的看著這幾個打打鬧鬧的小孩。
明明看著都是精雕細養出來的小少爺，來了他泥坨村，嘴上喊著累，卻不會要哭要鬧，不僅沒給他惹麻煩，還幫了不少忙。
“孫叔，趙爺爺家裡這幾天好像有客人誒。”小易幾個悠哉悠哉的往玉米地走去，一邊閒著聊天。
“他孤零零一個人哪有什麼家人喲。”孫雲田健壯的肩膀上扛著一袋肥料，喘口氣向上頂了頂，“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他有客人，趙老頭幾乎只和咱自已村的人熟的。”
說著，孫雲田就對著清晨的遠山長嘆一聲，“趙老頭這一生也是不容易啊，他這幾年記性也越來越差了，你們幾個以後見著他，能幫一點是一點……”
“可是，我昨天去找狗狗的時候路過趙爺爺家，看見前幾天的那個姐姐就住在趙老頭家裡。”小尤也一邊點頭一邊小聲嘀咕。
“哪個？”孫雲田聽到了又不是聽得很清，半帶驚訝的又問了一遍。
“我，我也看見了。”相比之下比較沉默的阿善也舉著小手，有點怯生生的答到，“就是上次要訛小尤哥哥錢的那個漂亮姐姐，我知道，他是趙爺爺的女兒！”
聽到這話，孫雲田就覺得不大妙了，“趙老頭的女兒都死了好多年了，就算活著也有我這麼大了。”
“也許她是敲了小尤哥哥沒成，又想去欺負趙爺爺……”雲路年紀尚小，沒到叛逆的時候。家中教說的不得議論旁人長短之辭對他尚有些枷鎖之縛，所以推測的聲音非常非常小。
不過陳程呈可毫不在意什麼家教門規，雲路的話只讓他茅塞頓開，一拍大腿就大聲叫著：“對啊！那個姐姐說不好就是去訛趙爺爺去了！”
“表哥……”雲路小聲提醒他，話不能亂說的，萬一是冤枉漂亮姐姐了……
孫雲田本身也是村裡人，根本沒這些講究，細想來也越發覺得沈聆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