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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將至，宮門在即將下鑰時，兩道身偌修竹，著青色官袍的男子緩緩行出，路過守衛時，其中一位微微頷首，面目溫和的道了謝。
孟晁好友傅理文負手在旁，無奈的搖了搖頭。
待孟晁走過來同行，才長長的嘆了聲氣。
孟晁尋聲看去，疑惑詢問
“傅大人可是因最近公事過多，深感紛擾？”
傅理文看了孟晁一會，搖了搖頭，語調中似乎是感慨，亦或是覺得無奈
“我是覺得，孟賢弟不該一直如此，禮部那些老油條誰人看不出來，你孟決明就是才華橫溢，偌非因為……罷了，孟賢弟風骨，靠女子裙帶依附，終不似腳踏實地一展抱負來得痛快！”
大抵是傅理文爺想到了許多從前的經歷，目光多了幾分悵然，又帶了點譏諷，好笑嘲笑自身的意志不堅定，失了文人風骨。
孟晁收回目光，語調並未都變，只是笑意淡淡。
“事無回過，當昔現今……傅大人與其夫人如今也算得美滿，又何必執著過去執念，以曾煩憂？孟某也只是一介草官，出身鄉野，自是目光短淺，與禮部諸位大人前輩怎可比擬？傅大人謬讚了……”
傅理文輕嘖了聲，瞧不慣孟晁將自己身份放的這般低，抬手拍了拍孟晁的肩，在他無奈失笑時攬過他，低聲道
“孟決明啊孟決明，你好歹也是聖榜二十三年探花，論才學，我傅理文無不佩服，眼下人人皆拿你拒了丞相府的姻緣來尋你麻煩，擋你仕途·……如今你年歲不小了……當真不尋位佳人共度餘生？”
“傅兄……”孟晁無奈的喚了聲，神色淡漠，似乎很是無奈。
腦中閃過一抹淡淡的虛影，孟晁拒絕的話語漸落，沾染了幾分落寞。
“我曾同傅兄說過，我欽慕一女子，乃恩師愛慕之人的女兒，此事是真的，是以我才拒了相府三小姐，此為我心知所願，是以眼下所受艱難我並不怨。”
傅理文咂摸出了幾分孟晁話語中的味道來，大抵就是眼前這位名滿盛京的才子非這位姑娘不娶，又或因為何緣由，娶不得，終成了遺憾，才叫這孟晁念念不忘。
既是痴情人，他又何必做那壞人情誼的刀俎，原是他欽佩孟晁品性才願意提點三分，後來為官二載了結為人，交為兄弟，是以，也不好強人所願。
“罷了罷了，倒是提了你的傷心事，決明賢弟，明日可來府一敘，正好前些時日府上送來些上好雲芽白，咱們依舊方休！”
傅理文大笑揭過方才的話題，攬著孟晁的肩又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孟晁斂了斂思緒，點頭應答。
“那就先行多謝傅兄與嫂子的款待了。”孟晁微微作揖，神色溫和。
正好兩人走到馬車停放處，二人再次作揖告辭，便各自上了馬車。
傅府的馬車遠去，孟晁才微微收回目光，喚駕車的老翁策馬。
這會夜色已經幽暗了，高懸的夜空中，一輪魚白月輪清晰可見，照亮了晚歸之人的前路。
靜謐中忽的揚起急驟如雨的馬蹄聲，蹄聲如雷鼓陣陣，向宮門奔來。
孟晁掀簾望去，只見數匹健壯高馬快速掠過，騎馬之人皆身穿飛魚侍衛服，為首之人更是一身暗紅飛魚紋，腰繫銀腰帶，面若冠玉，眉目冷峻，一雙鋒利眼，目光如刃，馬鞍放雙刀短刃，官帽覆住額角，發冠中間一枚血玉，在月光下發出凜凜冷光，冠後是兩條勾了瑪瑙玉珠的紅繩，更顯的此人近智多妖，神秘莫測。
孟晁眼中一愣，他看了眼遠去的這群人，不難看出，是宮中京林衛的人，為首那個，正是驃騎將軍的一庶出子，京林衛統領，程厲。
此人十七歲便入了京林衛，在晉元帝面前十分受重用，前些時日，程厲應當是隨行七皇子和凌少卿府的二公子去了知州巡查糧倉，眼下竟然回來了……是盛京出了什麼事了嗎？
孟晁心中疑惑，但眼下不好多想。
他疲憊的放下簾子，揉了揉發疼的眉角，心中憂慮加深。
他居住的府宅在京郊，路過西光侯府時，孟晁再次掀簾，看了眼高大侯府門前懸掛的匾額，眸中溫和之意淡去，看了片刻，撒下簾子，馬車才再次遠去……
……
皇宮
明微眸間帶著撒嬌的討好之意看著鳳椅前的皇后，還時不時的看向不遠坐著的明禹，企圖讓明禹幫忙說一說話。
“母后～”明微搖了搖皇后的手，看著皇后微微變緩的臉色，才揚起笑意道
“我今日不過是同西光侯夫人說了一兩句話，都不可以嗎？後面我便去尋容容了，我們還約了下月要去萬福寺為母后祈福呢～母后，你就不要生氣了……”
皇后有些無奈，她精明算計半輩子，偏生最小的兩個孩子都心思單純，不懂什麼人心險惡……
她伸手捏了捏明微白嫩的臉頰，有些好氣“就知道撒嬌！那明拂不過一宮女生的，眼下也嫁了人，你尚未訂親，偏偏上前護著她作甚？”
“……”明微默了默，她偏頭看了眼明禹打趣的目光，故意哼了哼，
“好啦好啦，微微兒要安寢了，母后皇兄，我且回去了……”
說罷還不等皇后再問，便朝明禹揚了揚下頜，便小跑離開了……
明禹無奈帶笑的搖了搖頭，才去看皇后。
“母后，小七尚且接觸這些，還是由著她來吧……”
皇后淡淡點頭，沉沉嘆了聲氣。
明禹思慮了番，才將今夜收到的訊息說了出來。
“母后，今夜兒臣收到暗報，西光侯府遠在奉陽的那位老夫人今日回盛京來了……”
“什麼！”皇后驟然一驚，搭在鳳椅上的手不住的握緊。
“老夫人回盛京了？！”
明禹看著臉上驟然失了幾分血色的皇后，眸間低垂，恍若未見，神色如常的回答道
“是……大抵半月前便啟程回了，由於是由玄夜軍護送，兒臣也是今日才收到訊息……”
西光侯府的老夫人，在先帝在時邊已經得高望眾，老夫人為何回來其實不難猜，但是現下魏嵩剛娶了六公主明拂，按理來說，西光侯府與皇室只會更加親近，但……
明禹眸色略深，他的母后和父皇今夜知曉後，神情皆是這般驚慌……就好像，想極力遮掩什麼一般……他從前一直不太明白魏嵩為什麼一定要查當年那件事，現下，他感覺出來，裡邊……一定有什麼事，是所有人不知道的。
皇后長長的吸了口氣，緩了緩思緒，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疲憊，她合了閤眼眸，看了眼下方的明禹
“罷了，本宮知曉了，禹兒先回去吧，此事本宮自會處理，徊兒與凌二公子不日便要從知州回程，你小心派人看護著，莫出了事來。”
明禹躬身默答。行了禮後，才請安離去。
明禹走後，皇后神色冷淡的喊來了朱嬤嬤，眸間帶了幾分狠厲
“為何老夫人回盛京，派去侯府的那些人不曾報信？”她險些在禹兒面前失了分寸，被察覺出端倪來。
朱嬤嬤很是惶恐，她確實是沒有收到訊息，忙的跪了下來請罪。
“那四個確實不曾報信……許是尚未來得及……”
皇后冷笑一聲，眸間湧出沉沉墨色，一雙鳳眸帶出幾分譏諷
“你覺得……可能嗎？倒是本宮小瞧這個明拂了，收買人心，倒是有手段。”
朱嬤嬤不敢出聲了，她餘光看了眼，見皇后臉上並沒有太多怒色，才鬆了口氣。
皇后捏了捏眉，想了會，才神色淡淡道
“尋個由頭，讓明拂進宮來一趟”
“是……”
“下去。”皇后面色不耐。
朱嬤嬤應聲忙的起身離開，偌大的宮殿安靜了下來，皇后穩了穩心神，才恢復了冷靜，微微發冷的手摩挲著身下的鳳椅，想到從前的事情時，閃過了幾分殺意。
誰也不能毀了本宮，想也別妄想阻我兒們的前程，從前人人都覺得她徐箬箬低賤不配，可現在，她才是母儀天下之人，她的兒女，每一個，都比她徐寒禕的兒郎尊貴！
徐寒禕……皇后心中默默唸著這個名字，她仰頭冷笑，笑盡了前半生的屈辱與磨難，這個人是她前半生的執念，所以，她用盡手段，才毀了這個執念，看著她家破人亡，滿族親眷，夫君兒郎盡數死絕，她就是要看到她這般下場，才覺得快意！
還有魏嵩……很快，也會如此。
皇后眸間冷意凝結，在看不盡眼底的眸中，盡數沾染上埋藏許久的執念。
幽夜漫漫，偏偏，滿室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