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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黃鼠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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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雍都三小鏽跡斑斑的大黑門外,陸小天神情嚴肅,擔憂地看向陳澈。

“陳哥,來這學校真能查到什麼嗎?都過了那麼多年了啊……”

“碰碰運氣吧,萬一能得到什麼線索呢。”陳澈苦笑一下,推開虛掩的小鐵門走了進去。

“你們什麼人啊?”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大爺風風火火地從牆角一間屋子裡衝出來,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刻滿了皺紋,顴骨奇高,目光矍鑠,像只貓頭鷹。

“我們是警察,正在查一起案子,大爺您貴姓?”陳澈亮出證件,大爺的面色瞬間和緩了下來。

“免貴姓喻。”喻大爺壓低了嗓音問道,“警官,是什麼案子啊?”

“我們懷疑教學樓化糞池裡有屍體。”陸小天說。

“啊?不是吧!殺人案啊?”喻大爺大驚失色道。

“沒錯,拋屍的時間應該是1997年。”

“1997年?十一年前了啊。”喻大爺一邊數著手指,不禁啞然失笑道,“警官你在開玩笑吧?我們學校化糞池每年都會清理一次的,如果有屍體早就被發現了。”

“這……”陸小天面露尷尬的神色,朝陳澈望去。

“我們確實懷疑有人在那年夏天拋屍,不過不一定是化糞池。我們懷疑的人是搞學校改建工程的。”

“1997年……正好是拆掉老教學樓建新樓那一年吧?”喻大爺恍然大悟地說道。

“沒錯。您在這兒很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現在這學校大部分的年輕老師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大學畢業後好多又回來母校教書了。”喻大爺揚起嘴角,滿臉自豪地說。

“那那一年的事您應該記得很清楚吧?”

“我記性還不錯,還和當時改建工程的幾個領導說過話呢。”

“您能帶我們進去轉轉嗎?”

喻大爺熱情地點點頭,領著二人踏上映著夕陽倒影的籃球場,徑直朝教學樓走去。

“那年夏天您也一直在學校嗎?”陳澈問道。

“肯定啊,我是十五年前開始做門房的,除了春節過年,一天沒離開過學校啊。”

“不知道他是怎麼運進來的呢?”

“運什麼?”喻大爺恍然大悟,面色遽然變得慘白,兩眼驚懼地圓睜著,“啊!你是說他當著我的面把屍……屍體……運進來的?”

“肯定啊,沒你給他開門他怎麼進得來呢?”陸小天說。

喻大爺蹙眉皺鼻,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似的解釋道:“你們也說了嫌疑人是工程隊的人,那我肯定得給人家開門啊……”

陸小天自言自語道:“章明天在文凱失蹤後幾天行蹤都沒有異常,他大機率是在殺掉文凱之後就來毀屍滅跡了。因此,他是在傍晚五點半到七點半之間把屍體運送進來的。”

正當陳澈準備批評陸小天怎麼把嫌疑人姓名暴露出來的時候,喻大爺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你說誰?章明天?章總?”

“你認識章明天?”陳澈和陸小天異口同聲地問道。

“認識,我說的改建工程那幾個領導就包括他嘛。是他殺人了?”

“是嫌疑人,但還不能完全確定,所以您一定得保密,洩露出去要負法律責任的。”

“那肯定,我嘴巴比才縫好的褲子還嚴實。”

陳澈微微一笑,問道:“那一九九七年六月十三號那天傍晚的事您有印象嗎?”

“這個確實太久遠了,而且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喻大爺面露難色道,“要是我有記日記的習慣,說不定能成,但這年代,誰正經人寫日記啊?”

陸小天忽然乾咳一聲,“這話說得有點絕對了,寫日記的人一般都是比較重感情的性情中人。”

陳澈默默覷了一眼陸小天,淺笑一下後正色道:“那您記不記得哪天傍晚章明天獨自來過學校?”

“我正想說呢,確實有這麼一次,我印象還挺深。也是夏天,說不定就是你們說的六月十三號。”

陳澈與陸小天頓時警覺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喻大爺。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教學樓樓下。灰藍色的教學樓此時被夕陽染成了橘紅,彷彿一個巨人凜然望著腳下渺小的三人。

他們走到一棵枝繁葉茂的榕樹下,坐在花壇邊上,喻大爺抬頭望向豔紅的天穹,臉上顯出恍惚的神情,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記得那一天傍晚,天也像現在這樣,雲像血一樣紅,層巒疊嶂,把整個天都染得怪嚇人的,就像是有什麼妖魔鬼怪要從那雲那天后面跳出來似的。

“那天我吃了飯,就把我的躺椅搬到了學前班附近那片池塘前面,現在都沒有了,真可惜!那裡面有一塊很漂亮的假山,還有一些野花和植物,我一個大老粗,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有些蛇莓星星點點地點綴其間特別漂亮。我經常聽到有些學生說那兒有蛇,不過我從來沒見到過。

“啊,差點兒偏題了,不好意思。就在我躺在那兒曬著夕陽欣賞美景的時候,大門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那天不知怎的放學很早,學生老師基本都走完了,施工隊也早幹完活了,我就把大門關了,只像今天一樣留了個小門,可能是風把小門也吹關上了吧。

“我心想是誰呢,妨礙我的好時光,心裡有點不太快活地走過去開了門。沒想到居然是章明天,他是學校改建工程的負責人,之前校長帶著幾個改建工程的領導和我說了幾句話,這個人看起來人還不錯,沒什麼領導的架子,不太愛說話,但是很和氣,還和我握了手,看起來就像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和一般那些能說會道的領導不太一樣,因此我對他印象蠻深,也挺不錯。啊?他本來就不是什麼領導?哎,我還以為負責我們學校這麼大的工程,怎麼著也是個總經理吧?算了,無所謂了,我對這些事本來就不懂。

“我一見是他,火氣頓時消了一半,他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好像才參加完運動會回來似的,看起來有點虛,黑眼圈也厲害。我當時還想歪了,以為他老婆最近和他打得火熱,傷了元氣。畢竟我那時候也年輕,這樣想很正常嘛,哈哈!欸?你們別瞪著我呀!馬上就回歸正題了啊。

“我問他:‘章總,您怎麼來了?工人們都下班了啊。’他指著身後的一輛小貨車,笑著說:‘運一點東西過來。’‘建築材料啊?’我一邊說,一邊好奇地朝那車走去,他急匆匆地跟了上來,好像生怕我幹什麼似的。

“載貨車廂鎖著,但是按學校規矩我必須得檢查一下才能放進去,於是我和章總說了,沒想到他賠笑著拿出一包煙,從裡面抽了根遞給我,居然是‘利群’,我平時抽的最多的就是這個,感覺有點和章總身份不符啊!難道他在看菜下碟?覺得我不配抽好煙?

“我當時真就這麼想的,多少有點不舒服吧,我接過他的煙,一本正經地說道:‘謝謝章總,不過這是學校的規矩,走個流程還是要看一下的,您多理解理解。’他收起煙,笑容緩緩消失,恢復成了平時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然後拿出鑰匙,往孔裡一插一扭一撥,‘咔噠’一聲,車廂門就開了。

“因為是傍晚了,光線不太好,不過我還是看到裡面蓋了一層紅藍塑膠布,底下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隱隱約約有一些液體,於是我問道:‘章總,你這拉的什麼啊?怎麼還水淋淋的啊?油漆嗎?也沒味兒啊。’章總二話沒說,一個箭步爬進貨箱,在裡面掏了一陣,給我捧了個大西瓜出來,還帶了點兒紅水。

‘天氣熱,買了些大西瓜給工人們解解暑,路上顛簸,爛了幾個。喻師傅,您也來一個。’我一見西瓜就犯饞,說了句客套話便樂滋滋地接過西瓜抱回了我屋子,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車廂門鎖上了。

啊?你們什麼意思?難道我看到的那些液體是……我那西瓜上還沾了點呢,我還沒怎麼在意……嘔……”

看著喻大爺轉身往著榕樹幹嘔起來,陳澈嘆息一聲,淡淡地說:

“這嘔吐感遲到了整整十一年啊。”

陳澈與陸小天站在天台上,夕陽大得猶如一顆噩夢,浸泡在海水一般的暮色裡,周遭的墨藍與紫紅交融著,任由徐徐從邊緣蔓延來的夜色將其淹沒。

“章明天把文凱的屍體就埋在這棟樓的地下了吧?”陸小天望著雲天,用一種悲壯的複雜語氣說道。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的。”陳澈抿了抿乾涸的嘴唇道。

“我記得章晴月就是這個學校畢業的,雍都三小,離她家也不遠。”

“沒錯,還有文凱的兒子文世歐,連魏明新也在這兒讀的小學。”

“多狠啊,竟然讓文凱的兒子每天踩著自己父親的屍體上下學,這是多深的仇恨哪。”

陳澈默默點上一支菸,煙霧頓時讓他的臉變得模糊而遙遠了起來。

“不只是這樣,他似乎還認為自己的女兒也是文凱的孩子。”

“啊?”陸小天震驚地望著陳澈,隨即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陳哥你讓我找來章晴月她媽呢,原來是為了調查這個……不過,我記得王曉娟她沒承認。”

“沒錯,她完全不承認,聲稱只是文凱在追求她,而她並沒有接受,僅僅只是把他當做一個好朋友而已。”

“嗐,女人的話真假參半,厲害的時候百分之九十都是摻了水分的,聽聽就得了。”陸小天長吁一聲道,“這麼看來,這章明天還真算得上是個狠人,手刃姦夫不說,還讓他的後代在最天真無邪的年紀每天踩著他的屍首去上學。”

“話說回來,章晴月長得確實和文凱有幾分相似,第一次見到文凱的照片,我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女兒一般長得都像爹嘛。”

陳澈沉吟道:“就算真的是章明天殺了文凱,但兩年後他的死又是怎麼回事呢?關於香菸的謊言、身上不正常的擦傷……這些事情湊在一塊兒讓我很難相信他的死僅僅只是意外。”

“這章明天人際關係很簡單,沒有人會有動機要殺他吧?非得勉強要說有的話,就是為報殺父之仇的文世歐和章晴月了吧?但是他們那時候還只是小屁孩而已啊!”

“你這個想法有點意思,雖然章晴月的早熟程度超出了你我的想象,不過畢竟那是養育她多年的父親,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們還是不要亂猜了。”陳澈望著陸小天疲憊的臉和眼裡的血絲,不禁動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跟著我東奔西跑的也累了,走,我請你去吃燒烤,體育場附近有一家挺好吃的。”

“謝謝陳哥!”陸小天歡呼雀躍道,小小的身影在廣闊的天台上躍動著。

回到家中,陳澈開啟電視,漫無目的地按著遙控板,任電視節目走馬燈一般閃爍滾動著。正好科教頻道在播放動物世界,他迷迷糊糊地躺在沙發上,看著沙漠中奔騰機敏的沙鼠,不知不覺陷入了夢境。

一片黃沙肆虐的無垠戈壁之中,成千上萬只黃鼠蜂擁在一起,浩浩蕩蕩地狂奔著,宛如龍捲風過境,摧枯拉朽。

陳澈感覺自己就像一臺攝像機跟隨著它們,由遠而近、多視角地觀測著它們。他發現了一隻黃鼠朝自己轉過頭來,臉卻是章明天的模樣,人的五官硬生生地被安了在動物的頭上,屬實有些詭異,甚至能感覺它朝自己露出了笑容。還沒回過神來,又分辨不出它在哪兒了。

他如一隻鷹般高速移動著,烏雲在他的背後密密麻麻地懸垂著,俯瞰著同樣以極快的速度移動著的鼠群。鼠群中間突然一馬當先衝出一隻黃鼠,只見它沒命地狂奔著,就像它們的領袖一般。忽然它的步伐變得蹣跚起來,搖頭晃腦、神情迷醉,彷彿陷入了某種幻覺之中,身後的群鼠也亂了步伐,跌跌撞撞起來,你碰我、我撞你,有的黃鼠被身後的大部隊擠壓、踐踏,成了血淋淋的肉餅。

當視線重新再回到為首的黃鼠身上時,在它面前已橫亙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懸崖。它依舊東倒西歪地四處亂撞,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鮮血從多個不同的部位滲了出來,就像沁了墨水的羊皮紙。

出乎人意料的是,它沒有遲疑也沒有驚懼,義無反顧地縱深一躍,猶如一粒逗號跳進了混沌的詞海之中,猶如一顆星星跌入了絕望的黑洞之中。

無力的墜落感使陳澈在凌晨三點時分就醒了,他滿頭大汗地在黑暗中驚坐而起,經歷短暫的大腦短路之後,他迅速起身,從資料裡翻出章明天屍體的照片,對著那些照片又看了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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