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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鄰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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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家啊,婆婆?”陳澈看著老婦人兩手提著的脹鼓鼓的超市塑膠袋,“買這麼多東西!”

“老當益壯,自然吃的就多啦。”老婦人爽朗地說道。

“我來幫您,肯定很重吧。”陳澈伸手拿過一袋,沒等老婦人道謝,又迅速地將另一袋也提在了手中。

“哎呀,老師你可真是太好了,老太婆我確實累壞了,太感謝了。”老婦人喜笑顏開,兩手甩著,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尊老愛幼,傳統美德嘛,婆婆不用客氣。您家在前邊?”

“對的,我家院子有一棵大梧桐樹,再走走就能看見了。”

陳澈順勢問道:“是文世歐家旁邊那棵梧桐樹嗎?”

“是啊,歐歐就住我家隔壁嘛。”

“我想起來了,好像您上次說過。”陳澈抿抿嘴唇說,“對了,記得您說在這兒住了幾十年了,對這兒的街坊情況想必也很熟悉吧?”

老婦人哈哈笑了兩聲,說:“你這個‘想必’就太小看老太婆我了吧,只要是這兒的老街坊,不到四十歲的,哪個不是我從他們穿著開襠褲滿大街跑的時候就看著長大的?”

“那您想必認識文世歐他爸媽嘍?”

老婦人愣了一愣,緩緩道:“認識啊,歐歐他爸小凱嘛,我從小看到大的,歐歐的爺爺宏子以前還追過我呢,老黃曆我就不說了。他媽是嫁過來後我才認識的。”

說完老婦人長嘆了一口氣:“小凱命不好啊,當年宏子就很不喜歡向虹,嫌她瘦,怕生不出孩子,還去算命,說她命中剋夫。沒想到一語成讖,小凱後來真的失蹤了……”

“其實我今天去文世歐家裡做家訪,有略微聽他提到這件事,還說他母親現在對他父親的事情絕口不提,簡直就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或許是因為那件事吧……唉,這裡面的事啊,說出來就不好聽嘍。”老婦人眼神飄向一邊,欲言又止的樣子。

“難道有什麼故事嗎?”陳澈試探著問道。

“你可別說我老太婆多嘴多舌啊,我其實早就發現不對勁了,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尤其是我們這些經歷過好多事的過來人,那看得是一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啊。”

陳澈耐著性子,低聲說:“您的意思是……文世歐的父親出軌了?”

“啊呀,我可什麼也沒說哈,是你說出來的。”老婦人望著天,自顧自地說道,“你當老師的怎麼也這麼八卦啊?真是的,結婚了嗎?”

“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那有機會我幫你物色一個吧,看你長得也挺周正,工作也不錯,怎麼沒物件呢?”忽然老婦人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瞪大眼望著陳澈,“難道你是那個?”

陳澈苦笑著說:“婆婆您別亂想,我不是。”

“是也沒事,那個圈子的資源我也不是沒有,就是年紀大了點。”

陳澈瞠目結舌,差點忘了原來的話題,好不容易才想起來,連忙問道:

“莫非文世歐父親出軌的物件是和章晴……章雨曦的母親嗎?”

老婦人瞪大了眼睛,彷彿看見了外星人掀開井蓋爬了出來似的,“你怎麼知道?”

果真如此,難怪向虹對章晴月這個名字反應那麼大,原來有這一層原因在裡面啊。陳澈心中頓時明亮了起來。

一瞬間,陳澈又想起那塊沒有契合上的拼圖,現在它終於嚴絲合縫地慢慢合上了。

“真的呀?我也就隨便一猜。您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就在小凱失蹤前一段時間吧,幾周還是一個月記不清了,我親眼看到小凱鬼鬼祟祟地敲曦曦家的門,還是大白天呢,他東張西望的,我剛好從電線杆後面走出來,就瞧見他了。那時候曦曦奶奶還沒搬過來,只有他們一家三口,曦曦上學去,章明天上班去,只有曦曦她媽媽王曉娟在家啊,再加上他那動作神態,不是那種事還能是什麼?借醬油啊?”

“您看到王曉娟給他開門了嗎?”

“看見了,兩個人都鬼鬼祟祟的。我的直覺就是有貓膩,你知道的,女人的直覺幾乎都可以算一種科學了。”

陳澈苦笑了一下,心想:向虹最後是發現文凱出軌了,才在文凱失蹤後憤怒地把他的東西都燒掉的嗎?還是說……是在之前就發現了?他的失蹤與出軌之間會不會存在什麼聯絡呢?

老婦人眉飛色舞地繼續說道:“曦曦她媽媽王曉娟,平時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起路來屁股都要撅到天上去了,我們早就看出來她不會死心塌地地跟著章明天。章明天那孩子從小就內向,有什麼事就悶在心裡,很老實,也不會哄女人,哪兒應付得了王曉娟那種女人嘛!小凱就不一樣了,嘴巴能說會道,天上的鳥都會被他騙下來,唉,這樣一想,他確實和王曉娟更適合一些。”

“哎呀,”老婦人忽然停下腳步,嘆道,“聊著聊著就到家了,真是太謝謝你了,對了老師你貴姓啊?”

“免貴姓陳,婆婆您怎麼稱呼?”

“叫我劉婆婆就行了,陳老師,進來坐坐喝杯茶吧。”

陳澈本就想找藉口再聽聽她講的故事,於是順勢說道:“劉婆婆您的故事講得太吸引人了,聽了一半把我的興趣都勾起來了,不聽完可能晚上都睡不著覺了。不過,會不會打擾到您和家人休息?”

“哈哈,看來我應該擺個攤子講故事謀生啊。”劉婆婆掏出鑰匙開啟門,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家裡就我和老伴,老頭子喜歡一個人看書,我還常常嫌家裡太冷清沒人陪我講話哩,別說打擾了,歡迎你得很!趕快進來吧。”

陳澈隨劉婆婆走進客廳,古樸馥郁的檀香味兒縈繞四周,一個花白鬍子的老人正躺在安樂椅上看一本大部頭的書,正面望去那書幾乎將他的頭團團裹住,令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書頭人身的怪物。

劉婆婆經過老人身邊,拍了拍老人的背說道:“這是陳老師,他是曦曦的老師,我之前就認識了,今天多虧他幫我提這些東西,不像某些人,什麼也不幫我做。陳老師,這是我老伴老黃。”

老人也不動,將書橫移開一點,微微抬抬眼。陳澈笑著朝他點頭示意,他也點點頭,算打了個招呼。

“陳老師,這華鎣山茶好喝,試試!”

劉婆婆將熱氣濃濃的茶遞給陳澈,陳澈道一聲謝,將茶放在茶几上。

“坐呀,別客氣!當自己家一樣。”劉婆婆笑盈盈地坐在了陳澈旁邊的椅子上。

“您能講講文凱失蹤後的事嗎?”陳澈望著劉婆婆說。

“我記得向虹那幾天可是焦頭爛額,又得上班又得帶孩子,還要經常跑警察局詢問有沒有什麼發現。我有時候在路上碰到她,幾乎都認不出來了!太憔悴了,短短几天人居然能變成那樣,皮包骨頭的,我看了都心疼。唉!大概過了一個多月吧,我又碰見了她,她那時幾乎和之前判若兩人,瘦還是一樣瘦,不過眼神啊氣場什麼的都不一樣了……怎麼說呢,說是老了十歲不太準確,就是有一種超脫了的感覺,好像對什麼都看透了,對什麼都釋然了的那種超脫。具體我也說不好,唉……小凱的失蹤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不過換誰都一樣,也可以理解的。”

“您還記得章雨曦她父母的反應嗎?”

“記不太清了,再說這畢竟也不是他家的事嘛,大家對這種事也蠻忌諱的,一般都不會主動提。”

“您那段時間碰見過王曉娟嗎?”

“我想想哈……哎,你這麼一問,我想起來了,碰到過一次。”

“她什麼樣子?”

“和平時差不多吧。”

“是嗎?”陳澈的語氣中透出一絲失落。

“對,我想起來了。記憶這東西真有趣,你不去挖它,它有時候真的就埋在土裡不出來呢。當時我看到她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還在想,這女人,明明自己的情人失蹤了,還跟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真是無情啊。不過她走路的姿勢有點怪,一瘸一拐的,我還問她怎麼了,她說是不小心扭到了。”

“剛好就這麼巧嗎?”陳澈情不自禁地說出了心裡話。

劉婆婆恍然大悟似的睜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她……”

“警方來調查過嗎?”

“有,不過也就是走走過場的樣子,問我們這些鄰里他們夫妻倆的關係啦有沒有什麼外債啦,他們平時關係很和睦,這些我們都知道,也就這樣老老實實說了。”

“您沒有說文凱和王曉娟之間的事嗎?”

“哎呀,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嘛,哪好意思說出去呀?要是說錯了,讓鄰居們以為我是個長舌婦,成天無所事事地誹謗別人,那我這輩子的聲譽不就毀了嗎?再說了,那時候哪兒想得到那麼多呢?失蹤嘛,我們都猜測可能是文凱在外面欠了錢,跑路了。”

“那章雨曦她父親呢?叫章明天是吧?那段時間您碰到過他嗎?”

“沒有吧,他人很踏實,工作也挺忙的樣子,平日幾乎就看不到他,最多偶爾週末能看到他帶著曦曦散步什麼的。”

“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好像是什麼室內裝修之類的,聽說他們單位和政府關係好,經常都有大專案,所以別看只是個搞裝修的,所以還是金飯碗一個呢,不然王曉娟估計也看不上他吧。欸,老頭子,章明天記得嗎?曦曦她爸爸,以前是幹什麼工作來的?有時候和你一塊去釣魚,出車禍死了的那個。”

沉默如悲哀一般籠罩著時間與空間。

“清理化糞池的。”一個幽幽的聲音從“書頭怪人”的頭部傳了出來。

“是幹那個的嗎?我怎麼記得是裝修什麼的呢?”劉婆婆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彷彿在懷疑丈夫在說謊。

“如果你是掏大糞的,你會說出去嗎?”“書頭怪人”將書“啪”一聲合上,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加上那挺拔的鷹鉤鼻與薄薄的嘴唇使他看上去顯得既冷靜又睿智。

“可惜我不掏大糞,只做菜協助你製造大糞而已。”劉婆婆白了老人一眼。

“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老人瞪大了眼睛問道,“還像個讀書人的妻子嗎?”

“我是不是讀書人的妻子我不知道,你倒確實像嫁給了書,成天就抱著看啊啃啊。”

老人只瞪著劉婆婆,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陳澈迅速地將其捕捉,問道:

“那段時間你們這兒附近有什麼關於清理化糞池的工程嗎?”

“真有點記不得了,太久遠了,我這記性只記得一些印象深刻的了……”劉婆婆抱歉似的說。

“我們學校。”老人淡淡地說道。

“黃爺爺,你們學校是……”

“雍都三小,我當時還在裡面教書。那段時間正好學校大改造,把原先的老平房都推平了建高樓。”

“章明天也參與了嗎?”

“不太清楚,不過這種政府主導的改造他應該是會參加的吧。”

“文凱失蹤具體是哪一年你們還記得嗎?”

“是哪一年呢?老頭子,你記得不?”劉婆婆用求助的眼神望著老人。

“應該是1997年吧,香港迴歸那一年。我記得我和章明天釣魚的時候還談過文凱,他還說文凱真可憐,連香港迴歸都沒看到就不知所蹤了。”

“章明天真是這樣說的?”陳澈問道。

老人略微頓了下,緩緩說道:“我記得他是這麼說的。”

失蹤並不代表就看不到香港迴歸,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呢?陳澈心想,這種說法簡直就是知道文凱已經死了才說得出來的話啊。

“我印象很深刻,因為文凱的失蹤是和這件國家大事聯絡在一起的,所以我腦子裡一直記得時間。”

“1997年……已經十一年了啊……”陳澈沉吟著。

“一晃都這麼多年了,唉,有時候感覺就像一閉一睜眼做了一場大夢似的。”劉婆婆感慨道。

“是啊,章明天后來又怎麼出意外死了呢?”

“也就是文凱失蹤後沒多久吧?一年還是兩年?”

“1999,澳門迴歸。”老人說道。

“那就是兩年了。”劉婆婆仰著頭回憶著,“他們好像是一家人出去郊遊,開到了華鎣山上去了,最後他一個人下山買東西的時候墜落進了懸崖。曦曦和王曉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要不然一家人都掉下去,都死光了那可就太悲慘了!我還記得那天晚上警車把他們送回家,王曉娟都嚇傻了,整個人呆愣楞的,兩眼無神,你叫她她也沒反應,曦曦就更可憐了,不停地哭,一邊哭一邊喊著要爸爸,那時她也有五六歲了吧,雖然不知道她爸爸發生了什麼,但是或許那種沉重的氣氛已經讓她意識到自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爸爸了吧……”

劉婆婆哽咽著說完,長嘆了一口氣,緩緩伸手擦了擦婆娑的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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