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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向陽正準備掏鑰匙的時候，房門從裡面開啟了。
對上曹薇臉上的笑容，他有些恍惚，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好久沒在閨女臉上見到過了。
自從家庭鉅變，曹薇先是經歷母親離世，根本來不及調節自己的悲傷情緒，就跟著曹向陽下放。
而村裡讓她無法習慣的絕不只是物質上的貧瘠，更多的苦楚是精神層面的。
儘管後來的曹向陽透過教書育人贏得了大家的尊重，但一開始的他們需要面對村裡人的偏見惡意。
看著曹薇臉上明顯不符合她年紀的滄桑，曹向陽的心就像是浸在了苦水當中。
他對不起自己這個閨女！
“誒，爸，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曹薇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確定還不到他下班時間，稀奇道。
“今天也沒什麼事兒做，我就想著早點回來吧。”
“這樣才對啊，您都一把年紀了，前幾年又把身子熬壞了，得注意著點。”
曹薇絮絮叨叨的勸道，她早就想提這個問題了。
曹向陽闊別自己熱愛的工作這麼多年，剛回來熱情高漲總加班，她還能理解。
可這麼些天過去了，他的那股勁兒都沒退卻，讓曹薇看著心裡直髮慌。
“嘿，你這丫頭是長大了，都教育上我了。”
曹向陽笑嘻嘻的拍了拍閨女扶著自己的手，用欣慰的語氣說著抱怨的話。
曹薇一點也不怵他，父女倆這麼些年相依為命，這個家幾乎就是曹薇在當。
“這不是年紀大小的事情，我說的是對的，您就得聽我的。”她頓了頓，語氣有些低落的繼續道，“而且，我媽要是還在的話，肯定也得說您。”
聽她提起那個離去多年的人，曹向陽也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對了，今天下午有人去醫院看小佳了。”看著低落的父親，曹薇有些後悔的轉移話題。
“誰來了？”曹向陽強打起精神。
“一個年輕漂亮姑娘，說是您的學生。”曹薇回憶著下午發生的一切，給曹向陽講述。
“我想留她回家裡吃飯，可她說還有事情要忙，連名字也不願意講，我問了之後，才說她姓姚。”
曹向陽一聽，心裡立馬有數了，“她來的時候帶什麼東西了嗎？”
曹薇不禁感嘆自己父親料事如神，“她帶了一個果籃，走了之後我才發現裡面有一個信封。”
她從口袋裡取出未開封的厚信封遞了過去，“我沒敢開啟，等著您回來看怎麼處理。”
曹薇這些年雖然過得不寬裕，但曹向陽把她教的很好，她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
發現信封的第一時間不是興奮，反而生怕這會對父親有影響。
她搓了搓手繼續道，“不止是這個信封，我後來才聽護士說，那姑娘給小佳預存了一筆住院費。”
曹向陽平反後，單位給他補齊了這些年的工資，但家裡還是過得不富裕。這主要是因為曹家有個常年生病的外孫女，錢都用作醫藥費了。
“爸，這怎麼處理啊？我跟醫院問了，繳進去的費用是不能退的，咱家現在也拿不出這筆錢來。”曹薇忐忑道。
她很清楚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禮越厚，就意味著所求之事越是難辦。
想到這裡，曹薇生怕父親為難，心裡有些愧疚。
都是因為她們母女，曹向陽一把年紀還要努力賺錢，不能享清福。
她當年在下放的地方到了適婚年紀，就和村裡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結了婚。
雖然因為男人不得父母歡心，導致曹薇經常要受婆母和妯娌的氣，但好在小夫妻倆感情不錯，日子倒也能湊合。
可好景不長，曹薇早產生下一個女孩之後，去縣裡修水庫的男人意外離世。
男人的父母本就不喜歡曹薇，再加上她生的只是一個病懨懨的丫頭片子，直接把人趕出了家門。
看到曹薇的眉頭越皺越緊，曹向陽立馬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不是又在瞎想了！我是你爹，你就算將來七老八十了也是我閨女，我養著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裡是拖累。”
曹薇動了動嘴皮終究是沒說什麼。
看到她不自信的樣子，曹向陽暗地裡嘆了口氣。
這對父女都覺得自己虧欠對方，曹向陽總是不自覺的將曹薇現在畏畏縮縮不自信的樣子和家庭鉅變之前那個陽光明媚的少女對比。
他拆開手裡的信封，意外的發現裡面並不像他猜測的那樣簡單粗暴的塞滿鈔票。
在看清信封裡的東西后，他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逐漸消失。
不得不說，姚玉玲的這份禮是真真的送在了他的心坎上，讓他根本說不出推辭的話。
“爸，裡面是什麼啊？”
曹向陽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了一個問題，“小薇，我記得下放之前，你總說將來想做一個在事業上不比男人遜色的人，而不是整天圍著灶臺轉。”
曹薇神色微怔，不自在的笑笑，“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她不欲繼續這個話題，這些年來，中斷的教育，常年的勞作，夫家重男輕女的思想，近乎壓倒了年少時意氣風發的她。
若不是曹向陽提起，她大概會覺得那是上輩子的事情。
曹向陽不贊同的搖搖頭，在他心中，女兒就是最好的，哪裡見得曹薇自我輕賤。
“小薇，過去的事情已經都過去了，以後的路還很長，爸爸陪不了你一輩子。你得立起來，成為你自己和小佳的依靠。”
說到情緒激動之處，曹向陽咳了起來，曹薇趕緊給他倒了一杯茶水。
“好好好，我都聽您的。”
曹向陽這才將信封裡的東西遞給她看。
姚玉玲在謝三的建議下，重金弄到了一個財會人員培訓班的名額，為期三月，結課後會進行工作分配。
“爸……”
“你要是再問我你能不能行，我可真的要生氣了。”
曹向陽眼睛一瞪，曹薇只好將那些不自信的話嚥進肚子裡。
“爸，那姑娘讓你幫的是什麼忙啊？”
曹向陽嘆了口氣，“只是件我本來就會去做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