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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劃破天穹，灑下一片冷冽的灰色。冷風掠過，帶走最後一絲血腥。街巷空蕩蕩的，彷彿被黑暗吞噬了一切生命的氣息。
陳昆一行人抬著兩箱財寶消失在黑夜之中。臨走時，他甚至還惦記林家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若非手下提醒他以大局為重，他非得讓人把林如意綁到他的床上去。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寶貝如此，人也如此。就算今晚無事，不代表湖邊小院就安全了。
千山和陸離震驚之餘依舊是一動不動，未曾出聲。
見陳昆一行人離開後，千山迫不及待就要下樹。不過，他再一次被陸離拉住了。
跟之前一樣，陸離依舊示意他別說話。
千山一臉疑惑，人都走完了，財寶也落在別人手裡，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出於對陸離的信任，千山還是停下動作，聽著風吹草動，睜大了眼睛四下打量。
片刻過去，除了冷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再也沒有其他動靜了。
“大……”千山正要詢問，被陸離急忙捂住嘴。
陸離一臉嚴肅，對他搖頭，示意噤聲。
千山心頭疑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陸離和千山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現，可是他心頭總感覺還有人會來。當然，他寧願相信自己是心裡緊張所致，畢竟剛才目睹了一場兇殺案。
可是他不敢賭啊！萬一剛下去，那群人突然折返呢？劉家後院的牡丹花一定不介意再來兩份花肥。
在那些人面前，人命賤如螻蟻，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兩人又在樹上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任何人出現，劉家附近依舊寂靜。
陸離懷疑自己確實是過於緊張了，果然不能相信自己的感覺。
他正打算跟千山下去的時候，遠處突然有了動靜——烏雲被人撥開了一般，黑夜突然明亮了許多。街巷盡頭，一個白影倏忽而至。
陸離心頭罵道：深更半夜還裝神弄鬼，你是貞子吧？劉家倒是有個短命鬼，這是來找他作伴的？
千山則是瞪大了眼，因為那道白影的速度太快了，眨眼間就到了劉家外面。
陸離也疑惑，還真是來劉家的。讓他更加疑惑的是這人的身影，好像有幾分熟悉。
待那人到了劉家大門處，陸離愣住了——那白影，是一個白衣女子，還真是熟人。
白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陸離來大楚遇到的第一個人，也是險些讓陸離丟了小命的人——“大白圓”。
深更半夜，這副裝扮，飄然出現，很容易讓人恐懼啊！就算是仙子，也會被人當作女鬼。
不過，就算是女鬼，恐怕也是最美麗的女鬼，聶小倩都比不過。
陸離和“大白圓”的誤會一次比一次深。每一次遇到“大白圓”準沒好事，而且受傷的總是他。
陸離屏住呼吸，絕不能讓“大白圓”發現。
“大白圓”的目的很明顯，直接進入劉家，在裡面轉了一圈，又匆匆離去，真是來去如風。
她什麼東西也沒有找到，也沒有發現後院牡丹花下的異常。
陸離暗道：她也是來找銀子的？不對，她不是說過，對錢不感興趣嘛。
她跟剛才那些奪命劫財的人是什麼關係？同夥？敵人？說她僅僅是路過，陸離可不信。
陸離還在望著“大白圓”離去的街巷沉思，千山輕聲問：“大哥，現在能走了嗎？”
他很佩服陸離，待在樹上，果然有人出現。陸離不發話，他也不敢下去。
陸離點頭道：“走！”
二人的動作敏捷，下了樹，飛快遠離劉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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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夜色中傳來貓頭鷹的叫聲。
在一陣“汪汪”的狗吠聲中，陸離和千山氣喘吁吁來到了湖邊。
月夜下，湖邊小院像一隻小貓咪，靜靜地趴在那裡熟睡著。
千山喘了幾口氣，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了望劉家大宅方向，說道：“劉胖子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拜月教的人給盯上了，真是惡有惡報。天理昭彰，惡人自有惡人收。”
“拜月教？”陸離回想了一下，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組織的名字了。
第一次聽說“拜月教”這三個字，是初遇“大白圓”的時候。
當時為了弄斷青藤，傳她“二十四字真言”，騙她背對自己對月參拜，以此達到脫身的目的。
陸離記得當時“大白圓”懷疑他是拜月教的人，好在陸離聽出了她語氣不善，沒有亂點頭。
千山見他疑惑，說道：“大哥，你不會不知道拜月教吧？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據說這個拜月教四處招納勇士，專門對著朝廷幹。他們那披風上印著一輪明月，那就是拜月教的圖騰。”
陸離對大楚有一些瞭解。楚人尚赤，拜日尊鳳。“拜月”之名，與“反清復明”這種口號無異。
千山繼續說道：“那白衣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拜月教的。”
陸離搖頭：“她不是。”
千山疑惑道：“大哥，莫非你認識她？”
“見過。”陸離摸了摸左肩，苦笑道一聲，“趕緊走吧，回去睡覺。”
千山點頭，他當然沒有忘記那個叫陳昆的還在惦記他姐。一直回到家裡，直到睡下，他都在想著如何保護姐姐，如何掙銀子換一個新家。
面對欺軟怕硬的劉財主，尚且有些力不從心，此時面對的是殺人如麻的拜月教，他也沒有主意。
陸離也已躺在床上，房間裡面殘留的跌打酒味道，讓他心頭寧靜了不少。
心情平復下來後，“大白圓”的身影出現在腦海中。
陸離對這個美麗的女子，除了大、白、圓這三點印象之外，其他也不瞭解，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
不過，從黑衣人的語氣之中，不難判斷出他是認識“大白圓”的。
陸離看著手中的小玉瓶，那是黑衣人留下的特效金創藥。
他突發奇想：“或許，大白圓可以幫幫我。起碼讓我知道黑衣人的身份，也好弄到解藥。就算一時弄不到，那也得知道敵人是誰吧。”
不過，連他自己都立馬搖頭否認：“她不捅我就算好的了，還幫我？憑什麼？”
陸離苦嘆一聲：“哎呀我說命運哪——”
一年內要是還沒拿到解藥，自己恐怕要追隨劉財主的腳步而去啊！
好在陸離向來看得開，就算與自己性命攸關，依舊是沒心沒肺。中毒又如何？苦中作樂，總好比怨天尤人，能笑著活，那就別哭著死。
天塌了也要先睡覺。他立馬縮排被窩，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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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楚，苛捐雜稅並不算多，對底層人來說，賦稅遠遠比不上地租帶來的壓力。
大戶人家都是有地的，一日三餐不用說，還特別精緻，用餐時還有侍從服侍。
窮苦人家則沒有一日三餐，一般都是吃兩頓。更有甚者，飽一頓餓一頓，吃了上頓沒下頓。
林家兄妹無地可種，租不起地，也沒有必要。如意做針線活，千山在金陵城裡打零工，雖然在這個社會屬於低階階層，但是也能養活自己。
林家兄妹以前也是一天吃兩頓飯。由於陸離的到來，如意大清早就烙好了幾張餅，做了兩個小菜，泡了一壺花茶。
昨晚上發生的事情，陸離和千山都很有默契，絕口不提。若是讓如意知道她被拜月教的人盯上，只會擾得心神不寧，徒增煩惱。
陸離拿了一張餅狼吞虎嚥，如意心頭暗喜，忙給他倒水，說道：“陸大哥你慢點吃，別噎著了，不夠我再做。”
“夠，夠了。”陸離忙點頭，“不能吃太撐，吃太撐了走路難受，一會兒我還要去報名呢。”
想要解毒，那就得去柳家做一年僕役，而且這一年柳家不能有什麼閃失。
想起黑衣人的話，陸離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如意問：“大哥，你真要去柳家呀？”
“是啊，必須要去。”陸離無奈地點頭，“如意，等會兒咱們一起去城裡轉一轉吧。”
千山會意，立即附和道：“對呀姐，去給大哥把把關。柳家女子個個都長得美，小心大哥被柳家騙了去。大哥要是被人家拐走了，那姐姐你可就……嘿嘿！”
“呸，胡說什麼？趕緊吃你的。”如意嗔怒道，“大哥怎麼會被人騙，哪裡需要我把關？我一個女兒家出去拋頭露面，這不給大哥丟臉嗎？”
聽到如意拒絕，千山急忙給陸離使眼色。
讓如意一個人在家確實不安全。陸離也知道千山所想，忙說道：“如意啊，你也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對金陵城一點也不熟悉，恐怕連柳家大門在哪裡都不知道。要不你幫幫忙，就當給我做嚮導唄。”
如意看向千山，只是帶路的話，不是有千山嗎？
論對金陵城的熟悉，如意哪裡比得上千山呀。哪家的貓下了幾個崽，哪家的狗有了外遇，哪家的娘子開窗故意落叉竿兒，哪家的漢子在外採野花兒，千山都門兒清。
見如意看向自己，千山忙搖頭，說道：“我跟李正他們說好了，今天要去城西搬貨，僱主都給定金了，我可不能爽約。兄弟們可都在等我呢，吃了東西我就得趕緊去。”
“啊？這樣啊，那……”如意一臉無奈，回頭看向陸離。
陸離可沒有跟千山商量過，千山這麼說，他只好配合道：“啊是的，如意啊，真的要麻煩你了。”
如意狐疑地來回看了看陸離和千山，最後還是點頭：“好吧大哥，那你等等我，一會兒我給你帶路。”
說完，如意轉身往屋裡去了。
如意離開後，陸離拐了千山一胳膊肘，說道：“你小子把你姐交給我，自己要撂挑子跑路嗎？”
千山說道：“大哥冤枉啊！我是真的要帶著兄弟去城西搬貨掙銀子，有了銀子，才能想另找一個安全的地兒嘛，這裡太偏僻，實在不安全。我姐嘛，就麻煩大哥照顧了。”
陸離無奈，點了點頭，說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照顧她的。”
對千山來說，掙銀子這可是個大難題。他連忙抹了一把嘴，一本正經地問道：“大哥，能不能教教我如何快速生財？就是……最快的那種。”
“快速生財？最快？”陸離愣了一下。
複製貼上夠不夠快？就是栽秧，那也得有個過程，等秋天到了才有收穫，豈能一蹴而就。
不過，轉念一想，他便明白千山為何這麼問了，還不是因為昨晚上的事情。
陸離也一臉認真，說道：“有很快的辦法，而且你也知道，並且見過，就在昨晚。”
“啊？”千山想了想，頓時明白陸離的意思。
昨天晚上，拜月教前後花了一個時辰，便弄走了兩大箱子財寶，還不夠快嗎？而且數額之多，普通人幾輩子都花不完。
千山尷尬一笑，反倒是勸誡陸離：“大哥啊，你可別胡來。咱們生財有道，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劉初水該死，但是拜月教的做法也不可取。除非……”
“除非什麼？”
千山咬了一口餅，說道：“除非走投無路。”
陸離猝不及防，你小子還會緊急避險是吧？
陸離自信滿滿地說道：“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你不會走投無路的。至於掙銀子的事情，別心急，我得出去考察一番，一步一步來嘛。你不是說過，步子邁大了，容易扯著蛋嘛。”
“好，大哥既然這麼說，我就感覺這些事情都不算個事兒。要是有人對我說大哥滅了拜月教我都信。”
陸離沒好氣地說道：“要是有人說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呢？”
“原來大哥是仙人，哈哈！”
千山胡亂吃了兩張餅，又灌了一杯水，對陸離打了聲招呼便匆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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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再次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換了一身好看的衣裳。
一襲絲綢裙，淡雅如梨花，裙襬隨風輕拂，散發出淡淡的花香。衣襦貼合身形，展現出她修長玲瓏的曲線，精緻的繡花點綴在衣袖和領口，閃爍著微光。
她目光柔和，步履輕盈，如仙女般從花叢中走來，美麗動人。
陸離端著水杯，愣在原地。如意還真是潛力無限啊，每次換衣裳，給人的感覺都截然不同。
“大哥，你……怎麼了？”
陸離的目光，讓如意羞澀之下又有些竊喜。哪個女兒家穿好看的衣服，不想讓別人眼前一亮呢？陸離的眼神已經讓她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陸離收回目光，然後毫不吝惜地讚歎道：“如意，你知道嗎？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每一次睜眼，你都比上一刻更加美麗。你……會魔法嗎？你這樣下去，讓那大家閨秀怎麼活啊！”
“啊？我……”如意語無倫次，心花怒放，心裡像小鹿亂撞，怦怦直跳。
她紅著臉，小聲道：“大哥，你快別說了。這麼露骨的話兒，別讓千山聽見了，好羞人。我感覺心都要跳到喉嚨來了……”
望著楚楚動人的如意，陸離怦然心動，連孩子姓什麼都想好了，他真的不想去柳家做什麼狗屁僕役。
可是一想到金色毒藥，頓時讓他洩了氣，心中的旖旎頓時煙消雲散。
“咳咳——那個……千山已經去城西了，我們也趕緊出發吧。”
出門一趟，當然得帶銀子。陸離跑到屋裡，把他剩下的銀子都取了出來，給如意保管。
如意疑惑地道：“大哥，不是去柳府報名嗎？就算你買東西，也不用這麼多銀子啊。”
陸離說道：“帶上吧，出門轉轉，看看能不能把這二十幾兩銀子變成二百幾十兩。”
如意笑著將銀子裝在一個精緻的小荷包裡，說道：“大哥聰明機靈，又有見識，現在只是潛龍在淵，以後一定會隨雲上天的，不必心急，有時候急於求成，反而不好。”
陸離連連點頭：“如意，你可真是人長得好看，嘴兒又甜，說話又好聽。我不急，不是有句話叫做心急吃不到熱豆腐嘛，得一步一步來，步子大了，容易扯……咳咳，我的意思是仰望星空的同時，也要學會腳踏實地，是吧！”
如意點頭，與陸離並肩而行，一臉羞澀地說道：“陸大哥說話也好聽，如意跟你說話，就覺得很開心。”
陸離愣了一下，她在撩我？
不，是我又齷蹉了。多麼純潔的姑娘，不要被我汙染了。
“如意開心就好，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開心嘛。”陸離忙轉移話題，“咦，如意，大楚的女子都沒有裹腳的陋習，是吧？”
“什麼是裹腳？”
“哦，看來是沒有，那就好。說起裹腳，這得從一個有趣的故事說起。”
“有趣的故事？陸大哥快說來聽聽。”
“唔，話說清河縣裡一個大戶人家，有個使女，孃家姓潘，小名喚做金蓮，二十餘歲，頗有些姿色……”
陸離張口就來，憑著自己的記憶東拼西湊，講得眉飛色舞，二人一路行走倒也不寂寞，只是如意聽著這個故事一會兒滿臉吃驚，一會兒羞得臉色緋紅。
直到前方出現了許多人，陸離才收回話題。
如意臉蛋紅撲撲的，不敢直視陸離。聽了一路的故事，她還是不明白裹腳是什麼意思。
她倒是很好奇，潘金蓮撐窗的叉竿兒還真是巧了，不打中別人，偏偏打到西門慶頭上。
還有他們怎麼恁地不知羞，連葡萄架下都可以……
陸離恬不知恥地笑著，我在此立志，我要做如意的啟蒙教育恩師！
要是別的女子，早就跑沒影兒了，然後躲在閨房悄悄看禁書。如意能堅持聽完，已經很不錯了。
由於故事充滿了少兒不宜，如意再怎麼好奇也不敢跟陸離討論。她指著前面說道：“大哥，快到了。我們要先經過冷家才到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