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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萬籟俱靜。斑駁的光影掠過泥濘的廢墟，一場掀起的風塵終於落地。
今天是販毒分子抓捕的第四天，有漁民在下游打撈到了一具男屍。屍體面部腐蝕得太過，已經看不出大樣，只能瞧出他右腿受了明顯的槍傷。緝毒警察只能送去相關機構檢測，檢測結果和陸堯的DNA匹配。
其餘販毒分子全數抓捕歸案，現由緬甸仰光最高法院受理。
還有一件事，那批貨會在哪。
“陸遠雷很狡猾，白粉碰不得水，他一定不會讓白粉走水路。”周宸抬頭看著一隅之地的木樓，黑眸緩沉下去。
“去檢查一下蓮花閣吧。”
緝毒隊長點了點頭，隨即要帶人進去。平安咬住他的褲子，輕聲哼叫著。
“怎麼了？”他看不出小狗的意思，皺起了眉頭。
周宸抿唇一笑，“它也想進去。”
緝毒隊長眉頭更緊了些，“去裡面又不是去玩，帶它去不好吧。”
周宸抬頭看著緝毒隊長，語氣嚴肅了些，“別小瞧它，或許還能幫到你了。”
緝毒隊長有點難堪，裡面又黑又暗。這狗又不是專門的訓練犬，真的能幫到忙嗎？
“嗯……嗯……”平安眼睛水汪汪的，抬起小腦袋盯著緝毒隊長，搖起尾巴。
“好吧，好吧。”緝毒隊長無奈點了點頭，上回是咬著他褲子來硬的，這回又是撒嬌搖尾來軟的。
緝毒隊長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周宸，“你別跟進來，快回去躺著。”
周宸輕聲哼笑了一聲，“好好好，這麼囉嗦。出了主意，就趕人走。”
風吹樹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周宸。”微喘的柔音隔空傳進耳。
周宸抬起頭，就看見小姑娘急衝衝地跑了過來。
“你傷都沒好全，怎麼可以亂跑。”溫眠雙手抓著周宸的手臂，昳麗的水眸瞪得大大的，連臉腮子也被氣鼓了。
和訓小孩子沒差幾樣……
周宸黑眸低斂，眉眼都湛了幾分光。他微微彎下腰，硬挺的俊臉多了些委屈模樣。
“對不起，我的錯。”直言不諱地放低姿態，倒和撒嬌差不多。
陽光被層層樹葉過濾，只落下斑斑點點在兩人身上。漣漪光暈全數映進周宸眼底，他看著她的目光比水還柔。
溫眠被周宸這架勢搞懵了，白皙的臉蛋羞紅了些，小嘴輕聲嘟囔，“我……沒怪你。”
周宸看著小姑娘單純的眼睛，又往下傾了傾。黑影攏上眼，溫眠立即抬手捂住自己的粉唇。
小臉紅成個熟蘋果，“不……不可以親了。”上回在床上還記憶猶新，周宸這傢伙是真的一親……就不鬆口的。
周宸眉眼彎了下去，喉嚨裡溢位一聲淺笑。他偏頭將下晗搭上溫眠的柔肩，“你把我想成什麼樣了，我就想靠一下。”
周宸語氣很輕，些許有點倦意。或許是腹部的槍傷還沒好全，麻醉沒散盡，又或許是在喜歡的人懷裡會讓他放下戒備，卸下盔甲，只想眷戀。
溫眠黧黑的睫羽輕輕翕動，下一瞬她慢慢抬起自己的纖細的手掌。柔荑撫上了周宸的後背，掌心一點點溫度是最好的安慰。
周宸慢慢垂下眼簾，任由小姑娘輕拍著他的背。
在黑夜之中漫無天日，在孤橋之上踽踽獨行，一年積累的孤獨感，一年沉壓的疲倦感，在這一刻全數席捲他的身上。
他怕輸，每一刻都怕輸，可他不能表現出來。
所以只能在最後一刻，宣洩出這些情緒。
相擁的影子倒映在地上，心跳同頻率跳動著。時間一點點迤邐，情緒在愛人眼底難以藏匿。
“周宸……”溫眠喊著他，她微微蜷緊柔指，她知道她應該做些什麼。
周宸掀開眼，應著她。
溫眠往後退了退，她抬頭看著周宸。清澈的眸瞳乾淨如一方潭水，“別傷心了，好不好。”
掠動的光影沉落在眸底，心湖盪漾起漣漣波紋。呼吸屏凝在這一剎那，心底躁亂在這一瞬間。
強勁的猛虎也需要柔軟的臂腕，也需要輕聲的安慰。
一陣暖風席上身，樹葉被風吹掉幾片。
周宸一把將溫眠攬進懷裡，這一次抱得更緊了些。他將臉埋進溫眠的肩窩裡，暗啞的低音一字比一字清晰。
“對不起。”
“讓你不開心，就是我的錯。”
心裡的風鈴簌動，溫眠目光一滯。她知道周宸這是在回答剛剛的問題，幾分鐘之前的問題。
——“我……沒怪你。”
——“讓你不開心，就是我的錯。”
幾分鐘之前的問題也被他記在心裡，不重要的問題也被他鄭重回答。
“我們去阿婆墓前一趟吧，我想去看看她。”周宸抬起頭。
溫眠點了點頭，“好。”
阿婆的墓地就在木屋旁，她和溫眠說過那以前種著一片向日葵，很美。
阿婆沒有名字，連石碑也沒有刻字。
“阿婆……”周宸蹲了下去，他將手裡的向日葵慢慢放在阿婆墓碑前。手指抬起，輕輕撫摸那無字碑。
記憶回溯到一年前，他剛來寨子，第一次給陸遠雷辦事就受了傷。
鮮血濡染衣角，他坐在石階上暈睡過去。夢境裡突然有人扯弄他的衣服，傷口被灑了些涼涼粉末。
敏銳的男人立即拔出刀，匕刃抵著眼前不速之客的脖頸。
“我……我……”蒼老的婦女手裡的藥瓶掉在臺階上，又往下滾了幾圈。
周宸不相信寨子任何人，但也不亂殺任何無辜的人。他將手裡的刀收了回去，輕抬了抬下巴，示意眼前的老人可以走了。
可老人站在原地猶豫著，她指了指周宸腹部的傷，又撿起地上的藥瓶，緩緩遞給周宸。
周宸睫羽微動，他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接過了阿婆手裡的藥瓶。
“阿婆……”周宸聲音微啞，眼底紅了一圈。
他本計劃著將販毒分子抓捕歸案，就把這片地還給阿婆。給阿婆種滿向日葵，種滿她喜歡的向日葵。
可販毒分子比他想得更惡毒，更陰險。
枯萎的枝葉也能成為他們手裡褻玩的玩意，憐憫之心成了奢侈的東西。
這一路，可能會更艱辛，會遇到比陸遠雷，陸堯更難對付的人。周宸眼眸微微黯下，可這些苦，他不希望溫眠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