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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珠濡溼鬢角，溫眠雙手緊緊握著粗糙的木藤。柔嫩的掌心在拉扯中磨破皮，淡紅血液染紅深青色的藤蔓。
“咔嚓——”纏住船尾的藤蔓終於被扯斷了，溫眠慣性摔倒在船上。
她沒在意手上的傷，身體的痛。還沁著血的手掌沒有毫不猶豫伸進水裡，小姑娘使勁用手往前劃，因為她很害怕，她怕周宸出事。
繞出拐角，視線霍然明朗。灼陽漫出層雲，薄霧消散至淨。一切那麼清晰，一切那麼觸目。
周宸受了很重的傷，陸遠雷拿著槍指著他的腦袋。矢在弦上，心被緊緊攥住。
“周宸……”柔弱的小姑娘第一次拿起槍，第一次那麼毅然做一件自己害怕的事情。
“拉保險……按指扣。”
子彈飛出槍口，正中陸遠雷的腿，陸遠雷往後退了幾步。
“溫眠!!……”周宸黑眸一凝，凌厲的下顎線也隨之繃緊。
他可以讓自己面對任何風險，卻不想讓她沾染一丁點。因為僅僅就像現在，就已經讓他慌了神。
“……該死!!”陸遠雷扶住自己的腿，眉心擰成一團，他舉起手裡的槍就要朝溫眠射去。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空蕩的峽谷迴盪著槍的餘音，還有一聲落水聲。
陸遠雷胸口滲出嫣紅的血，接著撲通筆直跪了下去。眼簾慢慢垂下，他最後以永遠愧疚的姿勢來承擔自己的罪過。
周宸手裡的柺杖重重落在船上，黑眸在看到空蕩的船隻的一剎那，瞬間紅了。
“溫眠……溫眠……”周宸像個失控了的瘋子，不停喚著溫眠的名字。
他忘了身上的傷，忘了身上的痛，沒有任何遲疑般跳進了河裡。
碧波盪漾，陽光普照。河面渲染出淡淡光柱，筆直地射進清澈的河底。潔白的裙角微微浮動，溫眠慢慢往下沉去。
腹部的傷口沁了水，讓周宸忍不住凝了凝眉。他忍痛往四周尋找，在看到溫眠那一剎那，好似什麼都不重要了，周宸奮力往下游去。
溫眠垂落的手被一隻熟悉的掌心握住，纖細的腰肢被寬厚的掌心摟住。小姑娘不會水，又在水裡待太久了，此刻已經暈了過去。
“溫眠，求你……不要有事。”周宸虔誠地祈禱，他將手搭在溫眠腦後，溫軟的唇瓣隨之輕輕覆上。
周宸垂下眼簾，眼尾的瑩淚墜入河底，殷紅的血漬漫進河水。
鋥亮的光柱宛若舞臺的打光，將兩人完全攏在舞臺中心。
黑睫輕輕顫動，溫眠緩緩抬起眼。目光親暱交匯，旎旎纏綿。這一秒，心湖被盪漾出細細的波紋。
兩人都微微愣住，目光就這樣凝視著，唇瓣如初相依著。未離分毫，眷戀難捨。一分一秒都宛若迤邐春光，很美好。
在水裡不能待太久，周宸留戀地離開那塊柔軟之地。他重新拉住溫眠的手，薄唇微微一動，吐出兩個字的嘴型。
“……別怕。”
淺光柔眼，手心很暖。
溫眠點了點頭，她拉緊了些周宸的手。
她相信他，一直都是。
光影掠眼，視線清晰。兩人一同浮出水面，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他們從河口游到了海岸旁，碧藍的海水沁溼了全身。
海岸旁的礁石有點硌腳，周宸將溫眠從水裡拉起。
“抱著我。”周宸說著就將溫眠抱了起來，溫眠驚詫了一瞬，瓷白的手腕還是習慣地挽上了周宸的脖頸。
溼淋淋的衣服交織在一起，烏黑的長髮撩過勁腕，氣氛繾綣氤氳。
“嗯……”周宸將溫眠放到礁石上，黑眉沉了一度，溫眠才看到周宸慘白的臉色。
“……周宸。”溫眠急忙扶住周宸的手，昳麗的水眸滿是慌張。
“沒事……”周宸話音剛落，溫眠就掀開他的衣服。
在海上泡了這麼久，傷口上的血全都沖淡了，但傷口也沁得更嚴重了。泛白的傷口滲出紅血，再不處理就要化膿了。
“周宸……”溫眠一瞬就哽咽了，柔指緊擰著周宸的衣角。聚起的褶皺就像她的心一樣，紊亂成團。
周宸抿唇一笑，“沒事的，我……”
溫眠抬頭看著他，剪眸彌著一層瑩潤的水光。她咬著一點粉唇，輕輕問:“你……疼嗎？”
周宸黑眸柔成一灘水，“不疼的。”
溫眠知道周宸在說謊，子彈穿肉，怎麼會不疼呢？都怪她，她要是動作快一點，周宸就會受傷了。她要是不掉進河裡，周宸的傷就不會變得這麼重了。
一滴淚珠從臉頰滑落，接著是止不住的瑩淚。
“別哭了……我真的不疼。”周宸抬手給溫眠捻去眼角的淚，動作很輕柔。
溫眠抽泣著，“怎麼辦？……該怎麼辦？”
誰都知道這麼重的傷拖下去，會發生什麼。
皎白的狼牙吊墜從衣裡掉出，周宸抬起手要去摸吊墜。溫眠不知道周宸的意圖，但也立馬取了下來給了他。
周宸將狼牙尖利的一端，慢慢往傷口刺去。
溫眠愣怔住了，她這才明白周宸要用狼牙去弄出子彈。
傷口在腹部，周宸有點難看清楚。從河底游到這已經花光了他全部力氣，此刻的他已經精疲力盡了。
狼牙剛刺到傷口，就從指間滑落。
“……周宸。”溫眠撿起地上的狼牙吊墜，抬頭看著周宸。
兩人對視，一剎那明白了眼裡的意思。
溫眠慢慢開口:“周宸，我幫你弄吧。”
周宸頓了一下，他輕扯動了一下唇角，“好的……”隨意的語氣，他怕溫眠緊張。
溫眠雙手拿著狼牙，在傷口處猶豫不前，她怕弄疼他。
周宸抿了抿乾裂的薄唇，“如果怕，就不弄了。”
溫眠抬起微紅的水眸，瀲灩葳蕤的水光滿是心疼。
“周宸，我不怕的……我只怕你疼。”
空氣靜止住，沒人說話就已經拉扯出萬千情絲。
溫眠吸了吸鼻尖，她顫著手指將狼牙刺進周宸的腹部。鮮血淌出，周宸擰緊一旁的礁石，額頭冒出綠豆大的汗粒。
滴答一聲，溼瑩的水珠落在手背。
他的是汗
她的是淚
海風席面，深紅的子彈墜落。兩人同時抬起了頭，目光相凝。一路的苦難歷歷在目，一路的回憶在腦海裡回放。心裡最緊的弦在這一瞬間扯斷，那份掩蓋的情感再也沒有藏地。
溫眠慢慢低下頭，在嘴唇要親上的前一秒，她停住了。
視線纏依，情意連綿。
“周宸，我喜歡你。”
周宸撫住溫眠的鵝頸，唇瓣完全貼合在一起。
“我知道。”
“還有，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