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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照進屋裡，化作漣漪的浮圈。一縷縷停在微蹙的秀眉間，點綴著雋麗的面容。
睫羽隨風顫動，溫眠惺忪抬起眼。
昨晚的交談宛若一場夢境，讓她猶豫不定。當週宸說出那四個字，她就沒再問下去。
腦袋混沌一片，無法理順。
溫眠撫額緩緩爬起身，習慣地往一旁看去。
深黃的草蓆上只有一隻趴躺著的小狗，周宸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周宸去哪了？”
微醺的聲音，沒有回答。
安靜的廚房只有幾縷白煙緩緩淌出，彷彿安靜無聲。雜碎的乾柴灼燒聲，很清楚可聞。
低啞的細語，一聲一聲有頻率地沉落。
“相信，不相信，相信，不相信……”修長的指尖扯著手裡的枯葉，黃葉一片片墜落。
縹緲的思緒卻像一陣微風，沒有墜地。
“不相信……”周宸頓住，手裡的枯枝已經沒有一片枯葉。
藤黃的火光暈在暗沉的臉頰上，黑羽一耷，經歷了一秒的深度思索。
“相信。”周宸說著就將枯枝扔進灶爐裡，深邃的湛眸盯著燃燒殆盡的枝條。
昨天晚上或許是一時沒控制，他說出自己的身份。是仇恨麻痺心智，是不想讓她誤會，不想她以為自己是無惡不作的壞人。
周宸輕嘆了一聲
她會相信自己嗎？混亂的思緒一直圍繞這個難題轉著，像一葉孤舟怎麼也尋不到停靠的岸。
“阿宸。”一旁的阿婆喊了一聲，周宸才恍然回神。爐灶裡的火不知什麼時候燒出來了，朝黑靴步步緊逼。
周宸將燃著的乾柴往爐裡推了推，手背不小心燙了一下，他蹙了蹙眉。
阿婆大抵看出他整早上一直魂不守舍的原因，將早餐塞進周宸懷裡，就把他“趕”回家。
“回家，回家，這不用你幫忙。”阿婆揮著手，隨手將門一把關上。
周宸低頭看著手裡的早餐，暗自無奈。
晨露從綠油油的樹葉上滑過，小鳥清唱著晨間小曲，這是寨子僅有的安謐，又或許是這暗黑之地唯一的遮紗。
“要好好曬太陽喔。”溫眠抬起柔指撫了撫小花的瓣蕊，微焉的小花苞沾上初晨的夕陽，彷彿重獲新生。
這束野花生在窗縫裡，每天都曬不到太陽，本應鮮豔的花瓣變得萎枯。
不過沒事，溫眠將它移栽進一個塑膠瓶裡。她把野花特地放在有陽光的窗臺上，微風吹過，小花搖了搖腦袋，像是在和溫眠說謝謝。
陰晦的地方會照進光，因為總有光一般的人勇敢闖進來。
溫眠抿唇一笑，撐手靠在木窗上。她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已經接近九點了。
周宸去哪了？
纖細的柔指擋住半空中的灼陽，慢慢撐開。陽光瀉灑在臉上，高挺的身影伴隨刺眼的陽光，闖進視線之中。
錯愣的昳眸緩緩聚焦，粉唇詫異開口:“……周宸。”
藕臂頓在半空，久久沒有回過神。視線中的人漸漸清晰，溫眠才忙不迭地跑到門口。
沉穩的腳步聲一步步靠近，逐漸清晰起來。溫眠緊抿著唇，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自己竟然用那樣的話去罵緝毒警察
腳步聲快要進房，卻突然停住。溫眠看著緊閉著的木門，陷入沉思。
木門外，一隻骨指分明的手在糾結著，猶豫不前。
時間像拖拉的烏龜，滾動得讓人揪心。
周宸低聲嘆了一下，伸手要去推開門。
倏地，在手即將觸到木門把手的前一瞬，門被推來了……
“……你回來了……”
周宸抬起低垂的黑眸，就看見溫眠慌亂的模樣。
“……你……回來了……”溫眠擰著裙襬，囁聲說道。
她只是摸了摸門，怎麼就開了。
周宸看出她的無措，應該是更不相信他了，誰會相信陰暗處的陽光呢？
“嗯。”周宸應著，低下了頭。
溫眠:“……進來。”
周宸:“嗯。”依舊是低沉的語調
…………
溫眠抿了抿唇，她昨晚其實想安慰周宸的。可誰讓她嘴快，先把人家給罵了一頓。哪有潑了盆冷水，又給一顆糖的。
溫眠轉過身，一隻腳緩緩邁出，在空中停了一秒。倏忽，她立馬又轉回身。
“周宸，一切都會變好的。”
周宸愣怔抬起頭，陽光洩落進眼，眸底是一層漣漪水光。
在黑暗裡懷著仇恨奔跑太久，他都快忘了好是什麼味道。進寨子一年，他幫陸遠雷收過無數帳。見過妻離子散的悲劇，看過家破人亡的慘景。可他必須將自己的憐憫之心深埋谷底，拿著刀刃逼迫他們交錢。
每一次收帳，周宸都會說一句話“碰不起，別碰。”
毒品的危害太大了，如果他心軟，就會有數不清的人又誤入歧途，面對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他是黑夜裡暗行者，夜路走多了，會懷疑自己，會焦慮現狀。
自己還是好的嗎？以後會成功嗎？
“會好的。”——這是溫眠給他的答案
眼尾顫縮了幾下，周宸輕聲問:“你相信我？”
困惑了一早上的難題被問出口，心裡的那艘孤舟好像找到方向了。
溫眠沒料到周宸會這樣問，愣了一下才微微一笑道:“我相信緝毒警察，所以我相信你。”
笑容暖心，脊柱漫起一陣緩緩電流，流暢身體的每一處。
將這一年的懷疑和焦慮趕得徹底，耳廓都是這一句話在久久迴響。
溫眠看著周宸一直不說話，以為他不信自己。她低頭打算做些什麼，證明自己的忠心。
“我發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語氣彆扭，動作更彆扭。
周宸掀眼看向溫眠
小姑娘赧紅著臉，粉唇輕咬著。三隻小指頭斜斜靠在眉尾處，拇指壓不住小指，不時搗鼓著。
周宸成功被她逗笑
喉嚨溢位一聲笑，沉黑的墨眸泛起星光。
溫眠愣了一瞬，周宸笑起來……很好看。
她退了勢，焉了嘴，錯頭看向一旁。
“我是認真的。”
周宸收住笑，看著溫眠。
“好，認真的。”
笑過的沙啞嗓音，真的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