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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傳臚大會舉行。太和殿前面的廣場上，一眾舉子站著整整齊齊。他們已經獲得入朝為官的資格，現在只是等一個仕途起點。周圍站著官員，更外面是傳令兵。皇城之外有禁軍，之內也有隱藏在暗處的潛龍衛。中間的主道被清空，層層臺階通往御座。姚鹹到來，底下人山呼萬歲。很快，吉時已到，開始傳臚。皇帝身邊的一位宦官唱名：“殿試第一名狀元，宋子興，賜進士及第。”傳令兵依次傳下去，廣場上縈繞著這個喜訊。宋子興從眾人中離開，來到主路上，向皇上行禮。姚鹹在潛龍衛的情報中多次聽到宋子興，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姚鹹打量了一下他，點點頭，暗想：一表人才，看樣子不是一個沽名釣譽之輩，但願能不負所托。隨後，唱名繼續。
“殿試第二名榜眼，王盛，賜進士及第。”
“殿試第三名探花，李直，賜進士及第。”
三人並列站在主道上，宋子興位於中間。姚鹹開口道：“你們是天之驕子。你們策論中寫的東西我一清二楚。希望你們能堅守初心，把你們對大虞朝的期望變為現實，成就一個更大的盛世。”
三人再拜：“不負皇帝重託。”
隨後，唱名繼續。徐林進入二甲，馬寶落入了三甲。皇帝對每個舉子都給予了期望。傳臚大會結束後，在前三甲的帶領下，中舉的舉子穿街過巷。不知道看到多少個繡球，而晚上，又要多出幾對鴛鴦。隨後，對每個人的任命也下達了，這群舉子很快也要各奔前程。當天下午，徐林四人結伴出行，馬寶說：“我居然能認識一位探花，真是三生有幸。”
眾人笑了，徐林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將狀元介紹給你。”
顏循之想到什麼：“不會宋子興就是你一直說的江南四大才子之首？”
徐林點點頭：“確實，我們認識好多年了。雖說四大才子都是商人子弟，但如果在江南所有人中評選四大才子，他也是第一，這次的狀元就是很好的證明。”
徐林領著三人來到了江南商會，裡面張燈結綵，一片熱鬧的場景。眾多的人前來送禮，除了一些品級低的小官，其餘都是大商，院子裡擺滿了珊瑚珍珠與寶玉。徐林撓撓頭：“雖說宋子興才氣很高，但親戚朋友大多還是商人，慶祝的方式就是這麼奇特。”
三人表示理解。徐林找到孫才：“孫爺爺，宋狀元在嗎？”
孫才有些猶豫，因為宋子興怕被別人打擾，閉門謝客，剛想解釋，宋子興就察覺到動靜出來了。“徐兄，你來了，旁邊這幾位就是你新交的朋友吧。”宋子興注意到了李直，上午唱前三甲時見過一面，“不錯啊，結交到一位探花。”
徐林拱拱手：“我是想讓他們見你一面，如果能一起吃晚飯就更好了。”
宋子興當然同意，換了一身樸素的衣服，帶著四人從後門溜出來了。孫才也鬆口氣，說宋子興不在就成事實了。徐林打趣道：“你是不是怕被誰突然抓進洞房，打扮成這樣，連我都都有點認不出你了。”
宋子興擺擺手：“你們不也差不多，舉子大隊硬生生地變成了探親大隊。”
五人為了不引起有心人發現，沒去浮雲樓，在江南商會底下的一個酒樓的包間坐了下來。宋子興拱拱手：“今天遇到你們這些人，我也很榮幸。大家不要拘束，徐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說完拍拍徐林：“李直我已經見過了，你不給我介紹介紹另外兩位人？”
徐林站起來，指著他們說：“這位是馬寶，靖邊侯的後人，中了三甲。這位是顏循之，顏回的後人，中了二甲最後一名。”
宋子興拱拱手：“都是大才。”
顏循之擺擺手：“其實我也不想中舉，在策論時引用了一些道家思想。會試時沒得到充分發揮，得了最後一名。殿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列入了二甲。”
宋子興想了想：“也許是皇上裁決的。不過我想你肯定在朝廷上待不下去，任命應該是下放地方吧。”
顏循之點點頭：“確實，我成了陝西的一位縣令，具體還沒確定，還要等瘟疫結束。我可以在京城多逗留幾天。”
李直說：“災難面前最能檢驗人心，待特使回來，陝西的官員肯定會產生一次大變動，就要舉子上去填補空缺了。”
宋子興看向馬寶：“這位靖邊侯後人，真是能文能武，將來必有大用。”
馬寶撓撓頭，還接受不了別人的誇讚：“其實我身為武人，學文還是有點困難，廢了那麼大的精力才獲得三甲。若不是武官地位日益下降，我也不會同意大伯去學文，進入朝廷，做一個親近武官的文官。”
宋子興對國家大事很感興趣：“什麼情況？那你策論寫的問題是不是就是文武相爭？”
馬寶點點頭：“確實，文武相爭由來已久。開國時，若不是楚國公力勸，根本不會出現武試。而隨後，文官們一直想廢掉武試，後來靖邊侯崛起，澆滅了這團火，形勢才穩定下來。朝堂上大多數是文官，也許哪天吹個風就有武官不明不白人頭落地。於是武官決定進入朝堂。楚國公和武安侯盡力培養第三代，弱冠之年就可以替父出征，武安侯由此常駐京城，掌控三分之一的禁軍，這給文官很大的壓力。這是大勢所趨，可惜我不能留在京城，要接替邊關一個被劫掠的縣城的縣令。一切轉啊轉，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宋子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徐林開口道：“我進入開封府衙，做一個文書的工作，其實我們更好奇你們三甲得到什麼任命。”
宋子興開口道：“校書郎，很多大人物仕途開始的地方。”
李直：“監察御史。難道是看我名字裡有個直字，給了我這個職位，想讓我儘快得罪人？”
其餘四人都笑了，顏循之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時說話直來直去，成了朋友才好轉起來，你到這個職位也是適得其所了。”
李直想起什麼：“不好，我寫策論時一時收不住，不小心罵了戶部尚書，說他尸位素餐，沒了浮雲樓啥也不是。”
宋子興拍拍腿：“未見其人，先罵一聲。”眾人又笑了。
李直拍拍桌子，眾人忍住笑：“我聽說榜眼王盛成了戶部主事，現在浮雲樓已經歸還給了李元，戶部要進行一次審查。那他可能很快就有大功了。而我們還要熬幾年資歷，才能進入更高層。”
在徐林的接線下，五人成了好朋友。只有一場大醉配得上這次見面。
而另一個酒樓，劉仲平也在宴請客人，面前坐著的分別是榜眼王盛和黑虎幫幫主鮑山。劉仲平敬王盛一杯：“恭喜你獲得榜眼之位，可惜文府凋零，我沒有叔伯，也沒有姐妹，否則真想和你結成親家。”
王盛假笑道：“僥倖僥倖。”
劉仲平沒注意到，反而問道：“狀元宋子興是何人，為什麼我在文會上對他沒印象？能得到狀元文采也差不到哪裡。”
王盛忿忿不平：“此人根本沒去參加文會。我看了朝廷公佈的試卷，他寫的文章內有重商的論說，狀元之位應該是皇帝改變原先排名獲得的。結合浮雲樓之事，很明顯受了這篇策論的影響。還沒進入朝廷，就能影響朝政，此人很危險。”
劉仲平贊同地點點頭：“怪不得，此人目無朝廷，這算一個把柄。”劉仲平身為二公子，沒有見過文府的事務，也沒有被皇帝頻繁接見的待遇，自然不知道潛龍衛，否則根本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劉仲平將鮑山介紹給王盛，王盛並沒有因為鮑山的身份感到奇怪，反倒對劉仲平有認同，他認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種江湖中人也是可以利用的。劉仲平說：“今天除了慶祝王盛獲得榜眼，還有一件大事。你們都聽說了吧，皇帝提前將文安伯的爵位放下來，並且有進入朝廷的機會，但必須在大哥回來之後。雖然平時看起來對爵位繼承不上心，但也不得不防。皇帝已經將時間壓縮了，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我希望你們能為我出謀劃策。”
王盛站起來拱拱手：“樂意之至，但願到時候你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兩句。”
鮑山也同意：“成事後我希望接手文府的一半防衛，藉此打出名氣。”
劉仲平拍拍胸脯，滿口答應：“沒問題，不過現在應該怎麼做？”
王盛想了想：“關於大公子，只知道他整天流連在外，但這一點都沒被文安侯批評制止。我們需要收集他在外所作的事，這事鮑山應該能完成，然後看看有沒有突破點。此外，要表現出寬容大度、心繫民生的樣子。明天你去城西的流民安置處一趟，讓他們見識你的仁德。”
鮑山說：“沒問題。”三人又密謀了一下，制定了詳細的計劃。
而皇城之中，龍劍向皇帝報告情況。姚鹹問道：“宋子興在幹什麼？”
龍劍回道：“宋子興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另一個江南才子徐林結識了三個朋友，李直、顏循和馬寶。他們正在一起吃飯。”
姚鹹語氣沉重：“狀元和探花湊在一塊，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龍劍拱拱手：“情況不大。馬寶是馬亮的兒子，能被馬家認可的人應該都差不多。”
姚鹹有些驚訝：“馬家的人怎麼也參加科舉了？把他的試卷拿出來看看。”
很快，姚鹹看著馬寶的策論沉默不語，很久才長嘆一口氣：“馬家擔心文武相爭武官落敗，才會參加科舉。整篇策論都在寫這個，評卷的人是翰林院的，怎麼忍得了，怪不得只是三甲。不過能參加殿試已經不錯了。”又問道：“馬寶的任命是什麼？”
“武安侯管轄區域的一個縣令。”
姚鹹點點頭：“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對了文安伯爵位下放可引起了什麼風波？尤其是劉仲平有什麼動作。”
龍劍回道：“的確在文官中引起了風波，多了一個文侯對朝廷的影響很大。不過文安侯以後安心修史，這也改變不了文武力量的對比。至於劉仲平，的確想奪取這個位置，文有王盛，武有黑虎幫，打算在京城為劉伯延佈置下輿論壓力。不過現在他們還沒有開始收集關於劉伯延的情報。”
“黑虎幫是什麼情況？”
“這是江湖中新建的一個勢力，幫主鮑山只是一個武才，在江湖中混不下去才進了京城。是街霸一類的人，無惡不作。”
姚鹹握緊拳頭：“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入朝廷，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融入江湖，這種人，人人得而誅之，不要被我抓住把柄。”
龍劍接著說：“這些人其實不太行，根本查不到關於劉伯延的情況。”
姚鹹想了想：“算了，將劉伯延經常進出皇宮的事故意透給他們，最好讓他們知難而退，文安伯的爵位不是誰都能當的。就算決定權在劉承志手上我也要插一手。可惜我是想讓他上朝，不然直接甩在他頭上，拒絕也不行。”
龍劍退下了。深夜，姚鹹還在處理奏章，一個人走進御書房：“皇上，休息吧。”
姚鹹抬起頭：“母親，你怎麼來了。”
太后嘆口氣：“先皇殫精竭慮，事事親為，落得個英年早逝的下場。你也不想後世人都說大虞朝全是短命皇帝吧。”
姚鹹想到什麼，問道：“母親，你經歷三朝，對未來之事作何看待。”
太后想了想：“我父親說過，每一個東西都有對應的代價，卜算的代價是視力與性命。不能太依賴卜算，未來在被看到時就被改變，所以常常得到不明所以的卜辭，直到未來來臨之時才知道作何解釋。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姚鹹點點頭：“我知道了。不過人總是對未知的事感到恐懼，有條件時總希望萬事都在掌控之中。”
太后搖搖頭：“有時候，你甚至會對已知的事感到恐懼。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姚鹹不清楚太后為什麼這麼說，只是當作一個善意的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