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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秦風回過頭，只見一個老僕牽著一匹馬，馬上坐著一位男子，富家公子的打扮，但十分乾練。引人注目的是他腰上佩的一把寶劍，上面鑲嵌著一個巨大的珍珠，一看就是極受恩寵的家族。
魏秦風問道：“公子有什麼事嗎？”
那位男子下馬拱拱手：“在下武安侯嫡長子杜雲忠。最近心事不寧，問了京都很多醫生，他們都說我沒病，但我身上經常有一些異常的情況。剛才我聽說路人說你醫術高明，想請你看一看。”周圍人知道他的身份，引來一份驚訝：“沒想到女醫君把未來的武安伯給吸引來了，不知道後事如何。”
魏秦風為杜雲忠把了把脈，嘴角冒出一絲奇異的笑容，回道：“公子沒有病，只是家中有一個鬼而已。”
那個老僕大喝道：“莫要妖言惑眾。”
杜雲忠擺擺手，老僕安靜下來，轉向魏秦風：“你走吧。”魏秦風拜了拜，離開了。杜雲忠呆呆地立了一會兒，上了馬：“我們回去。”
回去的路上，老僕問道：“公子，你真的相信她的話嗎？”
杜雲忠嘆口氣：“王虎啊，她只是為我找了一個藉口，將我的不適歸結於鬼。你想，如果我家中有鬼，一家人早就因一些小病去世了，怎麼還會越來越繁華？不過，我家有沒有什麼事像是有鬼在作祟？”
王虎說：“你這麼講我倒是想到什麼。兩年前，二公子提前準備，趁大遼打秋風之前，重創了大遼南下的騎兵部隊，自己也受了傷。皇上念其功勞，在宮中宴請他，回來路上還一臉興奮。但一回到府中就倒下了，三天後才醒過來，不過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就恢復過來了。”
杜雲忠說：“當時我們確實嚇了一跳，不過後來在御醫的治療下，還是好起來了。這跟鬼有什麼關係嗎？”
王虎搖搖頭：“御醫可是來了兩次。第一次來無計可施，第二次換人就治好了。御醫的水平差距不會那麼大，如果有鬼，就說明那段時間鬼離開了。”王虎也沒有具體說。
杜雲忠心想：那段時間離開，只有杜遺自願到江南為老爺請醫生，不可能是他，這件事不管了。於是說：“不要亂想了，我作為長子，將來是要接下武府的擔子的，老二老三隻好守邊去了。守邊時，老二一直被老三壓著，心裡應該不好受吧。他只好冒險一回，不過結果是好的。將來他可能還會對老三炫耀：‘作為你哥，還是有些本事的。’”兩人都笑了。
二月二，龍抬頭，是一個好日子，眾多舉人不管多遠，最晚都會在這一日進城，圖一個好兆頭。可第二天，有著一輛馬車進城了，馬車周圍還有一圈護衛，後面還跟著一個樂隊，吸引了一群人圍觀。街邊的行人指指點點：“車裡的人到底是不是舉人，如果是，那應該是最晚了吧。”
“應該不是。車架豪華卻又裝飾簡單，一看就是哪裡富家的公子，趁著會試開始，到京都來結交了。”
“嗯，很有可能。”
馬車盪盪悠悠地走到江南商會門口，進去了。周圍人一鬨而散：“沒事了，真的是富家少爺。”
而江南商會里面，馬車走出一位公子。只見他手搖摺扇，相貌清俊，眉目含情，真是一個江南來的多情公子。但他身穿一襲青衫，沒有了富貴之氣，反倒給人一種胸中有丘壑之感。一位老人走上前：“公子，老爺說你要參加會試，我們都興奮了。雖說大虞朝財政主要靠商稅，朝廷也允許商人子嗣參加科考，但十年來還沒有一個人以解元進入會試，你可不能為商人丟臉啊。”
公子笑了：“孫才爺爺，不用擔心。鄉試的主考官是翰林院學士，如果會試我沒有透過，不就是打他的臉嗎？況且我是誰，江南四大才子之首。”
孫才笑了：“雖說江南四大才子只是為了給你們造勢，但公子的水平我還是清楚的，這個名號確實不錯。”
公子感嘆道：“可惜，江南四大才子只是在商賈之家中選出來，如果是真正的江南四大才子，也不至於只有兩人中舉。對了，徐林早來了吧，不會天天泡在說書攤吧。”
孫才無奈道：“還說他，看看你。徐林已經來了五天了，你現在才來。在路上又幹了什麼？”
公子疑惑道：“沒幹什麼呀，只是每天聽一部戲而已。”
孫才搖搖頭：“老爺叫我管好你，快會試了，收點心吧。”
公子笑道：“會試中第，探囊取物而已，不用擔心。我去找徐林了，他來這麼早，直接讓他當導遊了。”說完急忙要走。
孫才拱拱手，苦笑道：“還有一件事，商會中一堆空閒的房子，還有底下的客棧，你要住在那裡，我先派人去收拾一下。”
公子擺擺手，指著自己問：“我是誰？”
孫才疑惑道：“你不是宋子興宋大公子嗎？”
宋子興搖搖頭，再次指著自己：“我是誰？”
孫才嘆了口氣：“別為難老夫了，你這小子又有什麼鬼主意。”
“才不是什麼鬼主意。我可是江南解元，當然要住官府了，不能讓他們白準備啊。況且，也許會遇見不一樣的人呢。”說完搖搖扇，走了出去。
宋子興首先來到了四學館，這裡是接待舉子的地方，宋子興走進大門，裡面只有一個衙役。衙役也驚了：“今天怎麼還有人來住宿。”
宋子興說：“給我開個房。”
衙役翻開一個賬簿，準備下筆，例行問道：“姓名籍貫。”
宋子興拱拱手：“宋子興，江南杭州人士。”
衙役將他名字寫下，交給他一個木牌，說：“四院西面三房九號床。還有二兩銀子。”
宋子興接過木牌，交了銀子，問道：“這裡不是接待舉子的地方嗎，怎麼衙役這麼少？”
衙役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會今天才來吧，一般來說，二月二以後就沒人來這投宿了，所以這就我一個人。不過看樣子你對會試一點也不積極啊。”說完目光又變為欣賞：“不過你年齡還小，機會很多，將來一定能中進士的。”
宋子興無奈地聳聳肩，總不能說自己是江南解元吧，看這情況他是肯定不會相信的。衙役繼續說：“大虞朝慣例，每次會試前的二月初六都要在城外的皇龍山莊舉辦文武雙會，其他衙役都到那裡準備去了。”
宋子興點點頭：“原來如此，每次文武雙會都是文府和武府的繼承人主持。皇帝也是想讓他們聚集一部分自己的力量，到時候有些功勞就能聚到文武雙府頭上，然後順理成章地不給他們降爵，甚至還有可能升爵。”
衙役也點點頭：“舉子爺說話就不一樣，我現在才知道其中的關竅。確實，齊國公和楚國公幫助太祖得了天下，可他們也只是個文君武君，沒能力守住這麼大的爵位。現在看來，文府每況愈下，或許只能傳五代。武府還行，下一代也許能出兩三個伯爵，會傳得久一些，但國公就別想了。”
宋子興問道：“為什麼這麼說呢？”
衙役說：“文安侯繼承齊國公的爵位，每次上朝就是例行公事，發表一下意見。一般都無關緊要，沒幾個被採用。作為功臣後代，在朝堂上還佔著很高的位置。不過我聽有人開玩笑，說他是獬豸。”
宋子興興奮了：“何解？”
衙役笑了：“說他只是朝廷中的吉祥物罷了。”
宋子興也笑了：“那說這話的人肯定不在朝堂中，也許是一個落魄才子。”
衙役驚道：“確實，幾年前，會試結束後，一些落第舉子離開的時候，我聽到他們談論的。你是如何得知？”
宋子興說：“獬豸一般立在監獄門口，你見過誰把朝廷比作監獄？只有那些進不了朝廷的人暗自羨慕，這樣比喻來安慰自己。”
衙役點點頭，繼續說：“至於武府，大公子杜雲忠將來繼承爵位，成為武安伯。二公子杜雲義與三公子杜雲信駐守邊關。三公子戰績不凡，二公子兩年前也開始嶄露頭角。等他們資歷多了一些，再有一個契機，比如大敗遼軍之類，也可能有伯爵爵位，甚至可能再高一層，獲得侯爵也有可能。”
宋子興拱拱手：“多謝告知。”說完就離開了，心中暗想：文府雖然有沒落的趨勢，但過去的功勞還在，朝中的呼聲也大，也許我可以傍上他們，利用他們的人際資源和我的才華，一定能闖出一番天地。
宋子興來到京都的主路上，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舉子和本地人來回穿梭，一派融和的景象。宋子興隨意找了一個賣小玩意商販，問道：“京都最有名的說書鋪在哪裡？”
商販一眼奇怪地看著他。宋子興以為自己沒有照顧他的生意，趕緊掏出銀錢，買了幾個小玩意。商販的眼色正常了些：“這幾天我被很多路過的舉人問過，他們都問京都最大的勾欄在哪裡。繁華起來，連靜下來聽書的人也沒幾個了。你是一個奇人。你應該是江南來的，江南的風景，才能塑造你這樣一個有雅緻的人。”
宋子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來晚了，想找一個同鄉的夥伴，卻不知道他在哪，只好挑他的愛好下手了。”
商販笑了，指著一個方向：“京都的說書鋪雖然比不上江南，但還是有一個說書鋪非常有名。不過說書的人也是一個奇怪的人。說書的時間自我到這以來好像都沒變過，一天只講一章，其餘的時間門都是閉著，偶爾傳出幾陣讀書聲。他今天也快出攤了，你沿著這個方向往下走，第二個路口向西走，如果在一個緊閉的門前發現一個長桌子，那就是目的地了。”
宋子興拱拱手，到了一聲謝，沿著那個方向走去。不過，還沒到說書鋪 ，宋子興就發現低頭沉思的徐林。宋子興趕緊跑過去，有摺扇拍了拍徐林的腦袋：“徐兄，你這個在這裡，我還以為你來這這麼久了，起碼要介紹給我幾個朋友啊。”
徐林回過神來，驚訝道：“宋兄，你終於來了。確實交了三個好朋友，不過他們打算在文會上一鳴驚人，窩在旅舍寫詩呢。我現在在對一個對聯。”
宋子興疑惑但也有一絲驚奇：“什麼對聯能把你難到？”
徐林指向路對面：“你過去就知道了。”說完繼續沉思了。宋子興看向路對面，只見一個五層樓高的酒樓，懸著一個大木匾，寫著“浮雲樓”四個大字，門口圍了一圈的人。宋子興在商圈中聽過它的名號，是京都第一高樓。當初建成的時候，有人彈劾說這個逾制了，怎麼能比皇宮還高呢。不過太宗皇帝在這吃了一餐後，十分震驚，從私庫裡掏了錢，從浮雲樓買了兩個廚子回去，之後就沒人再提這件事了。後來，京都裡甚至出現了一個順口溜：南浮雲，北望樓，東西華表鎮四方。說的就是京都四方的最高點。宋子興靠近了一點，聽到兩個舉子在討論：“浮雲樓出了一個下聯，求上聯。可這個對聯太難了，聽說還是從皇宮裡傳出來的。”
“唉。對上的能在浮雲樓免費吃三年，這可是受到先皇誇讚，招待來使的地方。還能在浮雲樓大匾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可惜對不上啊。”
“別灰心，也許靈光乍現，對上了呢，我們在想一會吧。”
宋子興更好奇了，有什麼對聯能讓這麼多舉子折腰。宋子興擠了進去，只見浮雲樓門楹左側貼著半幅對聯，右側有一個桌子，桌邊有一個人，桌上擺著筆墨硯臺，還有一堆長紙，但目前還沒有動過一張。宋子興看向下聯，默聲讀道：“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初覺驚奇，後感震驚。嘆了口氣：“這個對聯有多種讀法，真是奇聯，我先告辭。”
桌邊的那個人站起來：“請留步，你是第一個看出這個對聯有多種讀法的人，為何不多想想呢。有人甚至讀不通。”有些人聽了這話，默默地離開了。宋子興說：“也許是我的經歷還不夠，不過早晚我會對上的。告辭。”
這時，周圍傳出一個聲音，雖然小但所有人都聽見了：“不還是對不上。”
宋子興擺擺手，笑了：“絕對未必能千古。”說完向徐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