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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正好，值得對月當歌，浮一大白。
承仙山夜晚寂靜無聲，景色卻不錯。
張清明再次坐在屋簷上，夜風徐徐，把他的墨髮吹亂了，他一派瀟灑地曲腿坐著，手邊是兩罐酒瓶，
場景如此熟悉。
“咔咔！”
身後傳來聲響，張清明勾勾唇，頭也沒回地扔過去一個酒瓶子。
“嗯？居然是師父的藏酒？小師弟，你膽子也太肥了！”
話落，一隻手搭在張清明的肩上，來人無比熟悉地落坐在他身側，如他一般看著無邊夜色。
正是李驚蟄。
此處是他們從小到大煩悶便會來的地方，吹吹夜風，看看月色。
張清明含笑，“反正師父發現了，也只會責怪你。”
“嘿！”李驚蟄看他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想狠狠訓他一頓，終究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挺好，會說笑了。
“行吧！反正師父師兄師姐們從小便偏心你！”李驚蟄不甚在意地擺手，表示這鍋他背了。
說完，兩人再次相視一笑，舉手碰杯。
“哎呀！好酒好酒！”李驚蟄仰頭一大口，直呼過癮。
張清明看此行此景，想起來了前幾日段三千的所作所為，好懸沒笑出聲來。
“想起那晚與段樓主的月夜飲酒了吧？”李驚蟄瞭然又揶揄地看他，想到段三千酒後的鬼哭狼嚎，又想到她平日裡一派悠閒的行事風格，忍不住仰頭大笑。
“師兄此次回來，似乎變了不少。”
不同於之前的強顏歡笑，為了不讓大夥擔心，此刻的李驚蟄，彷彿就是從前的李驚蟄。
李驚蟄右腿單曲著，右手提著酒瓶，搭在腿上，左手撐在身後，一派悠閒。
“是，同段樓主相談之後，豁然開朗。從前我想得太多，人生在世，安能兩全？”
張清明欣慰一笑，師兄終於想通了，兩人再次碰杯。
“希望你也能明白，凡事不必太執著。”
張清明點頭，表示自已明白，“我也非執著，只不過他們越是不提，我便越是好奇。師兄也不必勸我，如你一般，到了時候，便會迎刃而解。”
李驚蟄眼裡閃過一抹驕傲，這便是他的小師弟啊！試想一下，如果是他，知道了仇人近在咫尺，想必沒有他這份心性隱忍住。不但會理性的分析，還能有心思排解自已，除卻最開始那會兒，李驚蟄在他身上看不到失控。
“師兄不必如此看我，我也只是凡夫俗子，之所以可以理智，不過是我與他們並沒有感情，且從小並不缺關愛。想手刃她，只是想盡血脈之責。”張清明嘆氣，“給外祖一家一個交代而已。”
從前會如此執著，只是恨她讓自已家破人亡。
李驚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師兄，不瞞你說，我現在反而有些害怕面對真相了。”
“你怕你外祖會令你失望？”
張清明毫無避諱地點頭，“是。”他嘆了嘆氣，“也許，祖父的死，會顛覆世人對他形象的認知，所以。”
所以他的摯交好友們，寧願揹負罵名也要幫他保守秘密。
李驚蟄啞然，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出這個論證，他卻直覺有可能是對的。
“你們…在做什麼？”背後傳來陰森森的聲音。
李驚蟄後背僵硬，緩慢地轉過頭，“三師姐…今夜是你守夜啊？”說著還衝她乾笑，下意識地把酒藏在背後。
“李驚蟄！你要死了！大晚上拉著小師弟同他喝酒！”
“師姐你冷靜點！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又帶不壞他！”
“少辯解！”
“師姐你講點道理！這次本來就是小師弟先來的！你又要偏心他！”
“那不然呢？偏心你嗎？”
隨後便是李驚蟄被打爆狗頭，張清明搖頭，又是雞飛狗跳的一次飲酒啊！
————
清晨微涼，一夜好眠？
昨夜段三千被迫與那吵架組合秉燭夜談，回憶過去（主要是有人翻舊賬)。偏偏這兩人吵著吵著又能突然和好，和好不到半炷香定又會吵起來。
實在不勝其煩。
段三千幽魂一般爬起來，對著窗外的美景，美美地伸了個懶腰，轉身，被等候已久的無心一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在這？你房間不是在隔壁？”
無心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指了指門外，“恐有性命之憂啊！不敢獨自外出。”
段三千聞言“噗呲”一聲，幸災樂禍地笑了，“該啊！”
說起這個無心就抱手不滿，“歸雲這群小弟子太不像話了！我可是他們長輩！竟然敢給我擺臉色！”
段三千淡定無比地坐下，給自已倒了杯隔夜茶，被涼得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了。
“講道理，名義上你現在是人家小師弟的仇家，能讓你住就不錯了，還敢挑剔人家態度！人人喊打的無心道長，接受現實了嗎？”
“段三千！你真討厭！”
段三千才不管她呢！徑直起身，往門外去。
而門口等候多時的元滿，看到終於開啟的大門，又對上自家樓主的臉，忍不住告狀，“
樓主！那無心把我撇在門外！”
“你是什麼小孩嗎？這也要同你樓主說！”無心從段三千背後探出頭。
眼看這兩人也要吵起來的架勢，段三千趕緊出聲打斷，“有什麼事？”說完，轉過頭狠狠瞪一眼無心，這傢伙真是同誰都能吵！
元滿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歸雲掌門派人過來傳話，讓我們用完早膳後，前往藏書閣一趟。”
段三千瞭然地點頭，招呼兩人跟上。
路上遇到的人，果然如無心所說得那般，看神情都在極力控制自已按耐不住的動手慾望，或許是因為受了誰的吩咐，又不能動手，不情不願地對著他們行禮。
段三千忍不住暗笑，這幫小孩真可愛。
“看到沒！就他們那個死樣！”無心也忍不住告狀。
“無心道長，您如今在江湖上什麼名聲您不清楚嗎？”元滿好心提醒。
“哈！這群有眼無珠的！”
段三千無語看她，但凡你少闖點禍，都不至於這樣。
“話說回來，”無心好奇地看無心，“為什麼無心道長叫無心道長，而不是無心道姑？”
元滿問了自已一直以來的困惑。
段三千挑眉，這就說來話長了，得從無心好好的除魔人，為何當起了道士說起。
大概就是某次委託中，無心假扮道士，後來闖下彌天大禍，無心道長便就此問世了。
“她覺得從此以後有個能背鍋的身份挺好的，從此之後便以道長的形象示人，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無心不滿段三千三言兩語就把當年那麼驚心動魄的事總結了。
元滿一臉恍然大悟，佩服又荒唐地看向無心，衝她拱了拱手。
三人說說笑笑去用完早膳後，又前往藏書閣，路上又遇到了張清明和李驚蟄，兩人一副宿醉的模樣，想必昨晚的夜生活也相當精彩，幾人結伴同往。
過去這麼些天，被燒燬的藏書閣已經重新建立起來了，只等著把書再次填進去就可以了。
新的藏書閣建立的很宏大，歸雲表示不破不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要建當然要建個更大更好的。
他們到時，所有人都在有條不紊地把段三千帶來的書整理出來，再入庫。
“哎呀居然是柳巖青的孤本！”有人驚呼。
“這還有公孫先生的佳作呢！”
聽著弟子們此起彼伏的驚喜話語，歸雲美得直冒泡，連連道樓主破費了。
如此，歸雲再次對段三千表示了深深地謝意。
段三千讓他少來了，這傢伙夥同無心，一開始就打她提燈樓書庫的主意，還放出什麼承仙山追殺無心道長的訊息，底下人搞得跟真的似的，就他倆樂呵呢！
她讓元滿把玲瓏也放出來，畢竟這袋子書都是她裝的。
玲瓏許久未示人，驟然如此，還嚇了一跳，尤其這一屋子的人嚴格來說，都算她的天敵。
“玲瓏？”李驚蟄瞪大了雙眼，看著本該早已魂歸來世的魂環突然出現，驚訝不言於表。
玲瓏盈盈一拜，“李三公子。”
聽到這個稱呼，讓李驚蟄一陣恍惚，不可思議地看向段三千，“段樓主，這是怎麼回事？”
玲瓏生怕他責怪段三千，急忙解釋，“當日奴家本該魂飛魄散，是樓主心善，把魂魄破爛的我撿了回去，又費盡心力幫奴家修復。如若李三公子要為李家報仇，奴家絕無怨言。
畢竟奴家當年既然能為了家人報復李家，你自然也能為了李家找我不是。”
一段話不卑不亢，但也能聽出來，她對當年所做之事並不後悔。
段三千也是才想起來玲瓏的事從未同李驚蟄說過，也並非是有意瞞他。
李驚蟄驚訝過後，非但沒有怪罪段三千，還有一絲欣慰，當年之事，留下了玲瓏。
他衝著玲瓏鄭重地行了一禮，“玲瓏姑娘，對你不住！”
玲瓏雖說對當年之事已經諸多釋懷，但能聽到這一句，眼圈還是紅了，穩穩的受了他一禮。
至此，塵歸塵，土歸土。
看著投入到忙碌中去得玲瓏，李驚蟄滿臉感慨，當年的情景彷彿還歷歷在目，卻早已物是人非。
他對著段三千又是一拜，“段樓主，多謝你。”
段三千一擺手，當年也只是舉手之事，也未曾料到玲瓏的魂魄真的能修復。
無心在元滿的敘述下，瞭解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好奇地看著處於指揮的玲瓏，完全看不出當年只是一位唱戲極好的伶人。
“她不想轉世嗎？”無心問道。
“誰知道呢？”段三千的語氣裡透著無人察覺的羨慕。
“我知道！”元滿舉手，“我曾經問過玲瓏姐姐，她說她還沒玩夠呢，要暫時跟著樓主混！”
段三千嗤笑，但眼裡藏著得意，瞧我！
而歸雲與張清明則更欣喜，李驚蟄已經不再避諱當年之事，說明他也放下了自已心裡的負擔。
歸雲隱約能猜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段三千，再次同她表達謝意。
“胖子，你這謝了又謝，沒甚意思，謝人呢，是要有誠意的。”段三千笑眯眯，開玩笑，此次幫忙是白幫的嗎？書怎麼可能白白送？這很不段三千！
必定是要狠狠宰這死胖子一頓的！
歸雲看出了段三千眼神裡的不懷好意，暗自擦冷汗，當日能想到提燈樓的書庫，怎麼就沒想過段三千事後得什麼樣。
他呵呵乾笑一陣，表示一定，轉眼看到捂嘴偷笑的無心，狠狠瞪她一眼，都怪這個闖禍精！
無心這次倒是沒有同他吵起來，衝他做了個鬼臉，便負手跑開了，準備去逛逛新的藏書閣。
歸雲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她又把這給點了，“哎！你當心啊！這次可再沒有地方拿書去了！”
無心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隱約嘟囔了句“囉嗦。”
“放心，我去跟著，你還是想想怎麼謝我吧！”
段三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輕鬆地往無心的方向去，留下一臉愁雲慘淡的歸雲。
眾人都極會看眼色，見狀都紛紛走開找事做，不去觸黴頭。
而無心這邊，兜兜轉轉，越走越深，裡邊其實還沒收拾出來，只擺著高大的空書架，一眼望不到頭。
覺得有些無聊，她剛想轉頭回去，陰影裡走一戴著黑斗篷的人，看不清楚面貌。
無心警惕心一下上來，她方才一點都沒察覺到此人的存在！
“誰！”
“呵呵呵！”此人聲音低沉嘶啞，“無心道長，別來無恙！”
無心歪頭，在記憶裡扒拉有沒有這號人。
“你哪位？”
對方微微抬頭，仍舊看不清模樣，只露出一個瘦削的下巴。
“怎麼？道長是因為仇人太多，記不清了？”
無心也沒否認，大大方方地點頭，“所以你是哪號人？”
對方似乎呆滯了片刻，又嘲弄開口，“貴人多忘事了，不知無心道長對閻王谷還有沒有印象？”
無心頓時冷笑，“我道是誰呢，倘若是別的人來，我無心還要虛上一虛，至於你閻王谷嘛！”說著她朝對方上下打量，活像在看一堆垃圾，“該說不說，我總要奉上一句，活該！”
對方似乎被氣到了，咬牙切齒連連道好，下一瞬，他伸手枯枝般的手一揮，一陣白霧瀰漫開來。
“無心！”
背後的段三千隻是在前頭稍微耽擱了一下，抬頭之際就看到無心彷彿在同誰說話，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現了一陣白霧，瞬間將無心吞沒。
這白霧極其眼熟，不久前才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