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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大盛國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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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世子”

緊了緊身子的披風,江見月向他道謝。

蕭昀澈不欲再平白惹她傷心,便提起下船之後要去逛街市。

江見月不知怎的就應了他,糊里糊塗跟著人走在了街市上,揚州街市熱鬧非凡,儘管夜幕降臨之時也盡是遊人商販的叫賣交談聲。

蕭昀澈跟在她身側走著,低頭看她滿臉開心地拿起路邊的小玩意新奇地端詳,不禁發笑。

果然還是個小姑娘,他將從小販那買來的糖葫蘆遞到她手上,見到她開懷的笑,他便也格外開心。

“蕭昀澈,你不為自己買點什麼嗎?”

一路走過來,她看上了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兒,每當要掏銀子時,就被他搶了先。

是以這一路下來,她買了許多,他倒是還兩手空空,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蕭昀澈倒是不在意這些,能買東西哄她高興,他就已經很快意了。

“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買的。”

江見月輕笑一聲,搖搖頭,“話可不能這麼說”。

說著,她拎起看了許久的一盞兔子燈,比在他臉跟前。

燈光下,蕭昀澈原就英氣挺拔的五官多了幾分柔和,薄唇一勾,笑得分外魅惑,“這麼說,江姑娘是打算送我一個了?”

江見月晃了晃手中的兔子燈,揶揄道:“你喜歡這東西?”

“一路上看你什麼也不看,以為世子見慣了好東西,不稀罕這些小玩意兒呢。”

蕭昀澈順手接過她手裡的那盞兔子燈,晃了晃手指,言笑晏晏,“喜歡與否不是看東西,是看送東西的人。”

街市吵嚷聲大,江見月佯裝沒有聽清,轉過身去爽快地付了賬。

蕭昀澈一路上拿著這小小的兔子燈,嘴邊的笑意毫不掩飾。

江見月偶爾回頭看他,見矜貴的世子殿下兩隻手拎滿了她買的小玩意兒,不由得笑從心來。

回到府裡的馬車上,蕭昀澈放下那一堆小玩意兒,這才騰出手來拿出了自己懷裡藏了一天的好東西。

“你一直跟著我,哪來的時間買這東西?”

江見月看著他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來的白玉手鐲,睜大了眼睛詫異道。

蕭昀澈勾起唇角,獻寶一樣將這鐲子遞到她面前,徐徐說道:“這是我今天白日裡去鋪子買的,特意為了給江姑娘賠罪的。”

賠罪?

“既是賠罪,世子為何在船上之時不拿出來?”

蕭昀澈輕咳了一聲,臉色頗為不自然地解釋,“當時姑娘神色不太好,我怕拿出來更惹姑娘誤會。”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世子是真心賠罪?”

“那是當然。”

蕭昀澈從善如流,“上次的事本就是我一時意氣,說錯了話,已是令我懊惱多日,今後不管為了何事,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

看他態度這樣誠懇,江見月接下了他的賠禮。

上好的白玉手鐲戴在江見月纖細白皙的手腕上,分外柔美。

蕭昀澈對自己的眼光非常滿意,不住地點頭。

馬車剛到林府,蕭昀澈還沒來得及下車,便有來人慌慌張張趕上來通報。

“世子,有大事,林大人邀您前往前廳敘事。”

蕭昀澈匆匆離開了,江見月緊跟著也趕緊去了前廳。

前廳中,京城派來的人帶了祁陽王的密信。密信很長,但蕭昀澈彷彿只看到了最前面的那句話。

“天臨二十八年,太后薨於寧海宮中。”

蕭昀澈看完信整張臉上盡是一片死寂之色,腿軟得向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

“世子,請節哀”

林永誠伸手扶住他,沉聲道:“太后年事已高,薨逝是國喪,世子應立刻快馬趕回京城參加喪儀,此處的事若是世子放心,可交代給下官,下官定不負殿下所望。”

蕭昀澈眼眶處已聚滿了淚光,一張臉上盡是蒼白,手上攥緊了那封信,勉強提起精神,垂首作揖,“近日多有叨擾,我此刻便回去收拾行囊回京,辦案之事我會留手下之人善後,若有需要大人相幫之處,還請大人多通融。”

說完,他轉身欲走,卻看到了呆呆地站在門口處的江見月,她似乎也被嚇壞了。

他走近了她,柔聲說:“我先回京了,我們京城見。”

當朝太后出身祁氏,曾扶持幼帝登基,垂簾聽政十多年,後年事已高,纏綿病榻多時,如今驟然薨逝,天下悲慟。

太后薨逝是為國喪,禮部依制舉辦了超規格的喪儀,皇帝輟朝守孝,宗室陪祭,全國禁樂。

時光匆匆,轉眼間一月已然過去。

祁陽王府

呂夢臨拿著線人剛得到的訊息,進了蕭昀澈的書房。

“快看看這是什麼?”

蕭昀澈一看便來了精神,“此言當真?”

呂夢臨輕嗤一聲,尋個就近處坐了下來,“沒有查實過的訊息我怎會送來?”

上月,祁瑞傑在自己府中召集大臣宴飲作樂,酒醉之後失手打死了禮部侍郎之子許如遠帶去的妾室。

“國喪期宴飲作樂已是萬萬不該,他是怎麼敢動人家的妾室?”

蕭昀澈跟這個祁瑞傑打過交道,雖說是個紈絝公子,但不至於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啊。

呂夢臨嘖了一聲,一隻手支著下巴,斜倚著笑他,“我的世子,你是在江南待久了,最近沒怎麼出門吧,京城中這麼大的一樁風流韻事你竟然一無所知。”

被呂夢臨這麼逗笑,蕭昀澈也不惱,隨手擺弄著案桌上的筆,催促道:“快說。”

“許如遠和祁瑞傑一同看上了一樂坊的歌姬,奈何許如遠出手快,早早便將那女子納為了妾室,祁瑞傑心有不甘,卻沒有辦法。”

“上月,他藉口自己生辰,特意邀了許如遠和那女子一同來府中宴飲,席上,他刻意為難,那女子不堪受辱,直接撞死在了他面前。”

手裡拿著把玩的毛筆一時沒拿好掉在了地上,蕭昀澈不禁感嘆,“竟還是個烈女子。”

“那許如遠就吞下這口惡氣了?”

許如遠是禮部侍郎之子,雖說禮部侍郎在祁安國面前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但那許如遠他認識,炮仗一樣的暴脾氣,又是府中唯一的男兒,從小驕縱著長大,怎能忍得了這口氣。

呂夢臨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慢悠悠地說了下去。

“許如遠當場就要發作,被在場的其他人死死按住,扭送回了他家府中。後來,大概是畏於強權,許平章把他關在家裡多日,不讓他鬧事。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

祁家一向囂張跋扈,此次更敢在國喪期間鬧出命案,就讓他這麼不了了之豈不便宜了他。

思索了片刻,蕭昀澈問道:“那妾室家中可還有親眷?”

呂夢臨一副瞭然的樣子,“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已經查好了。那妾室還有個表哥在京城不遠的郊區,以種田為生。”

既然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三日後,京城最大的酒樓永星坊前,一對穿著破舊的夫妻當街攔住了寧國公祁安國之子祁瑞傑的馬車,兩個人撲上去抱住祁瑞傑的大腿,嘴上還在不停咒罵著訴冤。

“你還我妹妹的命來”

“我妹妹年紀輕輕,若不是你羞辱於她,她怎會年紀輕輕便去了。”

周圍的百姓一下子就圍了上來,眾目睽睽之下,祁瑞傑給身邊的下人使了個眼色,那下人便要將他們拖走。

誰知,那男人突然拿出一把匕首來,抵著祁瑞傑的喉嚨,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惡狠狠地道:“上月,你竟在太后娘娘國喪期間逼我妹子為你唱曲助興,還輕薄於她,逼得她沒了一條命。今日,你還要殺了我們夫婦二人嗎?”

周圍的百姓聞言紛紛議論起來。

太后薨逝,舉國同悲。“竟然在太后娘娘喪期做出這種事來,真是禽獸不如”

“這不是寧國公的兒子嗎?”

見百姓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祁瑞傑慌不擇路,屈膝欲逃開那男人的鉗制,卻不想那男人力氣大的驚人,一把撲到了他,兩個人在地上扭打起來。

“殺人啦,殺人啦。害死了我家妹妹還不夠,今日要是害了我夫君的命,我也不活啦”

那婦人在一旁撲上去邊撕扯,邊大聲哀嚎著。

祁瑞傑扭打不過,衝著自己的手下大喊,“蠢貨,還不幫忙,要等著本公子被打死了收屍嗎?”

那幾個手下頃刻間撲上去,那一對夫婦片刻間便被打得鼻青臉腫,沒了反抗的力氣。

“住手”

“來人,給我把他們拉開!”

“誰敢多管閒事”

祁瑞傑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兩人,卻沒想到有人團團圍住了他們,他轉過頭一看,竟是許如遠。

“許如遠?”

“你也來湊這熱鬧?忘記你爹怎麼跟你說的了?”

小小的禮部侍郎,祁瑞傑壓根就沒放在眼裡,滿眼諷刺地望著他,譏笑道。

許如遠本就因為上次的事情心有不忿,況且他方才聽說了這二人乃是他那寵妾的堂兄,新仇舊賬一起算,自然不會讓他再這麼打死了這二人。

“祁公子上次羞辱逼死了我的妾室,如今還要當街打死他堂兄堂嫂,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對啊,人都快打死了”一旁有人跟著幫腔,其他百姓們紛紛出聲議論。

許如遠見他理虧,接著說到:“前年,你在妓院狎妓,玩死了兩個姑娘。去年,糾纏良家女子,跟人家父親大打出手,打死了人家的親爹,還逼著那姑娘進了你的府上,沒多久人就死了。今年更是明知是在下的妾室,卻還要刻意羞辱,逼得她沒了一條命。”

“祁公子,當著滿街百姓的面,你是不是該給我和這二人個說法。”

祁瑞傑被他說的一時亂了陣腳,臉憋得通紅,駁斥道:“亂說什麼,不過區區賤民,要什麼說法!”

“賤民?”

周圍百姓原只是看熱鬧的,被他這麼一說,竟不知有誰從人群中扔了爛菜葉子過來,直接砸在了祁瑞傑臉上。接著,亂七八糟的東西接連不斷地砸過來,祁瑞傑不敢再待下去,連滾帶爬地撥開人群跑了。

永星坊樓上,蕭昀澈望著落荒而逃的祁瑞傑,冷笑道,“便宜他了。”

“祁公子今兒丟了這麼大的面子,說不定回去得氣成什麼樣呢。”

呂夢臨嗟嘆了幾聲,聲音涼颼颼的,“回去?也不知道這寧國公能不能受得了自家兒子丟這麼大的面子。”

蕭昀澈看著樓下慢慢散去的人群,若有所思,“今天還不算,好戲才剛開始。”

“祁瑞傑手上的人命官司,遲早要讓他還回來。”

翌日,滿京城裡大街小巷,商鋪酒樓,大家都在議論著這樁風流韻事,大家都知寧國公家獨自和禮部侍郎之子看上了同一個女子,竟不知還有後面這些烏泱泱的事。

甚至,還有人把這些事編成了戲本子,到處傳閱。

幾條人命案,當街打人,不過兩日,言官參奏的本子已經堆滿了皇上的御桌。

蕭昀澈到御書房時,正趕上皇帝把一摞奏摺甩到了地上,一派盛怒之色。

“陛下這是怎麼了?生氣可有傷龍體”

蕭昀澈走進來隨便撿起地上的一本奏章開啟看了看,笑著調侃道。

天臨帝平日裡最是喜愛自己這個侄子,見他一來,什麼氣都消了。

“澈兒來了”

“我來給陛下請安。”

天臨帝放下手中的奏摺,笑道:“恐怕不止是請安吧。”

“什麼都瞞不過你。”他勾唇笑得輕漫,“侄兒這回來是為了給陛下送上一份大禮的。”

之前陛下一直因為太后的事情傷感,輟朝多日,早前在江南查到的事情就一直沒追究,此刻才拿出來。

皇帝看著蕭昀澈交上來的這封密信,一雙渾濁的眼睛滿是怒意,不可置信。

“私徵稅賦,私徵糧餉,侵吞賑災銀,這些東西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蕭昀澈正色,無奈地道:“這些罪證我和宋之璟均已查實,但祁家,沒有找到直接的罪證。”

皇帝點頭,若是祁家這麼好動,哪需要等這麼多年。

“好了,澈兒,這些日子你辛苦了。後面的事情朕會看著辦的。”

拜別了天臨帝,蕭昀澈出了皇宮,特意讓馬車繞路經過臨安街的江家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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