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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將軍派人去叫了幾回宋之璟，他均以軍務繁忙將人打發了回來，這回，他實在氣極了，下令綁也要綁回來。
這才堪堪將宋之璟逼了回來。
“父親這麼大陣仗叫我回來所為何事？”
“今日朝堂上狀告江南官員的事情，你不覺得需要給為父一個解釋嗎？”
宋之璟垂首答道：“陛下密令，我沒什麼能跟父親說的。”
“那當朝狀告祁家的那小子，也是陛下的密令嗎？”
宋家雖然跟祁家不對付，但那都是暗地裡的事情，如今他當朝讓那老傢伙沒了臉，日後還不知會如何對付他。
思及此，宋寧遠急的恨不能打死這小子。
宋之璟卻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淡然地道：“祁瑞傑罔顧國法，荒淫暴虐，人人得而誅之。我只不過是將實情告訴陛下而已。”
“你以為事情鬧得那麼大，滿朝言官不知道，陛下不知道？用得著你來當這個出頭鳥”
宋寧遠恨鐵不成鋼，斥責道：“如今你是爽快了，你想沒想過若是他日後在你的仕途上使絆子，你該怎麼辦”
宋之璟抬眸看他，反問道：“難道父親覺得我的仕途就該靠巴結權貴，做縮頭烏龜的方式去爭取嗎？”
“男子漢大丈夫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我豈能為了仕途就縮手縮腳，查到了線索不上交。”
宋寧遠氣得一口氣上不來直咳嗽，宋夫人連忙幫他拍著背，嘴裡還在勸宋之璟，“之璟，娘知道你為了柳家那庶女的事情跟我們有氣，但你也不能在自己的仕途上鬧意氣啊”
宋夫人走到宋之璟面前，將桌上的一杯茶水遞給他，誘哄著道：“孩子，朝堂之爭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以為陛下不想處置他嗎，陛下等的就是言官再鬧下去，鬧得無法收場時他才好下旨。”
“你呀，這是替人家做了出頭鳥了。”
宋之璟點頭，算是勉強認同了她的話，但還是輕聲反駁道：“娘，我做這些事情是因為該做，不是因為和你們負氣。”
自己的兒子自己瞭解，宋夫人知道眼下再勸也無濟於事，只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著宋寧遠使了個眼色，就當把這件事翻過去了。
“算了，之璟，既然此事已經做了，多說無益，爹孃覺得你做的對，只是莽撞了些。”
“不過”宋夫人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你要答應娘，下回若是再有這種事，就算是為了咱們宋家上上下下這麼多口人，你也一定要跟爹孃商量，好嗎？”
看著宋夫人柔和的目光，宋之璟不好再拒絕，便點了點頭應下了。
一時之間，幾個人竟是無什麼話可再說，宋寧遠眼見自己的這個兒子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滿心煩悶，擺了擺手，“你去向祖母問安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老爺，你跟兒子置什麼氣啊”
宋寧遠長嘆一口氣，“我能跟他置什麼氣，我是擔心他，過剛易折啊。”
“之璟這孩子性子太簡單，又重情義，在朝堂上，這並非是好事。”
上次因為柳家那庶女的事情鬧了一場，他現在幾乎是住在軍營中，已有很長時間沒有在府中住過了，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宋夫人眼中閃過幾分算計，“之璟的婚事我再想想。”
柳家的庶女他們是一千個一萬個看不上，但自家兒子心意已決，又有陛下的口頭賜婚，總是不能不娶。
為此，宋夫人在京城中千挑萬選，想為宋之璟求娶一位家世好的貴女，到時再把那柳希芸抬回來做平妻，也不算委屈了她。
看來看去，京城中身份貴重有適合入府的小姐不多，柳夫人挑中了大理寺卿慕清源之女慕聲聲。
最近，慕夫人的生辰快到了，到時慕府上宴請眾家小姐公子，正是相看的好時候。
打定了主意，六月底的一天，宋之璟被宋夫人連哄帶騙帶到了慕夫人的生辰宴上。
慕家是清流文官，此次生辰宴上請的人也不算多，只請了四品以上的官員家眷們，宋夫人趕到的時候，正遇上了前來赴宴的柳家夫人和家中的兩位女兒。
宋之璟見了柳希芸就要追上去，卻被宋夫人死死拉住，湊近他低聲警告道：“之璟，此處不可造次。”
說完，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慈愛，對著宋之璟指了指東邊，笑著說道：“慕夫人還等著我們呢，先去見過長輩。”
宋夫人說著，便把宋之璟帶走了，柳希芸站在原地，看著久未見面的男人，一時間眼眶都紅了。
柳夫人本就不待見這庶女，見她這樣更是沒了耐心，“好了，還嫌上次在皇宮丟的人不夠嗎？他宋家不來提親下聘，你不要再明著去找他，白白丟臉。”
柳夫人說話一向刻薄，她早習慣了，便也沒反駁，乖乖點頭算是應下了。
慕府，慕聲聲今日被母親好好打扮了一番，說是不能穿戴寒酸失了體面，可看著來來往往的小姐公子們，都是自己不相熟的，她覺得無聊透了。
前些日子，她寫信邀江見月回京參加宴席，也沒收到回信，不知道月兒會不會回來。
正想著，丫鬟湊上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慕聲聲一下子激動起來，不敢置信地問：“你說真的？”
“奴婢不敢欺瞞小姐。”
“江小姐剛從揚州回來，聽說在府裡收拾了片刻就過來咱們府上了。此刻，應是在前院中跟那些小姐們寒暄被絆住了，才沒來找小姐。”
慕府花園的小徑上，江見月被京城裡這些小姐們纏住問江南的事情，脫不開身。
慕聲聲只好親自去找她，誰料自己還沒走到呢，便看見好姐妹被柳家那庶女纏住了。
“柳小姐找我有何事？”
算上皇宮那次，這是柳希芸第二次跟江見月面對面地交談。
以往，就算是能被母親帶出來參加同一場宴席，也不過江見月在上，她在下，連見面的時候都很少，更別談這樣面對面站在一起。
江見月實在不明白這柳希芸尋她做什麼，但礙於人多，不好翻臉，也只好含笑應付。
柳希芸望著她，看上去很是難過，“江小姐在江南過得怎麼樣？”
“我家小姐過得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係”
不等江見月開口，霜華就忿忿不平地懟了過去。
江見月一把拉過她，輕聲呵斥，“不可無禮。”隨後，轉過身重新看向柳希芸，唇角含笑，“江南風景好，人也好，我在舅舅家過得自然是極好的。”
“宋將軍也是住在江小姐的舅舅，揚州的林大人家裡嗎？”
此話一出，江見月總算明白自己今天被堵這一遭的原因了，敢情是在這等著她呢。
周圍還站著幾位看熱鬧的小姐，見話鋒不對，紛紛藉口走開了。
冷笑一聲，江見月反問道：“柳小姐連自己未來夫君在哪裡，做什麼都不知道，還需要來問我這個外人嗎？”
柳希芸辯駁道：“之璟臨行江南前曾來見過我一面，只說是有案子要辦，可這回回來之後我卻聽說，他是在林大人的府上做事，所以才向江小姐一問。”
“宋將軍來我舅舅家是為辦案，於公於私都跟我無關，至於他是住在林府還是外面，我一無所知，也無意關心。”
話說著，江見月逼近了她，質問道：“既然柳小姐早知道，剛才問我做什麼？”
柳希芸沒想到，江見月竟是個如此伶牙俐齒之人，見她久久答不上來話，江見月轉身便想離開，卻沒想被身後的柳希芸一把拽住了細長的胳膊。
“你幹什麼，放開我們月兒。”
不知什麼時候，慕聲聲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側，見柳希芸拉扯，這才出聲阻止。
望著這位柳小姐，江見月覺得自己的耐心在一點點消失。
但這是在慕家，她不願在好姐妹的府上鬧出事來，只好重新回過頭耐著性子問她。
“柳小姐，明人不說暗話，你找我到底為了什麼？”
柳希芸見不遠處的涼亭中，那些小姐們雖然在佯裝看花，其實都在偷偷注視著她們這裡的動靜，心知不是久留之地，也就直接說了實話。
她壓著嗓子輕聲說著話，與其說是說話，更不如說是訴苦。
“江小姐，您出身高貴，父親是為我朝立下不世之功的撫遠大將軍，母親是江南大族的貴女，就算沒了宋之璟，在這京城中，也能有更多簪纓世家的公子們求娶。”
“可我就不一樣了，我出生在柳家，家中長輩在朝中不受重用，柳家也早就衰落了。我又不是夫人親生，只不過是父親當年納的妾室所生，要是沒了這樁姻緣，父親會把我許配到別人家做妾的。”
柳希芸越說越激動，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此刻看上去更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可憐的不像話。
江見月聽她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才算明白了她這一趟真正的目的。
不氣反笑，“柳姑娘，恕我對你剛才說的那番話不認可。”
“我出身世家貴族，母親尊貴，父親軍功累累，那都是我家的事情，那不是我婚約應該被毀的理由。”頓了頓，江見月補充說道，“再說，柳家境況如何，你在柳家處境如何，那不關我的事情，就算是要找人可憐你，全天下誰都可以可憐你，除了我江見月。”
“我江見月做不出未婚夫婿始亂終棄，卻還要同情旁人的蠢事來。”
她這一番話說完，柳希芸整個人都已經哭成了淚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著她，讓旁人看來，倒好像是她欺負了人。
但既然今天對上了，有些話她是一定要說清楚的。
慕聲聲拉著江見月的胳膊，一臉氣憤地看著柳希芸，面色不善。
“柳小姐，我直說了吧，雖然我不知道宋府為何遲遲不願下聘娶你，但這跟我，以及我們撫遠將軍府無關。”望著柳希芸那張哭的蒼白的臉，江見月不耐地接著說了下去，“從那日皇宮一別，我跟宋之璟的婚約就結束了，你大可以放心。”
柳希芸淚眼朦朧地望著她，似乎是不敢相信，輕聲問：“真的嗎？”
“你當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的東西，別人未必當回事。”
話說完，江見月就要離開了，但那柳希芸還纏上來想說什麼，沒成想卻被匆匆趕來的宋之璟看到了。
“宋之璟怎麼來了？”
慕聲聲小聲嘀咕，眼前的宋之璟看著這幅場景，急於把人帶走，便要拉柳希芸離開，卻不想柳希芸甩開了他的手，朝著江見月的方向走了過去，提裙就要跪下，嚇得江見月向後退了幾步。
被她莫名其妙的動作嚇了一跳，江見月卻還是示意霜華將人扶起來，不解地問：“你這是幹什麼？”
“對不起，我是為當初跟之璟在一起的事情向江小姐道歉的，都是我的錯”
“希芸，你快起來，這都是我們的事情，你在這裡這樣像什麼樣子。”
宋之璟見狀就要把人拉起來，卻不料柳希芸根本不站起來，“之璟，都是我們對不起江小姐，所以宋將軍才遲遲不願成全我們的婚事，你就讓我今天向江小姐道歉吧”
看來這個替死鬼她江見月今天是做定了。
這柳希芸裝著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卻刻意在宋之璟和這麼多外人面前給她難堪，把這個破壞賜婚的名頭甩到她身上，真是高明啊。
江見月看著在自己面前拉扯糾纏的這兩個人，只覺得噁心透了。
環視四周，來慕家赴宴的那些小姐公子們此刻都在不遠處看著這邊，巴不得湊上來看笑話，她腦海裡不由想到那日夢中的場景。
宋之璟原來什麼時候在後宅婦人面前都是這樣的，軟弱無力，不堪一擊。
她厭煩了再看她演下去，於是親自伸手將人扶了起來，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轉動，輕聲慢語地問她：“柳小姐，你是真的很想嫁給他嗎？”
柳希芸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糊里糊塗，卻還是點了點頭。
宋之璟攙著她，一副璧人的模樣，江見月的目光看向他，一副徵求意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