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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土路上，隔去四、五十米才有一盞昏黃路燈照起零星一片。才入夜，所以家家燈火，但仍然難以驅散夜的濃郁。
漫步在這樣的路上，只要不懼怕漆黑的夜和穿林打葉而過的涼風，那就能聽到不知誰家醉漢高聲闊談的笑言和因他而起的些許嗔罵諷弄以及，湊熱鬧而起的吠吠犬鳴。
“喂，爺爺，我是小明。”
“又讓您猜到了……那個，劉方的遺體。”
“還在……好的。”
“什麼？別別別！暫時先放在天極吧，別送過來。”
“……我一會兒就回家。”
今夜月光微明，但正好照著煩悶的方公子平靜的離開了晨陽村。
隨著方景明的離開，暗裡的護衛也被牽扯去了精力。按理說嵬崗是沒有那個閒心費力不討好的來為難一個已故打手的遺孀的，所以方景明留在暗裡保護阿秀的人也不多。
可同樣的月下，在方景明離去後，月下的垂柳梢上悄然出現了一位身著青衫的女子婷立柳梢，無聲無息。
她腰間別著一把裝飾品般精美絕倫的鸞刀，刀柄上鑲著一顆銀鈴。
在風裡那女子隨著柳枝起伏，銀鈴也隨之搖晃，但卻並無半點鈴聲響動。
此時她遙遙凝望著院中那神情落寞、默默收拾碗筷殘食的女人目中顯出了猶豫不決，一隻秀手按於刀柄時松時緊，一時沒做下決定。
最後她還是決定推刀出鞘，可是一隻煙桿卻莫名出現，適時的抵在了她將出寸餘的刀柄上，把刀輕輕推了回去。
女子看著這個瞬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老者，額上滲出了幾滴冷汗。
她先前被突然出現在他身旁的老者狠狠嚇了一跳，險些穩不住身形從樹上跌落。
而老者對對這位明顯是不速之客的女人亦是態度溫和，他對其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握刀的手抖成這樣了，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是誰？”女子開口，表情兇狠聲如銀鈴。
“村長。”
老者看著這個色厲內荏的女人，接著說道：“你們之前來、把水牛帶走，我都沒有說什麼。畢竟人都有自己欠下過的責任，不管對錯他是還債去了。”
他收回煙桿背起雙手，眼神變的銳利，他接著說道：“但是他跟你們走了，債，也就該清了！以後關於他的一切你們都不能再動，我說的。”
“你以為你是誰！”
“晨陽村的糟老頭而已，你大可以試試。”
女人立在原地，緊握著刀柄。眼前這個老頭的深淺她看不出來，那至少說明這人不是自己可以對付的。
“走吧，這裡不歡迎你們。”
女人緊咬貝齒，最終還是沒能在走前留下一句狠話。
村長目送著女人離去，並沒有阻攔。等到了女人徹底消失於他的視野後，他坐在了樹梢上悠然的抽起了煙。
今夜對許多人來說都顯得漫長。
方景明是坐小型飛舟回去的，就是偷的他老子珍藏在車庫裡的那艘極幻飛艇。
從流雲省到天極城，凡人步行腳程要六十年，而它只需要兩個小時。
到家後方景明馬上洗漱上床，明天要早起上學去。黃麗如果再見不到他，估計得發瘋了。
至於劉方的事，他決定還是能瞞多久算多久。以後儘量多補償一下阿秀，讓她的生活好些吧。
一夜無事，至第二天清晨。
再沒有比晨間明媚陽光更適合的鬧鈴了。當清晨醒世的第一縷陽光落入方景明的窗，他已經早早起床了。
今天心血來潮，他決定在上學前多繞二里地，去城南老街衚衕角喝一碗豆腐腦。
算了，還是兩碗吧？一碗放糖，一碗放鹹，反正有的是胃口。
其實吃哪家的豆腐腦都是差不多的味道，本來是沒必要跑這麼遠特意去的。只是守夜人裡好些個相熟的叔伯們都習慣在夜班交班後去那家店喝一碗清淡的豆腐腦，再就上兩口清爽的脆蘿蔔壓一壓上升的肝火。
方景明小時候經常去，磨豆漿的手藝就是跟那兒的店家學的。
這個點去應該是遇不上那些個夜貓子叔叔了，但店裡邊磨豆漿的老頭肯定是還在的，今天再去蹭他兩碗豆腐腦喝太合適了。
路遠，就騎了臺車代步。也不消多久的路途，十來分鐘就到了。
小店開在和天極城年月一樣久遠的衚衕裡，老舊的木門上簡單的用稜形木牌刻著個“早”字，象徵性的提示一下並不常有的來往過客，這有家早餐鋪子。
推開小門進去後，入眼不過二十來平的昏暗小店裡擺著三張色澤暗紅的木桌，靠裡是一堵牆分隔了廚房和大堂。
牆上開了個小窗，允人點餐取食，窗下有一方小小案几，擺了些許佐料。
除外，就只有扇小門連通著廚房。方景明進屋也不說啥，徑直往廚房走。
進了廚房就看見有個老人在一眾鍋碗瓢盆打擾不到的角落躺椅上假寐。就算是方景明已經進了廚房他也並不理睬，依舊拿著把搖扇優哉遊哉。
方景明也對他的存在視而不見，熟門熟路自己拿了個大碗就到了裝豆腐腦的大桶裡給自己盛了一碗。
吹了吹其上熱氣就咕咚咕咚兩大口，可這沒等嚥下去就“噗嗤”一下噴了出來。
上一刻還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老人這時候“嘿”的一聲笑了出來。
“嘿嘿，老頭子的白食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方景明一臉黑線的把碗扔到一邊，嘴裡發苦舌頭髮麻，說話都不太利索了。
“劉老頭！不就喝你碗豆腐腦嘛！你至於不至於，我可是不遠萬里趕過來看你的，為了趕上你收攤之前到我背了多少個超速罰單你知道嗎！結果你就這麼對我？”
劉老頭還挺欣賞方景明吃癟的模樣的，他樂呵呵的說道：“你說你，當初要是答應做老頭我的徒弟，別說喝幾碗破豆腐腦，以後店都是你的！老頭子一身本事和那點家底也都是你的，何樂而不為呢？”
方景明抄起水瓢用水漱口，而後回懟道：“這都多少年前的爛事了，你還記著呢。想要徒弟是不是？給我好好做兩碗豆腐腦，吃開心了趕明兒我就給你介紹一個舉世罕見的好徒弟。怎麼樣？”
可老人只是不屑的搖了搖頭，說道：“你以為老頭子我真的差那一個傳人？什麼歪瓜裂棗我都看得上？”
知道這老頭油鹽不進，方景明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看了眼時間，好像要遲到了。
“哎呀你快點給我做吧！趕著回去上課呢，遲到了又得捱罵。”
聽到方景明這麼央求，老人才不情不願的起身，用飯盒給他裝了兩碗豆花。
接過豆腐腦，方景明在臨走前還順走了幾根油條。出門時他對把自己趕出門的老人說：“那孩子叫伍豪，你可以跟肆天叔他們打聽打聽。我哥麼！天賦不錯，就是可惜沒人教，過些日子他要去打刑徒賽，你可以去看看。”
“沒興趣！趕緊走你的，一會兒真遲到了。”
方景明話到了，也就沒再多嘴，就這麼騎著車一溜煙不見了。